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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他總有種直覺,這回若是考得不好,接下來相當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會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傅朝瑜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見王大人似乎沒將自己供出來,也就放妥了心。

還是王大人靠譜,以後若是還有新奇的點子,也可以拜托王大人。

楊毅恬跟他們討論了半晌,惶惶不安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對著傅朝瑜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誰提的,實在過分。”

傅朝瑜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與他們同仇敵愾:“是啊,簡直喪心病狂。”

兩個人湊在一塊,抨擊了一番出主意的人。

國子學內人心惶惶,博士廳裡卻依舊爭議不斷,爭論的焦點在於是否要聯考。

孫明達自然是支持聯考的,他早就看這些每日渾渾噩噩的監生不痛快了,若能改變現狀,不管用什麼激進的法子他都情願一試。

按照孫大人的想法,這回不僅要聯考,還得將最終的成績張貼出來,依次排序,就看看那些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們究竟臉皮多厚,究竟會不會害臊!

然而博士中亦有不讚成的。

國子監的監生之中,有的身份顯貴,有的出身農戶,若是貿然混在一起考試,隻怕會引起朝中不必要的糾紛。換言之,他們擔心那些高官們麵上無光。

然而孫明達卻軟硬不吃:“他們果真在意臉麵,便不會放任自己孩子不學無術了。”

這些監生們不思進取,歸根究底是家長給了他們勇氣。

這國子監,到底還是聽孫明達的。

他極力想要促成這件事情,王紀美也一樣持支持態度,餘下人縱有猶豫,最終也都無濟於事。

王紀美沒有跟眾人提起這法子是傅朝瑜提的,但是卻告知了孫明達。

他不想讓自己看中的學生變成眾矢之的,但也不希望上麵的人問及此事,功勞會被他冒領。

至於孫明達是否會因此對傅朝瑜改觀,王紀美覺得夠嗆。

此人極為頑固且嘴硬,不到成績出來的那一刻,他是不會改變偏見的,隻怕成績出來後,也都還要硬撐幾日。

但聯考這事已定。

於是這日上午,六學博士都給自己的學生叮囑此事——四日後,國子監會舉行聯考。

聯考範圍都是六學共同涉獵內容,並不會超綱,六學監生皆參加考試,統一排名,考試成績會於兩日之後放出,張貼於國子監牌匾旁,懸掛數日,直到下次考試再更新排名。

傅朝瑜對此心服口服。

後麵這事兒他可是提都沒提,這等羞辱人的手筆,溫和如王大人是不會想得到的,多半出自孫大人手筆。可怕如斯!看來得罪誰,都不能得罪了孫大人。

此言一如晴天霹靂,震得國子監監生魂不附體。

梟首過後,還要示眾?還要一直示眾?天底下再沒有比這個更可怕的事兒了!

眾人報團,瑟瑟發抖。他們迫切想要打聽究竟是誰出的這個主意,然而打聽來打聽去,隻聽到是王大人率先發起,孫大人力推此事,六學博士皆鼎力支持。

真就沒有一個人在乎監生們的死活唄?!

可怕的不是考試,而是成績會被張貼出去。

雖然很少有閒人會在國子監外晃悠,但是萬一呢,萬一有熟人見到他們稀爛的成績,這臉麵豈不丟到彆人家去了?

這些人嗚呼哀哉,恨不得燒香拜佛保佑自己能平安度過此劫。

唯有傅朝瑜等對經書史籍爛熟於心的,這會兒依舊穩坐如鐘,並不很是介意考試。

律、書、算三門裡頭,也有不少勤奮好學的學子想借著這回聯考脫穎而出。

國子監甚至是外界對他們這些監生多有忽視,因為他們沒有根基,沒有底氣,更沒有退路。他們固然想改變現狀,隻苦於沒有門路。眼下孫大人提議要聯考,對他們這些人而言可謂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這一晚,學舍的燭火都比平常熄得晚,更有人通宵奮戰。

傅朝瑜他們學舍晚上一般隻有陳淮書溫習功課,今兒另外兩個也都開始摸上書了。

不過楊毅恬看得不得章法,時常得請教陳淮書;杜寧看得煩躁,他每一篇都看不懂,又不好意思問人,幾次丟了書又幾次撿回來,反反複複,彆人瞧著都覺得折磨。

杜寧心裡煩得要命,自家老爹是個極好麵子的,若是他成績墊底,回家舍不得要挨一頓毒打。

看又看不進去,想睡又睡不著,倍受煎熬。

四人中,唯有傅朝瑜還在一心畫《西遊記》。

他既答應了皇上趕工,便不能讓對方等太久,否則再大的熱情也會消磨,那書自然也就不稀罕了。

不過,這《西遊記》的原著中依稀可見對於昏庸統治階級的批判與反抗。傅朝瑜自然不敢照搬照抄,隻能在細微之處略改一番,將那些不好的地方與前朝聯係上,隱喻前朝,應當不會再犯忌諱了。

杜寧乾瞅了一會兒,見他真的一點兒不著急,心中又不平:“某些人耍儘心機進了國子學,卻又不好好珍惜機會,這回若是名次墊底,少不得要被孫大人趕出去。”

傅朝瑜頭都沒有抬一下。

陳淮書輕笑一聲,無語地看著杜寧:“你以為朝瑜跟你似的?”

“怎麼,他很厲害不成?”杜寧感覺自己被冒犯了:“興許他還不如我呢!”

他好歹在國子監待了這麼多年,不像傅朝瑜這個插班生,誰知道他從前讀沒讀過書?

傅朝瑜正畫到大聖被壓五指山,畫得全神貫注,毫無反應。

陳淮書本欲同他爭兩句,可杜寧這樣的與他說的再多也沒意思,試還沒考,成績還沒出來,他說的天花亂墜也無濟於事,還是等這回考完之後,再狠狠羞辱杜寧一番。

陳淮書毫不懷疑傅朝瑜的學識。與他相交這些日子,偶爾閒聊時,不論多罕見的典故,朝瑜都能信手拈來。若不是學富五車,絕對做不到這般。

陳淮書知道國子監人就有些人對於好友有偏見,但願這回考試過後,那些偏見都會煙消雲散。

且不說這突如其來的考試讓整個國子監如臨大敵,便是朝中不少人,也同樣戰戰兢兢。

孫明達故意透露消息,與相熟的不相熟的都提過國子監的考試,說得清清楚楚,一句不落,甚至還曾表示,待此次聯考過後,會請國子監所有在京監生家長前往國子監,就各家子弟平日裡的表現互相交流探討一番。

凡家長不願意出席的,其子弟將視為自動退學。

不少官員聽到這一出,心裡“咯噔”一下,臉色驟變。

國子監幾時變得這般嚴厲了?

監生考試,還得牽連家長?一人考不好,連坐全家?哪有這個道理?

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誰也禁不住這麼丟人。各家子弟中,成績好的畢竟是少數,大部分的孩子其實都是拿不出手的。他們勸不住莫名其妙發癲的孫明達,前頭陳禦史被懟之事曆曆在目,讓人膽寒,便隻好跟皇帝反應,話裡話外的意思不過是想讓皇帝出麵,阻止孫明達。

憑什麼國子祭酒有這樣的權利?

他們不服!

皇帝答應得好好的,讓他們隻管放心,私下卻一個字沒與孫明達提。

他心中也惱火著呢。國子監修繕要花錢,監生食譜亦花了不少,從前是朝廷養著國子監監生,結果這群監生不爭氣,白白浪費了朝廷心血,還不能為朝廷效力。

朝廷不養閒人,即便孫明達不動手,皇帝也得想法子的。

如今這樣的情況,他樂見其成。至於那些官員是否尷尬,誰在意?反正他這個皇帝不在意。

皇帝甚至特意招來孫明達,表示了一番自己的支持。另交代道,若是屆時朝中有哪個監生家長不配合,可暫時記下,來日一起發落。

對於皇帝的態度,孫大人還算滿意。

在外成功恐嚇同僚,製作恐慌的孫大人總算是出了心頭那口濁氣。

這日他從外歸國子監,想著有事兒與王紀美商議,便調頭去尋了王大人。熟門熟路地進去後,便發現王紀美桌案上擺著一份翻閱過的時務策。

孫明達順勢拿了起來,一看之下,竟入了迷。§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文章論述了對外政策,引經據典,內容詳儘,且不落俗套,甚至??x?還提了幾個新穎的點子。通篇讀下來,隻覺得酣暢淋漓。

痛快啊,許久沒有讀過這麼好的文章了。

“這時務策是誰寫的?”孫明達忍不住詢問。

王紀美從書中抬頭,見他愛不釋手,眉眼都舒展起來,似有幾分揚眉吐氣:“是國子監的監生寫的,如何,可能入孫大人的眼?”

“是一篇佳作,快彆藏著掖著了,究竟是誰?”孫明達追問。

王紀美卻打算多賣幾日關子:“眼下不能告訴你,待這回成績出來之後再揭曉吧。”

第10章 考試

無論孫明達如何詢問,王紀美絕口不提半個字。

先前孫明達對傅朝瑜的偏見太深,總覺得出身不好的孩子德行也不好。這回便是告訴他這策論是傅朝瑜寫的,隻怕他也還是不相信,弄不好還會多番挑刺,白白壞人興致,他實在不願意聽孫明達排擠小傅。不若等成績出來之後,直接給他一個迎頭痛擊。

看他日後還會不會以身份論事……

孫明達問不出來,遺憾不已,轉而問起這篇時務策能否給他帶過去。

這麼個好苗子,他舍不得放手。

王紀美狐疑地盯著他看了兩眼,旋即迅速奪走文章。

這孫明達如此殷勤,該不會是想跟他搶學生吧?

不成,拜師之事得提上日程了。

孫明達訕訕地收回了手,還嘴一句:“不給便罷了。”

怎麼一副防備他的模樣?果然人這年紀一大起來,就容易變得神神叨叨,回頭他自己打聽。這樣學問紮實的監生,他不可能打聽不出來。

這日下午,傅朝瑜下課後照例來了博士廳給王大人謄抄文章。

他今日過來時還碰到另一人,是他那日見到被人欺負的律學班的學生,名叫周文津,與傅朝瑜差不多大的年紀,身量偏瘦,觀之可親。

周文津衝著傅朝瑜點了點頭,他已經問好了題目,以為傅朝瑜也是過來討教問題的,遂快步離開,不打擾他請教。

傅朝瑜以落魄商賈之子出身卻進了國子學,此消息在杜寧的授意下早已不脛而走。就連他這個律學的學生都聽了不少,知道傅朝瑜不僅父母雙亡,聽說還有個身在冷宮、不受寵的皇子外甥。

周文津自己出身也不好,對同樣落難的傅朝瑜也多了些感同身受。國子學難待,倘若他能得王大人的照拂,應當能好受許多,起碼不會被國子學的監生明著欺負。

傅朝瑜卻也對著他的背影駐足良久。

久到王紀美忍不住輕聲問:“怎麼了?”

傅朝瑜猶豫了一番,最後還是將那天的事兒說了出來。以多欺少、恃強淩弱這些事兒,便是在後世也是屢禁不止的,傅朝瑜因為自己小外甥的遭遇對於這類惡性深惡痛絕。若是國子監能重視,這些出身貧寒的學子們應當能過得更好些。

說完,傅朝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