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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斯 呂天逸 4355 字 4個月前

,他發現道文正在安靜地擰乾最後一件亞麻衫……

舊日……

西利亞在後院那一方小小的鳶尾花花圃中快活地忙碌,長靴將小腿箍出流暢的線條,他彎腰查看鳶尾根%e8%8c%8e的健康狀況,**圓潤可愛地翹著,草帽下的臉蛋汗濕紅熱,幾綹白金碎發黏在腮上。

道文不住從窗邊向外窺視,他手中拋擲鳶尾的少女陶偶漸漸變得眉眼分明,靈秀生動……

“西利亞哥哥。”

道文的欲火、罪孽、隱秘、瘋狂……

“西利亞哥哥。”

道文的珍寶、美人、肋骨、心尖……

“西利亞哥哥。”

道文的……倒錯的繆斯。

一貫如此——

沒弄錯。

沒弄錯。

沒弄錯沒弄錯沒弄錯……

弄沒錯沒弄沒沒錯錯沒沒沒沒沒沒沒……

……

高負荷的腦部運轉使道文的麵部肌肉可怕地蠕動起來,他一遍遍在腦內嘟囔著,慢吞吞地回到牆角,抱膝而坐。

——他偏愛那處牆角,勝過柔軟的沙發,西利亞不得不在那兒放了兩個軟墊,好讓他坐得舒服些。

這是因為這間公寓麵積窄小、狹長,堪堪夠兩人生活——西利亞把金幣都花給藥劑師了——而當道文坐在那個牆角向前看時,這間小公寓中的一切都會被囊括進他的視線範圍內。

西利亞在哪,在做什麼……他都能看見。

他目不轉睛——

“呼……”西利亞平靜下來,他背對道文,加水燉煮羊肉塊,切割醃鱈魚。

今天發生的事情隻是一樁小意外,西利亞自我寬慰——道文是個成熟的男人,會有一些需求,而他的腦子壞了,隻懂得憑本能行事……

這件事情說得通。

可隱隱約約地,西利亞始終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手腕、腳huai、頸子、yao部……他身上這些適於被捆綁、套鎖的部位一陣陣莫名的發麻、發緊,自牆角投來的目光冰冷堅硬,散發出鏽味兒,幾欲凝實成鐵枷。

【審核:這裡是說這些地方“發麻”,不是彆的,隻是發麻,同理“頭皮發麻”。】

但是這種錯覺也未免太神經質了。

西利亞不以為意,揉了揉後頸。

第5章 繆斯(五)

道文用身體擋住門,扯著西利亞的袖口,右臉僵冷灰白,頑固得像一尊石膏像。

“不走。”

自從那天因唇膏鬨出誤會後,道文就莫名其妙地對西利亞“出門”一事產生了抵觸,每天早晨他都會使出一些幼稚的手段阻止西利亞離開。

西利亞不明所以,幸而他極富耐心,他會茫然但溫和地哄道文放他去工作,他明白這是依賴心理,黏人的孩童常會對父母糾纏不休。

“道文乖,哥哥要乾活賺銅板,給道文買好吃的,買……”他用掌心一下下捋過道文蓬鬆厚密的金發,像撫慰一條金毛巨犬。

道文沉默地看著他,忽然朝他邁出一步。飽滿厚韌的肌肉將粗布衫撐得鼓脹,抵得西利亞踉蹌後退,被堵在牆角。

“……買奶油麵包,”西利亞下頜線緊繃,那天的強%e5%90%bb使他對道文的忽然靠近產生了一些陰影,可他佯作輕鬆,被擠在牆角裡,還堅持用手比劃,“和帶糖霜的。”

道文伸手,屬於陶藝師的頎長十指舒展開,與小臂一同,纏繞獵物般緩慢而穩固地卷住西利亞的yao——事實上,道文隻是抱住了他,用下頜輕輕蹭他的肩,艱難地編織詞句:“帶上……道文,道文和西利亞哥哥……一起去。”

“不行。”西利亞像被火灼了,“畫室裡很亂,東西很多,還有畫和古董……”

“道文在門外等……”道文指尖死死扣住西利亞凹陷的yao窩,竭力抑製著什麼,用理性與邏輯與西利亞談判,“道文……會乖。”

“不行,門外也不行,我要遲了,你快……”想到被道文窺破秘密的可能性,西利亞的麵孔漸趨雪白,屈辱、羞慚自眼角眉梢流瀉出來。

他不安、心虛,以至於短暫地喪失了耐性,他強行掰開了道文的手——稍顯粗暴,指甲在道文手背撓出一道紅印。

“……”道文的薄唇抿成一線,原本略帶哀求的表情退潮般頃刻間消失殆儘,如蒼白貧瘠的沙灘,僅餘幾塊嶙峋的礁石。

他麵無表情地放開西利亞,讓出通路。

“我不是故意抓疼你的,抱歉……我馬上得走了,我今天會儘量早點回來。”西利亞輕輕歎氣,拉過道文的手,在那條紅痕上揉了揉。

極輕微的破皮,道文不吭聲也沒動作,西利亞推開門,快步離開。

隨著西利亞消失在視野中,道文的時間陷入凝滯,像無色無味的膠凍,粘稠、緩慢、空虛……無意義。

道文一秒也不打算忍受。

他轉身,走向一麵牆壁,取下掛在鐵釘上的備用鑰匙。

“嘿……”

他含混不清地笑了一聲,聽起來有些狡詐。

道文有小秘密了。

道文會用小鑰匙了。

道文的薄唇緩緩勾起,咧開,牙齒森白。

這怪異瘋癲的表情使他原本英俊的那半張臉也變得可怖。

他戴上一頂鴨舌帽,帽簷將璨金色的額發壓得很低,大抵遮掩了他左臉的燒傷。

他尾隨著西利亞。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乾這事兒了——雖然前幾次他都跟丟了,幸好他記住了回去的路——他的智力恢複得比西利亞以為的要好一些,而且以後還會更好。

可他不會變回一個“正常人”,他的腦漿裡早已被西利亞在無意識間灑了一小撮瘋狂。西利亞用那些溫聲軟語,用那些暖融融的安撫與無微不至的照料,用那張又純潔又撩人的、容易羞紅的臉蛋……往道文腦子裡灑下了一小撮瘋狂。

這些瘋狂已存在多年,而道文目前的智力與道德程度使他無法再天衣無縫地掩飾或抑製它們,它們恣意彌漫、增殖,如菌絲、如毒素……那些愛意與渴望已濃熾、粘稠得超出了“美好”的閾值,達到幾乎令人作嘔的地步。

道文吃力地運轉著腦子,拚命記下沿途顯眼的建築,超負荷用腦使他頭痛欲裂,而他咬牙忍受著。

他今天要跟蹤到最後。

西利亞對身後兼具狡詐與愚笨的尾隨者毫無察覺——這不怪他,他簡直連做夢都夢不到這個。

道文鎖定西利亞的背影。

猜疑、暴戾、妒忌……種種情緒,在那對漆黑的瞳孔中瘋狂絞纏。

……

那宛如深受造物主偏愛的美貌。

尤物般的瞳色與發色。

時常浮現在臉上的羞慚、內疚、屈辱神情。

談及畫室時散發出的謊言氣息。

口袋裡金光閃閃的錢幣。

流鶯般豔麗的、可疑的唇紅。

——條條線索溶解、混合,催生出濃度極高的嫉妒,如硫酸灼心,道文痛苦得篩糠般顫唞起來,路過的行人警惕地繞著他走。◇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幾秒鐘後,他勉強恢複了平靜,可那念頭不肯饒過他,他戰栗、平靜、戰栗、平靜……周而複始,像個可憐的瘧疾患者。

……

諾克斯男爵的畫室修建在一個小薔薇園中,薔薇正值花期,男爵吩咐傭人們剪下一些花枝送進畫室,為那張命名為《薔薇新娘》的畫作增添一些元素。

此時此刻,畫麵的主體,那位裝扮成新娘的模特已在大理石台上擺好了構圖需要的姿勢。

男爵故作矜持,肥腫的眼皮耷拉著,神態傲慢,斜睨向那模特,故作高深地塗塗畫畫,可幾眼過後,他便躁動得像頭發qing的野豬了。

西利亞淺金色的半長發被女仆編成蓬鬆的發辮,一條滿繡薔薇紋樣的潔白頭紗垂墜而下,辮稍綴放著一朵怒綻的紅薔薇。

頭紗下,肢體線條朦朧難辨,唯獨左肩袒露,那骨角清削,不同於女性的柔美,卻也與新娘頭紗毫不違和。

他背朝男爵,tui呈W字形跪坐,裹著一雙白色長襪。長襪在小tui處繪有玫瑰,妖嬈的紅,纏卷的荊刺,刺得人癢,癢得人發狂。

女仆們新折的薔薇花枝斷口鮮嫩,清香與甜膩交織彌漫,奢靡地、豪擲地堆積在西利亞周圍,畫室中的一切都浸泡在一泓紅與粉的柔光中。

那是一股洶湧、澎湃的美——

它擊中了男爵。

也擊中了從花枝與窗欞間窺探的,那雙漆黑而癲狂的眼睛。它震顫著,抖得像兩顆風中的露珠,有那麼短暫的一段時間,它拋卻了一切,僅顧著用目光貪婪tian食大理石台上羞澀哀婉的新娘……

道文不住地吞咽著涎水,氣促得像頭公牛,他眼珠通紅,指尖緊摳著窗欞。

西利亞哥哥,他倒錯的新娘……

直到畫室女仆指著花窗放聲尖叫——

“啊啊啊——!!”

第6章 繆斯(六)

女傭高亢的尖叫攪散一室旖旎,挑破了虛假的平靜。

男爵原本正蹲踞在大理石台旁,朝西利亞的頭紗下方窺視,視線黏黏糊糊,下流lu骨,而西利亞隱忍地承受著來自男爵精神層麵的猥xie。他嘴唇緊繃,像是快要吐了,手臂炸出一層雞皮疙瘩。

當尖叫響起時,他們齊齊循著女傭手指的方向望向花窗。

下一秒,道文破窗而入。

一聲巨響,玻璃崩碎,木刺與裂片把道文的拳頭割得血肉模糊,可狂怒模糊了痛覺,道文理智儘失,二話不說,掄拳便揍向男爵浮腫的臉。

好在西利亞眼疾手快地推了男爵一把——他們承擔不起打傷一位貴族老爺的代價——男爵皮球似的滾倒,道文打偏了,拳鋒擦過男爵的腮,那些脂肪與肉皮如麵團般變形,抵消了不少力道。

男爵捂著火辣辣的胖臉委頓在地,這把他嚇僵了,他遲鈍地大張著嘴,像隻等待被農夫填食的蠢鵝,在畫室伺候的幾個仆人尖叫四散,甚至沒人來扶他一把。

“嗬……吼……”暴怒燒儘了道文的理智,使他的智力短暫回落,他難以組織語言,喉間溢出野獸般粗礪的嗚嚕與咆哮,“嗬嗬……”

西利亞驚駭欲絕,擋在男爵身前哀求道文彆動粗。道文改換目標,拎起畫架砸向地麵,瘋狂踐踏。

他用腿彆斷細木畫框,扯下畫布連撕帶咬——那幅被男爵詮釋得yan俗低級的《薔薇新娘》已完成大半,是男爵這幾天來的創作成果。道文看著那幅畫,看得雙眼猩紅,暴怒得連傷疤都泛紫、發亮起來,左臉愈發醜惡詭怪。他發出受傷般哀痛的嘶吼,攥起一把錫管徒手捏爆,顏料自裂口噴出,糊了滿畫布。

男爵歪戴著假發,怔怔地搖頭,像個壞掉的彈簧玩具,濡濕的嘴唇打著哆嗦:“上帝啊……”

隔了片刻,男爵意識到他必須用英勇的行為抗擊這可怕的暴徒,於是他挪了挪鈍重的屁股,抬高調門,尖聲詠歎:“上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