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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脂記 君芍 4317 字 4個月前

長歎了一口氣:“你祖父一再囑咐我不準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那沈溟沐現今是太子跟前的紅人,你祖父又是太子太傅,與他同朝為官,不看同僚的麵子也得看太子的麵子,豈能張揚這種事。”

班雀抓著趙綏綏的手,發現她手都涼了,身子也在微微發抖。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唉,當年的事發生在綏綏娘親去世的第三天,當時棺槨還在府裡停著,預備做足七日法事再下葬。姓沈的原本就是個潑皮,我那兒媳瞧他可憐,收留在府裡做事,誰知他頑性難改,成天到晚地惹是生非,不懂得知恩圖報。綏綏娘去世的當晚還和下人們聚眾賭博,被老爺罰了一頓鞭子。就是這頓鞭子惹了禍事。”

趙老夫人頓了頓。繼續說下去:“那時闔府忙著治喪,疏於照料綏綏。姓沈的覷準機會,將綏綏擄走。那時深兒不在身邊,溫兒因為媳婦兒的死大受打擊,三魂去了七魄,哪裡還能主事,是老爺,率著家丁一路追蹤,可算把綏綏奪了回來,再晚去一點兒人就要給他賣掉。”

趙老夫人提起這事傷心得直掉淚。

“沈大人那時候多大年紀?”

“十六七總有的。”趙老夫人鼻子嫌惡地皺起,“小小年紀心腸就那般歹毒,長大了也不見得能好到哪去。綏綏,你聽祖母的話,離他遠些。”

趙綏綏茫茫然無所分辨。

班雀好奇道:“沈大人這樣的出身,後來竟官至太子洗馬,當真離奇。”

“誰知道他怎麼攀上了歸仁翰的高枝兒,做了他的螟蛉之子。”趙老夫人嗤之以鼻,“倒也不奇怪,那孩子在府裡時就表現出不一般的野心,瞅著比同齡孩子多幾百個心眼子。”

“他??x?綁架了綏綏,府裡沒有把他送官嗎?”

“怪我那兒子心慈麵軟,想給他一次改過的機會,教訓一頓攆出府去,並未扭送官府。”

“原來是這樣啊……”班雀喃喃念叨,見趙綏綏神思不屬,搖著手道,“差點忘了,你不說要繡個荷包送我嘛,走,咱們去選個花樣。”

“去罷去罷,你們女孩家一處玩去。”

“改日再來給老夫人請安。”班雀拖著趙綏綏,告辭出來。

趙綏綏回到閨房,立時癱軟在椅上。

“真想不到,沈大人竟還有這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瞧他今日的人品行事,再想不到心腸那樣惡毒。”

“他從前不好,不代表以後不好,說不準他已經改過自新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班雀不認同趙綏綏,“你太善良了,總把人往好的方麵想,假如當年趙太傅沒有及時發現,解救你回來,你現在指不定在哪裡遭罪呢。”

“可是……沈大人真的不像壞人啊……”

“他現在發了跡,自然得在人前裝出一副人品良好的模樣,這叫金玉其外敗絮其內。趙老夫人說的在理,你們果斷不能再來往了。哼,他明知與你的瓜葛,居然還能在你麵前裝模作樣,城府真夠深!”

突然驚呼:“哎呀,也不曉得太子知不知道他的真麵目,不行,我得去知會太子一聲,叫太子心裡有個防備!”

班雀霹靂性子,要做的事一刻等不得,趙綏綏甚至來不及囑咐她一聲除了太子以外再不要對其他人講她就跑沒影了。

剩下趙綏綏,雖有小狐錦豹兒開導,到底鬱鬱了好幾日。

趙綏綏並不知道,在她怏怏不樂的幾天裡,一則針對沈溟沐的流言迅速流傳,不出幾日,凡沈溟沐所過之處,議論紛紛。

14.非議

宋文瑄遞上拜帖,求見趙綏綏。趙綏綏本欲回絕,奈何拜帖是經她二叔趙深的手遞進來的,她說什麼也不能拂長輩的麵子,勉為其難應了。

春深時節,園中牡丹競芳,飛燕紅妝、首案紅、白雪塔、禦衣黃等諸多名貴品種各展雍容,趙綏綏在花圃深處的亭子裡招待宋文瑄,人麵花麵兩兩相映,光彩奪目,一時看呆了宋文瑄。

“宋公子?”

宋文瑄回過神來,遞上一隻錦盒,“母親十分喜愛你的蘭花,精心挑選了四朵絨花,說什麼也要我親手送到你手上。”

趙綏綏尚未發話,小狐心直口快:“上次小姐好心贈公子蘭花,被公子說成定情信物,今次公子贈小姐絨花,叫小姐怎麼敢接,沒的又成了定情信物。”

宋文瑄到底年紀輕,被搶白得麵紅耳赤,“定情信物原是幾個朋友打趣的說辭,我也沒想到會傳成這個樣子,綏綏你千萬不要介意。”

“哼,我們小姐還是未出閣的姑娘,怎麼不介意。”小狐咕噥。

宋文瑄更加下不來台。

趙綏綏不忍見他尷尬,好言道:“小狐說話直,宋公子不要跟她一般見識。絨花我收下了,請公子代我謝過宋夫人。”

接下東西後遞與小狐,叫她送回房裡。小狐知道趙綏綏這是有意支開她,哼一聲走掉了。

看她走掉,宋文瑄才敢說話:“綏綏你也太縱著這些下人了,不知道還以為她們是小姐,瞧瞧那脾氣!”

趙綏綏道:“小狐和我一起長大,脾氣是有一些,但是處處為我考慮。說的做的都是為我好。”

“那也不能叫她爬到你頭上去,方才你做小姐都沒說話,她搶在你前頭說,哪裡有把你放在眼裡。”

恰逢錦豹兒斟茶,聽見他這番言論,一邊斟茶一邊歪頭看花。

茶水滿溢出來,沿著桌麵瀝瀝流淌,澆向宋文瑄懷間,惹得他尖叫起身:“我的衣服,你這蠢丫頭,怎麼斟的茶。”

錦豹兒抱著茶壺退開:“抱歉啊,宋公子。”

宋文瑄看著衣上水跡,氣得臉都綠了。那團水跡好巧不巧,正位於襠部。

饒是趙綏綏厚道,也忍不住莞爾。

回到閨房,講給小狐聽,小狐也跟著樂了一回:“後來呢,怎的解決的?”

“拿扇子遮著回去了。”錦豹兒掩嘴笑。

小狐捏錦豹兒團臉:“不愧是我的好妹妹。”

趙綏綏故作嚴肅地訓她們:“隻縱你們這一回,再有下回我可要罰了。”

“小姐要怎麼罰我們?”

二人四目滴溜溜盯住她,趙綏綏板著臉孔道:“左右不會輕饒了你們。”

“我不信,小姐才舍不得罰我們。”

二女團團嬌笑。

趙綏綏看見她們笑,繃不住也跟著笑了。

小狐忽地捧過錦盒:“宋公子雖不可愛,送來的絨花倒是極可愛,小姐且過目。”

錦盒分成四格,每格裡皆躺著一支絨花。分彆是海棠、芙蓉、合歡、臘梅,絨絲蓬鬆,絨絨可愛,當中點綴珠翠,幾可亂真。

“這幾朵絨花冬日裡戴來再合適沒有了,配一條狐狸毛披風,又好看又暖和。”

趙綏綏道:“我記得你們沒有絨花首飾,這四朵絨花你們拿去分罷。”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

“謝謝小姐。”小狐反應最捷,“我要合歡和臘梅。”

錦豹兒原本就中意海棠和芙蓉,兩人分得十分和諧。

也不等冬日,當下簪上,著實玩鬨了一場。

趙綏綏空下來,想起來有些日子沒見過班雀了,正打算過班府與她敘敘。班雀的貼身侍女鱗兒忽然找來。

神色惶急:“趙小姐,您快去看看我們小姐吧,簡直哭成了淚人,我們幾個丫鬟怎麼也勸不止。”

“好端端,哭什麼?”

“小姐去東宮見太子,和太子吵了一架。”

趙綏綏不及問細節,忙忙地去了。

到了班府,班雀閨房,果見她伏案而泣,丫鬟們團團圍著她,手足無措,反遭她責罵:“滾,都給我滾出去,哭也不得痛快地哭。我又不是尋死上吊,一個個小姐長小姐短地做什麼,生怕慪不死我。”

丫鬟手足無措著,見趙綏綏進來,流水般讓開一條路。

“好厲害,哭著也不忘罵人。”

“討厭,你來做什麼。”班雀忙擦眼淚。

“看你哭鼻子呀。”▓思▓兔▓網▓

“壞丫頭。”

丫鬟們相繼退下,趙綏綏無所顧忌地問:“說說吧,和太子怎麼了?”

“都怪那個沈溟沐,萬萬沒想到,太子居然為了他和我發脾氣,責怪我嘴巴不嚴,到處宣揚他的事。哼,怪得了我麼,他不做下那種賣主求榮的事我縱是想宣揚也沒有機會呀。”

趙綏綏膽戰心驚,“莫非你把沈大人綁架過我的事說出去了?”

班雀心頭一虛,兀自嘴硬:“我隻和朱櫻錢若眉她們說過,誰知傳得遍京城的小姐們都知道了,小姐們知道,郎君們便也知道……”

“怎可如此,你叫沈大人日後怎麼做人!”

“我管他怎麼做人,你簡直和太子一個德行!”班雀激動起來,“你彆忘了,他差點害死你誒!那種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卑鄙小人你同情他乾嘛!”

“我不認識以前的沈大人,我隻認識現在的沈大人。”

“你傻不傻啊你。”班雀氣得哭也忘了,“你乾脆嫁他得了,叫他拿捏你拿捏得死死的才好!”

趙綏綏好脾氣:“現在不是說你跟太子的事嘛。”

班雀崩潰:“太子叫我去給沈溟沐道歉,否則便不肯原諒我。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趙綏綏道:“屬實難為你了……不妨跟太子說兩句軟話……”

“哼,我才不服軟呢。有本事咱們耗著,我倒要看看是我重要還是那個沈溟沐重要!”

班雀咬牙切齒。

“又是何苦。”趙綏綏拿她無奈。

好在不出幾日,皇帝賞下園囿一座,以供太子遊賞之樂。太子遂廣發名帖,邀公卿貴戚遊園,特許攜家眷。

班雀的祖父父親兄長皆在受邀之列,太子擔心班雀不肯隨行,專門寫了一封情意綿綿的信箋,細意囑托,殷勤催促,懇求班雀務必到場。

趙綏綏讀畢,問班雀:“你去嗎?”

“當然去了!”班雀不假思索,“你沒去錢府,沒看到錢若眉那模樣,遊園那日要穿的行裝都準備好了,什麼花衫羅裙,金釵玉佩好不矜貴,我不去不要緊,煮熟的鴨子該讓她勾飛了。”

趙綏綏笑盈盈,“我原本想了一肚子勸你的詞兒,好嘛,全沒派上用場。”

“你想了什麼詞兒,說給我聽聽。”

“左不過也是拿錢若眉激你。”

“敢情錢若眉成了百試不爽的靈藥。”

“至少對你百試不爽。”

15.遊園

園囿未提名,牌匾尚是空白,一左一右兩堵白牆展眼望不到儘頭,牆頭上摞著青瓦,密密接接,鱗次櫛比。

一隻胖大橘貓橫臥瓦片上,驚聞人聲,四條小腿歡快倒騰,跑向牆的另一頭。肥胖的肚皮波瀾起伏,肉顛顛惹人發笑。

貴人們陸續入園,班雀趙綏綏夾雜其中,一人手持一柄紈扇,搖曳生香。

園子劃分四季,目前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