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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脂記 君芍 4398 字 4個月前

“餓……有、有點餓……”他喚她名字時的語氣好溫柔。

“但是乾糧不是在馬身上麽……”

“我看溪裡頗有幾條肥魚,我叉來給你吃。”

木棍削尖尖,衣擺紮在腰間,卷起褲腳,光足涉水。

趙綏綏好奇沈溟沐怎樣叉魚,跟過去瞧,溪水中儘是碎石塊,瞧的她好不揪心:“沈大人小心,勿割傷了腳。”

沈溟沐手指豎在唇上,示意她噤聲。雙目緊盯溪流,手捏著魚叉,全神貫注。魚兒意識不到近在眼前的危險,擺尾遊來,沈溟沐瞅準肥大的一條,猛地一叉!

趙綏綏心提到嗓子眼,等不及地問,“叉到了嗎?叉到了嗎?”

看著魚叉提起,上串著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魚,興奮拍手:“沈大人好厲害!”

“叉條魚而已,算什麼厲害。”他上岸,屈指彈她,水星兒蹦到臉上,腥腥涼涼。

魚兒開膛破肚,拽幾片帶香氣的葉子揉成汁裡外塗抹上,使刀劃出道子,雖未放鹽,勝在新鮮,不出兩刻鐘,焦香味飄溢入鼻。

沈溟沐割下一片魚尾巴用藿香葉子包好遞給趙綏綏。熱氣熏染下,藿香的氣味濃鬱異常。趙綏綏咬下一小塊,外皮焦焦,雪白的魚肉嫩嫩。

“沒放鹽巴,滋味怕是不夠鮮美,權且充充饑。”

魚肉燙牙,趙綏綏勤倒換,半晌才顧上回沈溟沐的話:“沒有,蠻好吃。”

又問:“沈大人怎麼會做叉魚烤魚這種事?”

“不像是我這種身份的人會做的?”

“是啊,這些都是下人們做的事。”趙綏綏心直口快說完,驚覺這話太無禮,胳膊伸到衣裡,悄悄擰自己。

沈溟沐倒是坦然:“少年時我有過一段浪跡街頭的經曆,無人供我飽飯,無人供我衣穿,遂自學了一身填飽肚子的本領,叉魚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項。”

“誒?”趙綏綏驚訝。心裡浮起一堆疑問,沒等問出口,沈溟沐又往她手裡塞了一塊烤魚,“快吃吧,吃完了咱們好上路。”

趙綏綏懷著複雜的心情吃完。衣服早給火烘乾了,趙綏綏換上,將沈溟沐的衣服還給他。

沈溟沐套上衣服,忽地鼻翼微動,笑道:“每次被你穿過的衣服都香噴噴的。”

趙綏綏這次再不能推到熏衣上去,訥訥道:“想必是澡豆留香持久之故。”

兩人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走著走著竟然看到跑掉的兩匹馬站在路邊吃草,大喜,騎上去馳回營地。

營地裡除去幾個生火做飯的粗婢小廝再無閒人,朱櫻和商子煜還沒回來,班雀季鴻更彆提了。

“小狐錦豹兒竟也不在,還想叫她們給我梳頭呢。”趙綏綏的頭發先前被猴子抓散,一直未束。

沈溟沐打帳篷裡取來一盒藥膏,把趙綏綏按在交椅上,“勿動,我給你塗藥。”

其時明月初升,遙掛枝頭,清輝遍灑下來,亮堂堂,不需燈燭亦自分明。

趙綏綏感受著頭皮間的清涼意,如嚼薄荷。沈溟沐塗完藥膏,撩起一捧頭發,與她簡單綰了個螺髻。

螺角尖尖,凸顯俏麗可愛。

趙綏綏不可思議:“沈大人多才多藝,竟然還會綰發?”

沈溟沐道:“我外甥女小的時候經常纏著我給她梳頭,為應付她,學了幾手。”

趙綏綏點點頭:“這樣啊。”再想多問幾句,馬蹄聲嘚嘚,由遠及近。

班雀季鴻回來了。

11.月下

兩人共乘一匹馬,披頭散發,形容狼狽。身後的隨從衣飾多有不整,灰頭土臉,一副打了敗仗的模樣。

班雀從馬上下來,趙綏綏驚見她臉上掛彩,衣服也破了,驚問緣故。

“彆提了。”班雀一臉晦氣,“遇到一群猴子,瘋了似的攻擊我們,太子射死幾個,也沒見他們害怕,反而變本加厲地報複回來,馬也給驚跑了。統共隻找回來這麼一匹,不得已和太子共乘一騎。”

“你們也被猴子攻擊了?”趙綏綏驚訝。

“什麼叫‘也’?”

“綏綏也吃了猴子的虧。”沈溟沐道,“被抓傷了頭,好在不嚴重。”

“這群猴子真是無法無天了!”班雀氣憤。

“當初圖此地沒有猛獸,料不到猴子的凶猛勁兒不輸豺狼虎豹。”季鴻無奈苦笑,“這麼說你們也沒打到獵物?”

“打到一隻兔子,被猴子搶走了。”

季鴻大笑。

當下季鴻由侍從服侍著去梳洗,班雀也被趙綏綏拉進帳篷清理傷口。

“嘶,你輕點。”班雀責備為她塗抹藥膏的侍女。

“我來。”趙綏綏從侍女手裡接過藥膏,蘸著傷口,小心翼翼的地塗抹,“好在沒破在臉上,不然處理起來就麻煩了。”

“敢抓我的臉,我定要滅了滿山的猴子!”班雀猶自憤憤,“好好的佳期,全被這群臭猴子毀了,真叫人掃興!”

塗完藥膏,又貼了一塊膏藥上去。班雀看著鏡中的自己:“好醜!”

“忍忍吧,不貼怕感染潰爛。”

班雀換好衣服,梳好妝,和趙綏綏坐到一處,抓著她的手問:“和沈大人相處的如何,我剛剛可是聽到他叫你綏綏來著。”

趙綏綏螓首低垂:“??x?還好。”

“什麼叫還好,你試探明白了,他喜歡你嗎?”

“應該喜歡吧。”

“什麼叫應該,你就不能爭氣點,給我一個準信兒。”

“怎麼辦,總不能叫我去問他喜不喜歡我……”

“他肯喚你名字,這事十拿九穩。”

“可是他不準我叫他名字,依舊命我稱呼他沈大人。”

“這有什麼,我不也管太子叫太子麼。”

“還有一件事很奇怪。”趙綏綏把聽來的事跟班雀講了。

班雀吃驚:“他曾流落街頭?那他到底是個什麼出身?”

“我也不知道,後麵他又提到什麼外甥女,一會兒流浪,一會兒又有外甥女,叫我好生糊塗。”

“唉,說不準這個外甥女是歸將軍那頭的什麼親戚,你彆急,找個機會,我再好好盤問盤問太子。”

趙綏綏捂嘴嬌笑:“不想活啦你,敢對太子用‘盤問’一詞。”

“算什麼,將來我還要審問他呢!”班雀滿臉驕矜。

正說著話,帳篷外又有馬蹄聲響起,班雀趙綏綏聯袂而出,喜見朱櫻商子煜滿載而歸,兩匹馬上馱滿了野兔、花麵狸、獐子等獵物。

商子煜興奮不已:“你們都回來了,正好,來比一比,咱們三夥兒誰打的獵物多。”

“不用比,我和太子空手而歸,你完勝矣。”

“真的假的?”商子煜不信,“你們該不會為了哄我高興,故意把獵物藏起來了?”

“誰來哄你,你不打回來獵物,今夜我們還得挨餓呢。”季鴻哭笑不得。

“哼,敢情你們都談情說愛去了,就我傻了吧唧。”

“混說什麼。”

“就是,混說什麼。”朱櫻隔空給商子煜一巴掌。

“臭櫻櫻,你又打我!”

“不服氣打回來呀。”

“你當我不敢?”

兩個人打鬨起來,貓打爪兒似的。季鴻對這兩個幼稚的人無語,吩咐侍從取下獵物,收拾乾淨架火烤上。

圍坐吃肉時朱櫻得知了班雀趙綏綏俱遭猴子偷襲一事,不可思議道:“真的麼,我怎麼沒遇到?”

“你還盼著它來抓你臉不成?”

“那倒不是。”朱櫻說,“我想著萬一遇著了,套回去一隻耍著玩不錯,市集上那些雜耍藝人把猴子訓練得俯首帖耳,叫做什麼做什麼。”

“唉,這猴子真不長眼睛,找我和綏綏乾嘛,應該來找你呀。”

朱櫻拿當好話聽,直點頭:“可不。”

商子煜附和道:“等過陣子,我想法兒套一隻給你。”││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快打消這念頭,今兒我算見識到猴子的厲害了。耍猴子的有章法調教,外行切勿沾手,省得惹出禍端。”季鴻告誡。

朱櫻不以為然,還在心心念念她的猴子。

趙綏綏手裡捏著一塊獐子肉,細嚼慢咽。忽地一片綠葉飄過眼前,綠葉裡盛著粒粒分明、炙烤乾爽的兔肉。

沈溟沐將兔肉遞過來便轉顧他處。

趙綏綏拈起一粒,酥酥脆脆,味道給的也足,全不似兔肉口感。原來他方才大費周章,把肉切成一塊塊小粒,醃製入味,是為了烤給她吃。

朱櫻看在眼裡,不滿道:“在場這麼多人,沈大人乾嘛隻給綏綏?”

“趙小姐挨的近。”

“我不管,我也要。”

“還剩下一些,朱小姐儘管取用。”將未炙的生兔肉遞給朱櫻。

任誰也看出這裡麵的區彆了,班雀季鴻不禁暗笑。朱櫻氣呼呼不肯接,商子煜接下來,十分狗腿地向朱櫻獻%e5%aa%9a:“我給你烤。”

……

鬆煙嫋嫋,肉香溢溢,六人熱熱鬨鬨談天說地,不覺墜兔收光,夜色轉涼,最後往篝火裡添了一把柴,各自歸帳篷歇下。

近午時分,眾人陸續醒來,簡單梳洗用飯後上路。

天黑前抵家,聽說祖父祖母還在等著她用飯,趙綏綏換過一身衣裳過去。

飯桌上,嬸娘楊氏不知哪根筋搭錯,突然道:“不知不覺綏綏都長這麼大了,到了議親的年齡了。”

原本埋頭吃飯的二叔趙深道:“綏綏喜歡什麼樣的郎君?趕明兒二叔給你尋一個。”

趙綏綏答不上來,緊張地扒飯。

趙老夫人忽然道:“去百花山遊獵的都有誰?”

“我、小雀,櫻櫻。”

“哎喲,老夫人哪裡是問小姐們,分明是問公子們有誰?”楊氏討好地望著老夫人,“是吧,娘?”

趙老夫人沒接茬兒,隻等著趙綏綏回話。

趙綏綏小聲道:“太子,商小侯爺,還有沈大人。”

“哪個沈大人?”

“太子洗馬沈溟沐沈大人。”

不料趙老夫人聽到“沈溟沐”三個字眉頭一擰,目光隨即轉向一家之主趙皠。

趙皠年屆花甲,須發皆白,身子骨倒是硬朗,一頓能吃兩碗飯,且酷愛喝豆粥,趙綏綏答話時他正把豆粥吸溜得滋滋響,聞言一嗆,豆粥流進喉管,惹得眾人一頓手忙腳亂地上前拍撫。

好容易氣捋順了,眾人各歸各位,繼續用飯。趙皠也未曾有任何表態,然而第二天,趙綏綏卻接到趙老夫人的嚴厲警告。

趙老夫人告訴她沈溟沐這個人千萬、千萬不要再接觸。

12.紫蘭

“叫你不要和沈大人再接觸,這是為何?”班雀不解地問。

“我也不清楚。”趙綏綏一頭霧水,“祖母突然很嚴肅地命令我不準再和沈大人來往,並未告知原因,還說了許多過分的話。叫我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老夫人知道你對沈大人有意?”

“不知道,單單提到沈大人名字,祖母就是這個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