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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斯 呂天逸 4290 字 4個月前

!!!”

“求求你,彆,道文,停下來……”西利亞撲上去,連拉帶拽,拚命把道文往畫室外扯,哀求道,“我們回去,道文,求你了,先回去……”

道文用顏料將畫布上撩人綺思的新娘糊得連衣角都看不見,這才勉強跟著西利亞走,他像條不服管製的惡犬,在路過男爵時麵目猙獰地朝他躥了一步。男爵嚇得像隻老母雞,屁滾尿流地躲到一尊石膏像後,好在西利亞及時拉住了道文。

男爵的小薔薇園傭人不多,那幾個瑟瑟發抖的女傭一瞥見道文就放聲尖叫,不構成威脅。但西利亞估計這片區域的治安官可能已在趕來的路上,他緊張得渾身發抖,衝進更衣間卷起他的粗布衣褲,拽上道文就跑。

西利亞的主顧老爺們不知道他的住址,麗莎大嬸倒是知道他在市場街32號住過,可那沒什麼用,他早就搬走了。對男爵而言把道文揪出來報複就像大海撈針,男爵損失了一幅不值錢的畫,臉大約也會青腫幾天,僅此而已,不值得大動乾戈……西利亞腦中塞滿這些念頭,一時無暇他顧。

他驚惶得像頭已被箭矢鎖定的跳羚,連跑帶跳,一刻也不敢停,他紮進道路一團糟亂的貧民窟,專挑僻靜的暗巷與簡陋窩棚隔出的縫隙逃竄,以甩開幻想中的治安官。

那雙腳尖伶俐地點過地麵,躍過水窪、泥坑和垃圾,裙擺飄飛。貧民窟白天人少,勞力得出去乾活兒掙晚上的黑麵包,偶爾有幾個眼神木訥的老人或孩童愣愣地杵在路旁,卻也來不及看清他們的模樣。

道文緊緊尾隨著西利亞,沉默得駭人。

……

嘭!

西利亞重重摔上公寓門。

“呼……呼……”他chuan得上下不接下氣,這些路他平時也是用雙腿走的,可方才他專挑人少的小路,繞了不少遠。

淋漓的汗水浸透衣物,紗料的特殊質感使西利亞意識到自己還沒換衣服——薔薇新娘的裝束極其繁瑣,卡扣與係帶多得令人頭暈腦脹,穿戴時兩位更衣室女傭圍著他轉了足足一刻鐘。西利亞逃跑時本想換上輕便的粗布衣褲,可這身裝束太難處理,他試著撕扯,可那看似輕薄脆弱的麵料竟比粗布還結實。

汗水如涓細小溪,自肌肉與筋絡形成的凹陷流淌,在鎖骨積蓄出淺窪,小臂皮膚濡濕,散發出健康而柔潤的光澤。

細密針腳繡織出的薔薇花紋浸透了,潔白絲綢與絹紗洇成極淺的灰,因尺寸合身,緊箍著,隱隱能窺見一抹皮膚的顏色。

“道文,”西利亞緩過氣,視線先是落在道文手上,那些血口子狠狠在他的心尖上揪了一把,他心疼得要死,“你的手……我給你處理一下。”

——道文破窗而入時弄傷了右手。

西利亞直起身,要去拿藥和綁布,可就在這時,他對上了道文的目光。

道文雙眼噴火,赤luo地、暴戾地瞪著他,喉結滾動,乾咽著唾沫……來自獵食者的直白凝視,駭得西利亞雙膝發軟。

他察覺到周身湧動的腥甜與熱浪,以及一種大難臨頭的預感。

西利亞顧不得找藥箱了,他反手摸索著後頸的暗扣,手指抖得厲害,他往盥洗室跑,結巴地嘟囔著:“我、我還是先換衣服吧,這件實在是太熱了,我很快就……”

道文卻一把擭住他,凶狠地搡回牆角,眼珠猩紅。

“我是西利亞哥哥,”西利亞簡直把他的名字當成醒神咒了,他故作輕鬆,“清醒一點,我是……”

嘶啦——

曖昧、細膩的裂帛聲。

道文常年做手工活兒的、鷹爪般強悍的大手硬是從那做工精良的長裙上扯下一截紗料。

西利亞驚得一躥。

“西利亞哥哥。”道文含糊地重複。

“對、對,我……”西利亞急忙回應。

道文攥住那些純白的薄紗與珍珠銀色的綢緞,儘數揉亂在掌心中。

那些婚紗麵料明明如雪浪般輕盈純淨,捏在手中卻是如此溜滑汗濕。

它同時象征著聖潔的新娘與隱秘的x。

與西利亞一樣。

“西利亞哥哥……”道文緩緩重複,他說得那麼慢,那麼仔細,簡直就像是在拿這幾個音節磨牙。

可下一秒,他毫不含糊地撕爛了那團布料!

他眼神殘暴,嫉妒與yu望彼此撕扯,他撕碎禮服裙的裙擺,拽住結實的蕾絲繡紋猛扯,嚼爛不牢靠的卡扣,掙斷繁複的係帶,將繪製著紅玫瑰的白絲襪弄爛成幾截,僅剩幾條細絲堪堪勾連……

西利亞嚇得渾身僵硬,他嗚咽起來,臉蛋濕紅,浸泡在淚水中。

可道文這次不為哀求所動,瘋狂尚未退潮,他再次發出受傷般的痛吼,迫切地粉碎其他雄性留在西利亞身上的事物——那件昂貴、可憎卻you人的禮服裙。

第7章 繆斯(七)

一些絲綢與絹紗的破片狼狽地掛著,珍珠白與洇濕的銀灰,光澤昂貴。

西利亞蹲下了,抱著膝,小腿並攏,拚命往牆角縮,這是目前唯一能讓他稍加遮掩的姿勢。

這半年來他經受了太多磋磨與折辱,畫室模特,這份工作並不低賤,奈何雇傭西利亞的儘是些下流胚……那些濃痰般甩不開的騷擾與凝視早已成為常態。

失去衣物遮蔽,汗水淋漓的皮膚迅速變得冰涼,西利亞凍得打哆嗦,右手肘鑽心地疼了起來。

之前他在碼頭扛板條箱造成的過勞損傷仍未痊愈,右臂仍會在彎折到某個角度時疼得他皺眉。他試過塗抹廉價的外傷藥水,那不管用,他也就舍不得把更多的藥劑費花在自己身上了。他更樂意用那些銅板讓道文多吃幾頓豌豆燉羊肉,反正他早已不乾重體力活了,他不是非得有一條健康的右臂。

……居然連道文也要傷害他嗎?

酸楚、恐懼、寒冷與疼痛使西利亞嗚咽得像隻小貓兒,今天他已受了太多驚嚇,他用手臂拭淚,左右胳膊儘濕漉漉的。那雙貓眼石般金綠的眼珠噙滿淚水,他總是在哭,可他總也哭不完,因為他的日子原本就浸泡在苦鹹的淚水中。

終於,最後一條殘破的布料也被剝離了。

是一條tui環,有彈性的、銀亮的一條布料,綴著花邊,皺巴巴地堆在地上。

道文直勾勾地看著西利亞,血淋淋的右手cha入那湖光般閃爍的白金色發絲中,緩緩收緊,五指抓住西利亞的頭發,將未鬆散的發辮整團揉進掌心,接著,道文迫使西利亞仰起臉。

他的頭顱如狩獵的毒蛇,極緩慢地擺動,陰險地變換著角度,全方位地、癡迷地觀察獵物濕紅的嘴唇與you人的表情。

西利亞馴順如如羔羊,哀傷地等待屠宰,恥辱感使他連頸子都泛起了淡紅色。

他不願意。

他連想都沒想過這種事,他怕極了,他揣測到了道文的意圖——雞jian。背德的情yu,為神靈不容的惡行,或許道文憋狠了,已經變態了。

西利亞囁嚅著,無望地規勸著道文,同時將視線固定在道文左臉的燒傷區以提醒自己:道文殘缺的麵容與低下的智力都是因他而起,為了從火場中挽救他的性命,他理應為自己的每一縷呼吸,每一次心跳而痛悔,他理應向道文獻出一切。

……

然而,伴隨著細致、緩慢到令人作嘔的觀察,道文眼中的燥熱逐漸為陰冷所取代。

——西利亞哥哥正如忍受劇痛、饑餓、病症一般……忍受著他。

這個念頭清晰地浮凸出來。

此前占據下風的克製頃刻間卷土重來,與yu望廝殺絞纏。

道文的臉神經質地抽搐了起來,左右不對稱地扭曲著,肌肉劇顫,仿佛皮下隱藏著活物。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網⑧提⑧供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被狂怒與嫉妒激發出的衝動逐漸退潮……

道文的手背與小臂凸起青色的血管,他牙關緊鎖,拚命舒張五指,鬆開西利亞的頭發。他用指尖搔過頭皮,反複來回,笨拙又輕柔地為西利亞梳理淩亂的發絲。

接著,道文退開了,退回屬於他的、擺著兩個軟墊的牆角,抱膝而坐。

他僅僅是撕碎了那件新娘禮服。

……

西利亞怔忪著,爬了起來,手忙腳亂地穿好他的粗布衣褲。

他驚魂未定地回溯今天發生的一切,回憶道文的所作所為。

道文尾隨他,窺破他的秘密,揍了男爵,塗毀了畫布,撕碎了婚紗……僅此而已。

西利亞深深呼吸,分析著,自我安撫著:或許是那些變態貴族的騷擾把他變得敏[gǎn]多疑,猶如驚弓之鳥,害得他把道文想壞了。或許道文僅僅是想保護他,撕碎婚紗是因為道文憎恨它,這再合理不過,西利亞也同樣憎恨那件婚紗,它象征著恥辱、倒錯與變態的情yu。

西利亞默念這段解釋,反複用它熨平腦中蕪雜褶皺的思緒。

催眠一樣,他逐漸放鬆下來,神色由淒惶轉為平靜。他開始著手解決眼前的事務,翻找出鑷子、繃帶和外傷藥水處理道文的手傷。

他帶著那些東西跪坐到道文身邊,捧起道文的右手,用燙過的鑷子挑出傷口中的木刺與玻璃碴,邊挑,邊心疼地小口吹氣兒。

道文緩緩偏過頭,瞪著他,眸光陰鬱,坐姿奇怪——他不自然地使勁蜷著腿,就像片刻前的西利亞。

“……我不會再去畫室了。”西利亞沒留意到道文坐姿的變化,他專注於揣摩道文的想法,小聲道,“我攢了些應急的錢,夠我們生活一段日子,我會找其他的活兒……”

他攢下的錢不夠給道文治腦袋,可一段日子的吃穿用度不必發愁,至少他不用再為了下頓飯的黑麵包去碼頭當苦力,他可以慢慢找事做,說不定會有陶藝師願意讓他打個下手。

“找活兒,帶上……道文。”左臉的燒傷泛紫、發亮,道文情緒激動,費勁地組織詞句,“道文……手藝好,道文……會做陶,賺銅板,道文……已經想起來怎麼做了。西利亞哥哥,再也不能、不能……”他說著,語聲忽然一頓,機械地用後腦磕向身後的牆壁,磕得嘭嘭作響,“不能!不能!不能……”

“我知道,我不會再去了,我發誓,帶上道文,我發誓……”西利亞眼眶酸澀,顧不上恐懼,急急抱住道文的腦袋,用手指一下下捋過他厚密的金發,柔聲安撫,直到他停止複誦與掙紮。

……

處理好道文的手傷,西利亞翻出藏錢的小匣子,計數剩餘的錢幣,規劃出每日采買食品的花銷額度。

和他估計的一樣,這些錢夠他們支撐好一陣了。

西利亞心裡有了底,他舒了口氣,開始清理地上散落的婚紗殘片。

珍珠白與銀灰,褶皺、淩亂,曖昧地折射著窗外透來的光,像某種隱秘的暗示。

不得不說,這裡確實就像是……某些暴行過後的現場。

那股羞恥再度湧上心頭,西利亞的麵頰漲紅了。

道文不知什麼時候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