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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其實他都算不上學生,那天是收了錢頂替一開小差的哥們兒去的。

“給錢我就去唄。”這是他原話,說的時候揚起眉毛,帶點兒滿不在乎的爛漫。

見工作人員走開了,鐘黎走過去,踢踢他:“挪個地兒。”

沈斯時抬頭看到她,露出笑容:“呦,大建築師來了。”

鐘黎“呸”一聲,挨著他坐下。

“最近怎麼樣?”

“能怎麼樣?就這樣唄,混日子罷了。”他仰頭一咕嚕把湯都喝了。

鐘黎皺著眉勸:“泡麵裡麵都是添加劑,你還喝湯?身體健康不要了?”

沈斯時:“放心,當代年輕人也不是很想活。”

鐘黎:“你要點臉,都29了還年輕人?”

沈斯時哈哈一笑:“不才,在下天生娃娃臉,在劇裡扮演一個二八少年。”

鐘黎真的很想翻個白眼。

離開時下雨,外麵滂沱一片。

她伸手放到簷下感受了一下雨勢的凶猛,訕訕地縮了回來。

“沒有帶傘?”身後傳來一道含笑的嗓音,帶點兒戲謔,但並無不友善。

她未回頭,來人已經跨上台階,將撐開的傘分了一半給她。

他還是那張臉,白白的麵孔在晦暗的傘沿下反倒更加白淨,如上好的象牙瓷,笑起來時乾淨而坦誠,親和力十足,五官精致眉眼濃鬱之餘輪廓骨骼感又較強,兼具少年感和力量感。

有段時間,鐘黎一度覺得他能在不同的人群裡混得這麼風聲水起,跟這張男女老少通吃的臉有很大關係。

古有潘安衛階,驚為天人,不過如此。

那天他一直送她到樓下,離開前,他說他以前見過她的。

鐘黎笑笑:“您這搭訕的方式很老套啊。”

“是嗎?”他不在意地笑笑,一雙桃花眼,看人時總脈脈含情,“我曾看過你的電影。”

鐘黎怔愣住。委實沒想到,退圈多年還有人記得她這號人物。

這個圈子向來更新迭換得快。

“《紅鸞劫》裡你演一個俠女,真是酷死了。”他略帶幾分誇張地恭維道。

鐘黎麵無表情地說:“是《紅塵劫》。”

他一怔,也不覺得尷尬,反而笑起來說那是他記錯了。

許是他的外貌優勢實在很難讓人討厭,又或者是他這樣極力想要套近乎的架勢,鐘黎並不反感。

又聊了幾句,他跟她揮手道彆。

“走吧走吧。”鐘黎佯裝不耐煩,揮蒼蠅似的趕他。

沈斯時靜靜望著她,似乎並沒有離開的意思。鐘黎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收了,眼睜睜望著他一步步靠近,低頭在她臉頰上落下了一個%e5%90%bb。他呼吸間有淡淡的薄荷香,像冬日徜徉在自由的鬆林間。

那一刻,鐘黎心裡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再見。”他像是一個偷吃得逞的小大人一樣,三兩步跳下了台階。

就這樣,他們從一開始的隻在微信上聊天,到漸漸發展成親密關係,其實也不過兩個月時間。

沈斯時是個浪漫的男人,可有時候浪漫過頭就有些叫人吃不消了。中秋節那天,他竟然帶她去坐熱氣球。彆人都在家裡吃團圓飯時,他們兩個大傻瓜在海上飄了半天,最後燃料耗儘,掉落在某荒島等待海警救援,啃著餅乾吹著海風,好不淒涼。

“不要生氣了。”沈斯時替她整好帽子,順了下她額前的兩綹“揪揪”,討好地道,“這也是極為特彆的體驗不是?”

鐘黎白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說話。

那天回去後,沈斯時發了個跪鍵盤的圖跟她道歉,毫無形象包袱。

鐘黎看著看著就笑了:[原諒你了。]

和沈斯時的相處總體來說還算愉快,隻是,時間久了他的某些生活習慣還是會和她有些衝突。

比如他拍戲時時常會跟她抱怨,說這個男主演長得還沒他好看,粉絲還天天在微博上各種吹噓說他們哥哥天下第一;又嗤之以鼻地說,那個女演員連台詞都說不好還不如他這個非科班出道的呢,現在是什麼世道啊,都是靠關係上位的,沒關係隻能跑龍套。

鐘黎就安慰他有實力總能出頭的,不要太悲觀,很多演員一開始也是無人問津,有了實力有了掙錢的價值才被資本看到,然後一飛衝天。

她有時候去找他,屋子裡橫七豎八都是啤酒罐,幾個狐朋狗友光著腳躺在沙發裡、地板上,屋子裡臭氣熏天。

她看不過去也會幫忙整理一下,後來就懶得管他了。

關於衛生問題,她跟他說過很多次,不過這人永遠是外表光鮮,這一點鐘黎尤其受不了,這也是他們交往半年關係僅止於牽手的原因。

楊玨不看好她這段戀情,說兜裡沒兩個錢的實在不靠譜,且沈斯時這人瞧著不局氣,是可以共富貴卻不能同患難的那類人,光一張臉能看其他一無是處。

鐘黎一開始也有種種顧慮,直到不久後意外看到他皮夾裡的一張照片。

她愣愣地看著上麵那個滿臉稚氣的小女孩,問他:“這……你怎麼會有這張照片?”

他接過皮夾,表情有點尷尬,又有點兒無奈,一副“被你發現了”的表情:“我們小時候一塊兒長大的,你不記得了?”

鐘黎看著他,難以置信,老半晌說不出話。

也難怪他認不出,都過去十幾年了。而且,他那時候還是一個有點兒微胖的男孩子呢。

不過更讓鐘黎難以忘懷的還是她16歲那年他帶著她逃出去時的場景,在那個寒風凜冽的老車站,她被一個流浪漢欺負,他操起一塊板磚砸到人家頭上。後來他們就走散了,她再也沒有見過他。

“坐了兩年牢。那時候年輕不懂事,覺得沒什麼,隻要有本事在哪兒沒法混飯吃。後來到了社會上才知道,有些事情真沒你想象中那麼容易,有了案底做什麼都要艱難很多。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你男朋友還是有幾分本事的。”他用一種玩笑的口%e5%90%bb跟她說。

鐘黎說不出話來,心裡酸澀,好像被什麼蟄了一下。

第45章 嬌養

星期天下雨。

實驗室裡人不多, 老劉和趙師姐在擺弄一模型,鐘黎過去看了眼,改造的難點在於一個西式的穹頂宴會廳, 試了好幾個方案都不得其法。

“找個差不多的地方去看一下, 參照一下不就行了?”褚淼說。

“你說的簡單,這樣的地方上哪兒找?”老劉一瞪眼。

趙師姐也笑著說這個大樓是由國外某名設計師和國內幾個大師聯合設計的,當初建成時就是A市的地標建築,很難有相仿相似的建築。

豈料褚淼說她就知道有這樣一地方。

見她這樣成竹在%e8%83%b8, 幾人都是怔楞。可等他們詢問時, 小丫頭一梗脖子, 說:“可我隻帶鐘老師去。”

兩人都是麵麵相覷。

小姑娘真的很有幾分氣性, 她讓鐘黎翌日在樓下等她, 等鐘黎真的下樓時,卻發現一同去的還有好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學生。

褚淼還拍了好幾張照片發到了朋友圈。

鐘黎可以想象,老劉和趙師姐的臉色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讓幾個學員私底下的傳聞變得可信了些——據說這是位高門大戶人家出來的大小姐, 很有些來頭。

看她的一些言行和舉止, 確實也不像是一般的小家碧玉。

“走啊。”褚淼招呼她。

鐘黎苦笑, 隻得跟上。

去的是溫榆河那邊的一處彆館, 外觀上看倒是看不出什麼, 大門是緊閉著的,崗哨的盤問了好久才放行, 一路又有人領著,引她們穿過幽深的長廊、葳蕤的庭院。兩旁假山亭廊,綠意蔥蘢, 景致極好, 隻是安靜得憑生幾分肅穆。

原本說笑的也不說笑了,直覺這不是一般的地方, 倒像是什麼權貴的蔭蔽住宅,也像是什麼特殊的接待所,安靜到詭異。

“怎麼都不說話了?”褚淼有些得意地說,“不用怕,我姑父今兒個不來。”又悄悄地吐吐舌頭,俏皮地說,“不然我哪兒敢帶你們來參觀?”

馬上便有人從善如流地問她姑父是誰。

她忙推辭言辭閃爍,說這可不興說。

可幾人哪裡還不知道她的意思,半真半假哄著她,幾番慫恿逼出她一句:“說不能說就是不能說,哎,你們電視上也見過他的。”

鐘黎隻笑笑,也不戳穿小姑娘明裡暗裡顯擺的用心。

說話的功夫就到了宴會廳。這是個有些複古樣式的大開廳堂,也是個八角廳,每一麵開出去都有一處圓弧形陽台,通出去的長廊上更有拱門,構建得非常精巧。

地上一大片拚圖彩繪馬賽克,色澤油亮如新,四周掛著的幾幅字畫都不是凡品。

“這字筆走遊龍,筆畫連貫,一看就是黃庭堅的真跡。”一女學員指著上方裝裱的一副字畫自以為很懂地說。

“不像不像,我倒覺得像是王鐸的。”

“不對不對……”

她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褚淼卻哈哈大笑起來:“全都不對!全都不對!再猜,猜對了我送她香奶奶秋季的新款套裝!”

“真的假的?!”

大小姐如此財大氣粗,幾人更為賣力。

褚淼看著她們爭相競猜,麵上更加自得,目光掃過鐘黎時卻見她神色略有恍惚:“鐘老師?”

鐘黎回神,忙收起不該有的思緒,失笑道:“沒什麼。我是在想,這墨跡如此簇新,怎麼會是古字畫呢?”又對其餘人說,“淼淼誆你們的,這是此間主人的筆墨吧?”

褚淼一臉挫敗,其餘人則是一臉恍然的樣子。

“你就不應該告訴她們!”大小姐嘟起嘴巴,跺了跺腳。

鐘黎雙手合十:“懺悔,懺悔。”

大家哄堂而笑,氣氛其樂融融。

正熱鬨著,卻見褚淼忽的站直了,目光盯著東南角的方向不說話。鐘黎和幾個女學生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一道循著望去。

東南角那扇虛掩著的琉璃門不知何時開了,進來的是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可眾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落在最前麵那人身上。他的樣貌雖是這幾人裡最年輕的,但氣質最為沉凝,上身隻著件雪白襯衣,外套搭在臂彎裡,一截幽藍的領帶打得極有格調。

“姑……姑父。”耳邊聽到褚淼磕磕絆絆的聲音,顫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