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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如果這時有人看見,會發現古辛的哭泣意外得空洞,她好像失去了悲傷的情緒,但還保留著哭泣的本能。

迷茫的獸不知自己為何落淚,可眼淚的鑰匙藏在未知的地方,整個世界都是地圖。

她仿佛被放了線的風箏,再無牽掛,隻留遺憾。

從那天起,古辛偶爾會感受到一種陰冷的孤獨。

它悄無聲息,毫不起眼,卻在她快要忘記的時候,突然刺痛,告誡還有它的存在。

並如蛆附骨得在她每個噩夢中反複重現。

此刻,這個末日一般的雨夜,世上僅存的能握住她線的人,不見了,失蹤了。

孤獨是比雨還要冷的東西。

晏雙霜或許還活著,那古辛一定會找到她,保護她。

她如果死了。

古辛想到這裡,思緒頓了頓,夜風在咆哮,在怒吼,它從耳邊呼呼刮過,將人的情緒拋得很遠很遠。

古辛平靜地決定,如果晏雙霜死了,那她就把自己僅剩的這條命,還給她吧。

這是她欠她的。

*

晏雙霜自那條不起眼的縫隙裡掉下來,已經快三個鐘頭了。

這是一個長而狹窄的深坑,初步預測至少有三米,她一腳踩空滾落下來的時候,隻感覺到天旋地轉,伸出手去抓不住任何可以自救的東西,幾秒後,背部劇痛,她已經躺在了坑底。

等緩過勁來,能動的時候,晏雙霜首先在黑暗裡確認了自己全身上下除了腿部有點擦傷,背部有點疼痛外,沒有任何外傷,也沒流血。

不幸中的萬幸。

再之後晏雙霜試圖理解自己的處境。

深坑底下潮濕的枯枝落葉很多,但因為坑頂角度刁鑽,以及遮蓋植物非常多,雨反而全部被引到外麵。

被淹沒的風險大大降低,這算幸運之二。

但當晏雙霜想起泥石流滾落下來的恐怖時,她的臉色驟然蒼白。

這樣的坑,泥石流一旦經過,她不會有活命的機會,隻會被不停傾倒下來泥流淹死。

誰都說不準這麼大的雨,會不會來第二波。

她得自救。

但是緊跟著晏雙霜就發現了不好的情況——兩邊的壁上長滿了滑不溜秋的苔蘚,她完全不可能不借助外力,就踩著苔蘚上去。

因為在腳踏上去的第一時間,她就會因為摩攃力不足摔下來。

而當她試探著把手探進苔蘚裡時,發現苔蘚下竟然是堅硬的岩石,她用手是挪不動的,地底也隻有一些被浸濕了的軟趴趴的樹枝,甚至找不到相同硬度的落石。

情況陷入僵局。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晏雙霜試驗了各種方法試圖自救,但嘗試的結果是,光靠她一個人,想在有限的空間裡攀爬上去,簡直癡人說夢。

地麵時不時傳來震動,晏雙霜不知道這到底是哪裡塌了,抑或是下一輪泥石流又來了。

隨著心驚膽戰的次數多了,緊張的情緒也會消耗殆儘。晏雙霜無力再分出精力來害怕,當人力無法對抗現狀時,晏雙霜能做的,隻有努力求援。

更重要的是,她已經感受到饑餓了,她如果不想體力耗儘餓死,那最好在還算安全的時候保存有生力量,等待黑夜過去。

晏雙霜內兜裡有一個小小的硬|物,她擦了擦手,把它從裡麵拿出來。

那是一個黃色的塑料口哨,上麵已經有了磨損的痕跡。

晏雙霜在黑暗裡凝視著它,拿身上還算乾淨的布料一點點的擦拭著。

猶豫了很久,她把它湊到嘴邊,吹響了時隔多年的音節。

伴隨聲音而來的,是一串長長的回憶。

這支口哨,是古辛追求她時,送的第一個禮物。

晏雙霜還記得,古辛當時還是個小屁孩,分化期都還沒來,卻擺著一張僵硬的表情,把她攔在校門口,問她的電話號碼。

晏雙霜提著行李箱頓住,從高中到大學,遇上搭訕的,微信號倒是給出了不少,電話是一次都沒有過。

很新鮮的體驗。

晏雙霜當然拒絕了。

小屁孩時候的古辛還是個喜歡爭強好勝的未成年人,繼續攔著她問為什麼。

晏雙霜十九歲,看十六歲的古辛就像看小妹妹一樣。

她彼時淡淡地對古辛說:“小朋友就好好回高中上課,努力學習,來大學談戀愛,搞錯了吧。”

古辛愣了一下,晏雙霜趁她愣神的功夫,直接錯身走了。

再一次見到古辛,是晏雙霜去往學校外麵常去的健身房鍛煉,而健身房旁邊是一家兒童樂園。

晏雙霜滿頭大汗地出來,看見一隻可愛的小黃雞人偶在兒童樂園門口發傳單。

天氣炎熱,小黃雞人偶肉眼可見的蔫巴巴的。

晏雙霜喝著礦泉水靠在門口休息,看著它有人來了就走來走去勤勤懇懇地發,彆人接過傳單,它還會禮貌地鞠一躬。沒人的時候就狗狗祟祟,啪嘰啪嘰找陰涼的地方攤著歇會兒。

……有點可愛。

晏雙霜喝完最後一口礦泉水,捏扁,轉身去了自動販賣機旁邊。

她扔掉空水瓶,猶豫著,還是買了兩瓶一樣的礦泉水,但這次她選擇了冷藏過的。

走出去的時候,小黃雞正好噔噔噔地跑著給一個家長遞傳單,但家長看都沒看一眼,冷漠地牽著孩子走了。

慘遭拒絕的小黃雞呆愣在原地,肉眼可見的沮喪。

晏雙霜沒忍住,把礦泉水伸到小黃雞麵前:“嗨。”

小黃雞轉過頭來,看見晏雙霜的瞬間就站著不動了。

晏雙霜說:“我在那邊的自動販售機買水,多按了一瓶。今天天氣好熱,我看你還在發傳單,要不把頭套摘了喝兩口水先?”

小黃雞先是點頭,晏雙霜正要把水遞過去,哪知它突然又捂住頭套拚命搖頭。

晏雙霜茫然地看著它的動作,隻見小黃雞急的團團轉,又想接過水,但就又死死捂住頭套不肯摘。

晏雙霜看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好像懂了,她把水試探性地放到小黃雞攤著休息的陰涼處,說:“我把水給你放這兒吧,沒人、咳,你方便的時候再喝。”

小黃雞頓時連連點頭,晏雙霜硬是從可愛表情的頭套裡看出了感激。

然後那隻戴著可愛手套的手,在旁邊的兜裡掏啊掏,一下子掏出來一支黃色的口哨,遞給她,跟小黃雞同款黃。

晏雙霜說:“這是跟我交換嗎?”

小黃雞點頭點頭。

“謝謝你,好可愛。”雖然隻是一個普通又小巧的口哨,但晏雙霜還是非常認真地接過,然後真誠地道謝。

最後晏雙霜思考了一會兒,又抽走它的幾張傳單,輕笑著說,“你的禮物好可愛的,一瓶水不夠換,這樣就公平了。”

小黃雞又呆住了。

晏雙霜輕輕摸了摸它的頭說:“要是撐不住,就及時進去跟老板講。千萬不要為了工作把身體搞壞了,不值得的。沒有什麼比你自己更重要。”

小黃雞呆呆地看著晏雙霜收回手,對它做了個打氣的動作,又呆呆地看著她穿上防曬衣,衝它打了個招呼說再見,最後呆呆地看著她遠去,發絲在風中飄揚。

老板從裡麵出來,發現小黃雞被點了%e7%a9%b4一樣一動不動,奇怪道:“你在看什麼?怎麼不工作?”

小黃雞驟然脫下頭套,裡麵露出一張被蒸騰得通紅的臉,汗濕的頭發一縷縷地貼在臉頰旁,好不狼狽。

這張臉赫然是少女古辛,她唇角帶著不自知的笑意,一把將頭套和傳單都塞到老板手裡。㊣思㊣兔㊣在㊣線㊣閱㊣讀㊣

“老板,我不乾啦!”

“什麼鬼?!”老板震驚地看著古辛迅速把人偶服也脫了,汗淋淋的少女臉上是快樂的笑容,老板終於意識到情況好像發生了變化。

他焦急地大喊:“你現在撂挑子走了,這麼多傳單,我不可能現找人來發吧!小朋友,做工作得善始善終,不能半途而廢啊!”

“我已經發過很多啦,剩下的其實不多。老板我相信你,你一定比我更厲害,很快就能發完。主要是這個玩偶真的太熱了,有人關心我,怕我中暑,還給我送水呢。”

“哈?”後半句關他什麼事?但眼看著廉價勞動力真要走了,老板立刻說,“好好好,不穿玩偶服,你就這樣把傳單發完行不。”

“不行。”古辛噠噠噠地跑過去,把水抱在懷裡。

老板見狀直接翻臉威脅:“你要是走了,工資一分也彆想要!”

古辛衝他舉了舉手上的礦泉水,一臉的高興:“沒事,我有這個就行了。老板拜拜~”

“喂!”竟然真的走了!

後來古辛跟晏雙霜描述起這段往事,晏雙霜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她說:“這個老板肯定在想,神經病吧,就為了一個破礦泉水不乾了。”

古辛輕哼一聲,帶著小小的驕傲揚頭:“本來也不是為了錢。”

晏雙霜似笑非笑地去捏她的臉:“嗯哼?那麼熱的天,就為了見我一麵?”

古辛順著晏雙霜的力道把臉湊過去,含糊不清道:“對啊。”

“彆的事情上怎麼不見你這麼努力。”

古辛睜著無辜的狗狗眼,濕漉漉地看著她:“誰說我不努力,我對待每件事都可努力了,今天教授才誇我來著。”

晏雙霜哼笑一聲,鬆開指尖的軟肉,又摸了一下變紅的部分說:“臭屁小鬼。”

晏雙霜後來總是拿那個廉價的口哨取笑古辛,但古辛完全不覺得難為情。

她說:“這可是本世紀最偉大的天才——古辛老師!向本世紀最漂亮的演員——晏雙霜影後主動邁出的第一步!雖然便宜,但很有紀念意義,晏小姐一定要好好保存!等我們白頭到老,我功成身退,你也是個漂亮老太太了,但你還是能拿出來,跟彆人炫耀說,看,古辛這個家夥當初追晏雙霜多用功啊,比她發論文都用功。”

回憶裡古辛故意搞怪的語氣還在回響,晏雙霜已經顫唞著嘴唇吹響了第二次。

小黃雞給的口哨,她有遵守諾言,好好保存到了現在,將口哨隨身帶著甚至已經成了習慣。

但如果不是今天再一次吹響,她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記性不比古辛差,小黃雞的一舉一動,它的每個可愛的瞬間,晏雙霜都記得好清楚。但做出“白頭到老”承諾的小黃雞,卻早已不記得。

晏雙霜在心裡機械性地數著拍子,每隔半分鐘,就吹一次。

規律的口哨聲越傳越遠,在到達聲音極限的邊緣,有一個影子驀然回頭。

她的一雙眼睛,在黑夜裡驟然亮了起來。

*

哨子聲接連不斷,晏雙霜嘴皮都快吹到麻木,但她能聽見外麵的雨在逐漸變小。

即便疲憊,她也不敢停歇,畢竟多堅持一會兒,被發現的可能性就會上漲一分。

待一聲哨聲停歇後,晏雙霜正在數著秒數,外麵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晏雙霜仔細辨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