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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脂記 君芍 4251 字 4個月前

。”挽著她往空缺的席位坐去。

自打錢若眉嫁入東宮,數月以來,這還是她們第一次相見。趙綏綏不禁細細打量,發現錢若眉又變好看了,渾身散發著成熟婦人的風韻,臉上容光熠熠,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不消問也知她婚後生活愉悅。

“小雀近況如何,你可有她的消息?”

班雀數日前已抵涼州,著手籌備婚事,其實也不用她籌備什麼,歸家都安排的妥妥當當,正是因為太妥妥當當了,連嫁衣也給準備好,叫她心生不悅。班雀在信裡抱怨歸成傑不準她穿她們給她繡的嫁衣,稱呼??x?他姓歸那小子,說姓歸那小子稱她帶來的嫁衣和他的吉服不配,她才不管配不配,她偏要穿。還有錢若眉送她的鳳冠,她也要戴。至於姓歸那小子穿什麼戴什麼她管不著。

讀得趙綏綏哭笑不得。

趙綏綏給錢若眉講一遍信的內容,錢若眉莞爾道:“還真是小雀的作風。歸成傑呢,她有沒有提他的模樣、性格,對他是否滿意?”

趙綏綏搖頭,“這個小雀沒在信上說。”

“沒說是好事,若有丁點兒不滿意,她早長篇大論地同你抱怨了。”

趙綏綏想起來班雀確實如此。又想起今天也是班雀大喜的日子,目光不由得投向天空,晴空萬裡無雲,唯有西北方向掛著一抹緞帶似的雲彩,好不祥瑞的吉兆。

錢若眉看穿趙綏綏的心事,端起酒杯,“我們遙祝小雀一杯,祝她新婚喜樂。”

趙綏綏隨著她舉杯,遙望西北方向,心底默念,小雀,你一定要幸福。

筵席隨後開始,一盤盤精美菜肴被呈上來。趙綏綏專心致誌吃著,耳旁忽聞沈溟沐低沉的嗓音:“待會兒筵席散了在西角門等我,有話跟你說。”

他說完即撤,沒給她答覆的時間,趙綏綏吞咽著嘴裡的鹵翅,一時間像個呆頭鵝。

錢若眉笑問:“沈大人同你說了什麼?”

“沒、沒什麼。”

錢若眉見她不好意思,又往她碗裡挾了一塊鹵翅,“多吃些。”

趙綏綏嗯了嗯。

宴畢,打西角門出,果然見到沈溟沐在對麵槐樹下站著。彼時槐樹花開,一簇一簇紅槐花倒垂下來,與他身上綠衣相映成趣。

“小舅舅。”

趙綏綏活潑潑跳到他麵前。

“吃好了嗎?”

“嗯。”方才下肚的酒後勁兒湧上來,趙綏綏整個人透著說不出的興奮,臉龐白裡透紅,“小舅舅找我什麼事?”

天暖氣清,花氣襲人,沈溟沐摒棄了車馬,與趙綏綏走在青石鋪就的街麵上,步子慢悠悠,聲音如同步子一樣,慢悠悠,透著幾許春日裡獨有的疏懶。

“我打算將你搬來與我同住,未知你心意如何?”

不曉得誰家黃肥大貓,街邊塵土裡打滾,黃燦燦的皮毛上霎時蒙了塵,灰撲撲的,卻也難掩肥圓可愛,滾啊滾滾啊滾。趙綏綏盯著看了一會兒,回過神晃然驚覺沈溟沐對她說的話,不可思議道:“搬去與小舅舅同住?”

“你願意嗎?”

我當然願意啊。本該脫口而出的話被趙綏綏強行抑製,咽回肚子裡。像每一個矜持的大家閨秀,她低頭看著鞋尖上一對金線蝴蝶,給出模棱兩可的答案:“二叔怕是不會同意。”

“趙大人那邊交給我,你隻說你自己願意不願意。”

他停下腳步,目光殷殷注視著她。

她像是被什麼灼了一下,避開他的視線,繼而又轉回來,臉上漾著輕輕淺淺的笑,編貝似的兩排牙齒碰撞出清脆音節:“搬去和小舅舅同住,好呀。”

50.櫻桃

說服趙深這件事,遠比想象的來得容易。無非許之以利。

這種事沈溟沐做過不止一次,而今再使來輕車熟路。況趙深也有意向向季鴻示好,他不同於趙皠,看中什麼不切實際的才華,他隻知道季鴻是太子,未來的皇帝,想要顛覆這一點非經一番大變故不可。而這樣的大變故通常不會發生。

至於趙綏綏,他對這個侄女固然疼愛,又怎及得上自己的仕途?是故在補了西溪鹽官這個肥缺後,便歡天喜地地將趙綏綏送到了沈溟沐宅上。

當然,送去之前先替自己開脫一番:“不是二叔不管你,你看你嬸娘與侄子皆要隨我赴任西溪,扔下你一個,哪裡支撐得起門戶。帶上你吧又恐貽誤了你的姻緣。思來想去,還是將你托付給沈大人——也就是你的舅舅最合適。”

沈溟沐在趙家的那幾年,趙深在外地做官,六年中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沈溟沐統共也隻見過他兩次。趙深對他就更沒印象了。也隻是從趙皠嘴裡聽說過,他那嫂子好像撿了一個弟弟。原本還擔心趙綏綏鬨脾氣,見她滿口答應下來,沒有一絲一毫不滿,心裡僅有的那麼點愧意也煙消雲散了。

沈溟沐命人在西廂收拾出兩間屋子給趙綏綏和錦豹兒小狐住。趙綏綏把她的家當幾乎全搬來了,沈溟沐看著原本空蕩蕩的房子被填滿了女孩的物件、飄逸著馨香的氣息,內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充盈,好像也被填滿了。

清冷的宅子霎時熱鬨起來,充滿了歡聲笑語。

時隔十一年,重回一個屋簷下,趙綏綏既陌生又熟悉,既緊張又興奮。最初的幾夜,眼睛大大睜著,壓根睡不著,往往要挨到後半夜才會滋生出幾許困意。

沈溟沐看著她眼瞼下的陰翳,問她是不是住不慣,她說習慣習慣就好了。每天清晨傍晚,他們雷打不動地一起用飯。

飯桌上永遠擺著她愛吃的飯菜,他不假下人之手,親自為她盛飯、布菜。她喜歡把菜挾到碗裡,拌一拌,?著吃。往常有趙老夫人看著她管著她幾乎都快摒棄這個習慣了,到沈溟沐這裡又重新撿了起來。她的小舅舅從來不會規訓她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隻會隨她開心。趙綏綏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

送給沈溟沐的新香囊趕在夏天來臨前繡好了,沈溟沐接過看著上麵的白毛狗圖案,好笑道:“既然選擇繡狗,怎麼不繡一個蒼猊?”

趙綏綏回答說這就是蒼猊呀,隻不過蒼猊太黑,不好配色,她自作主張改成了白色,然後指著兩隻狗眼睛說:“雖說毛換成了白色,但是這眼睛、這神態,全是照蒼猊的樣子繡的。”

沈溟沐心道若蒼猊是個能說話人,非氣暈過去不可。

“小舅舅不喜歡嗎?”趙綏綏有些在意地問。

“喜歡,我家綏綏親手給我繡的,我怎麼會不喜歡。”說著抬手捏了捏她肉嚲嚲的臉蛋。

都給捏紅了。

趙綏綏覺得,沈溟沐最近很沒有分寸。比方說某一日,錦豹兒采來鳳仙花,搗成花糊,給她塗指甲。沈溟沐進來,問了一嘴,突然說慶風找錦豹兒有事,叫她趕快過去。

此時十個手指甲皆已敷上花糊,錦豹兒便去了,說等她回來再給她塗腳趾甲。為了塗腳趾甲,趙綏綏鞋襪全脫,光腳歪坐在榻上,見沈溟沐目光落來,不禁往裙子底下縮了縮。

誰知他居然說:“我給你塗腳趾甲吧?”

“嗯?”趙綏綏害羞,“還是等錦豹兒回來罷。”

“她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了。等她回來花糊怕也乾了。”大手徑直伸到她裙下,捉來她一隻雪足。接替錦豹兒的位置坐下,雪足放膝上。

“小舅舅……”

“敷指甲上就可以嗎?”他用鑷子挾取花糊,動起真格來給她塗指甲。

此時說不用顯然來不及,趙綏綏糯糯“嗯”了一聲,“注意不要碰到邊沿的皮膚,會一道染色。”

“好。”溫柔的回應完她,開始全神貫注地敷指甲,一小撮一小撮地挾取,放到指甲上,徐徐攤平,小心翼翼地不觸碰皮膚。他是那樣認真,五個指甲敷下來,腳趾周圍的皮膚一點兒也沒有染色。比錦豹兒敷的還好。就是太慢了,慢到趙綏綏昏昏欲睡。

敷好的一隻輕輕放到旁邊浸色,再轉去敷另一隻。←思←兔←網←

趙綏綏哼哼了兩聲。沈溟沐安撫她,“彆動,勿把花糊蹭掉了。”

趙綏綏便真的不動了。等沈溟沐把另一隻腳趾甲也敷好的時候,趙綏綏已經睡得十分香熟了。

沈溟沐並不知道花糊多久取下來合適,但見她十根手指甲上的花糊全部乾透,料想可以了。又不想驚動她睡眠,躡手躡腳的,做賊一般。

花糊乾透後結成殼子,輕而易舉脫下來。待全部脫下,十片指甲紅豔欲滴,襯著趙綏綏花朵兒似的臉龐,分外誘人。

唇瓣亦是紅豔豔地嘟著,睡夢中不知夢到了什麼,眉尖微微蹙,像是在生誰的氣。沈溟沐極少見她生氣的模樣,坐在榻前細意端詳。越發地看不夠了。眼底亮起星星。

忽然間,一條晶亮的銀絲沿著趙綏綏嘴角流下來,沈溟沐哭笑不得,怎麼還睡出口水來了。

捏起她的手帕貼心地給她擦拭。臨走前擺正她的姿態,免得睡姿不當再流口水。

隨園裡的櫻桃熟了,朱櫻約趙綏綏前去采摘。趙綏綏正饞櫻桃,欣然前往。

朱櫻遲到的壞毛病一如既往,趙綏綏在隨園門口足足等了她一個時辰,方見她和商子煜兩個人扭股糖似的走來。

朱櫻成親後改換婦人裝束,依然難掩少女心性,活潑愛笑。

大老遠地衝趙綏綏揮手,丟開商子煜跑到她麵前:“等久了吧,都怪商子煜,磨磨蹭蹭。”

她自己磨蹭總愛栽贓到彆人身上。

趙綏綏看商子煜離她們還遠,捏住朱櫻小手,“你叫我來摘櫻桃,我當隻有我們兩個,怎麼??x?商小侯爺也來了?”

“今兒太子在園子裡宴客,他來蹭吃蹭喝。不用理他。”

趙綏綏“哦”了一聲,心想太子宴客,沈溟沐估摸著也在。

商子煜和趙綏綏打過招呼果然獨自去了,朱櫻拉著趙綏綏直奔園子西北的放浪亭。亭後植有十數棵櫻桃樹,枝粗葉大,結的櫻桃紅通通綴滿枝頭。

趙綏綏拈下一顆來嘗,酸甜可口,紅軟多汁,輕輕一咬,汁水就撲出來了,濺到對麵朱櫻緋紅色的衣服上,好在同色,不甚明顯,趙綏綏權當無事發生,繼續摘櫻桃吃櫻桃。

間或遇到大個兒、紅得發紫的那種,摘下來放帕子上單獨包好。

朱櫻腰上挎著小竹筐,擷滿一竹筐,回頭看趙綏綏的竹筐還是空的,“你的櫻桃呢?”

“都吃到肚裡啦。”趙綏綏笑窩淺淺。

朱櫻摘櫻桃,身上出了一層薄汗,雙臂一直高舉著也酸了,吩咐婢女把櫻桃拿去洗了,獨坐亭中吃櫻桃。

小狐錦豹兒勸趙綏綏也去涼亭裡坐,櫻桃交給她們摘,趙綏綏尚在躊躇著,忽見商子煜跑了過來,親昵地坐到朱櫻身邊,你喂我一顆櫻桃,我喂你一顆櫻桃,不知道有多甜蜜。哪裡還好意思過去。

不由酸酸地想。假如沈溟沐也在就好了,這樣他們就可以一起摘櫻桃,一起吃櫻桃。

她隻顧著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