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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憑她如何絕望掙紮、撲騰都無力掙脫,魘得翻來覆去,額頭都是汗。

朦朦朧朧地聽到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喚她,一股大力將她從冷水中拽了出去——她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熄,情緒在漸漸平靜下來。

四周白色一片,是在病房,可能是早上了,窗簾合得嚴實,隻從半開的一條縫隙裡透出些許青白色的光。

四周很靜,她的手腕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攥著,睡夢裡也沒有絲毫放鬆。

她循著望去,是容淩。他趴在床頭睡著了,臉枕在一側臂彎裡,可能是夢裡的情景不太好,眉頭一直緊皺著,可又不比往日那種沉穩淩厲,發白的唇色反而顯得有幾分無助稚弱。

她定定地坐在那邊看了他老半晌,情不自禁地想伸手為他撫平眉頭,卻不慎牽到傷處,忍不住嘶了一聲。

容淩睡得很淺,聽到動靜就睜開了眼睛,忙起身扶住她:“怎麼了,哪兒不舒服?我去喊醫生……”

鐘黎見他神色彷徨甚至有些恍惚,眼底布滿血絲,心裡也酸楚,說不出的觸動。她拉住他,衝他笑笑:“我沒事兒。”

他看著他,仍保持著半起身的姿勢,確定她真的沒事才坐了回去。

兩人對視著,一時也不知道要說什麼,病房裡陷入了更詭異的安靜。

唯有偶爾微風灌進來,揚起窗前的簾子,屋內忽明忽暗,那節拍,仿佛起起伏伏的呼吸。

他一直握著她的手不願意鬆手,像是一種本能的習慣,鐘黎心裡卻好似被細細密密的針尖不住滾過,緩慢而持續地痛,可意識卻是更加地清醒。她知道有些東西必須有個了斷:“五哥,你放手吧,我們真的不適合。”

他比她想象中要平靜多了,似乎已經想通,可也是沉默了良久才勉力擠出一絲稀薄的笑容:“好。”

鐘黎露出笑容,眼角滑下一滴淚。

他徒勞地伸手想要為她抹去,可發現自己連抬手的勇氣好像都沒有。

他霍然站起,踉蹌幾步跑出了門。

走廊裡很冷,他手抖著,扶著牆壁站穩,想抽根煙又按捺住,恍惚想起來這是醫院。

他背靠著牆壁發了會兒呆,身體一陣陣發冷。

遠處傳來腳步聲,伴著平靜的聲音:“小五。”

容淩麵無表情地抬起頭,眼神像刀子:“你還有臉來?!”

謝平的表情倒從容,就站在那邊,一副隨他處置的樣子。

容淩撲上去就拽他領子,跟看殺父仇人似的:“你他媽憑什麼敲我?!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她命大,要是警察晚來一步她就死了——還有她的腿……”

謝平神色微動,可到後麵又恢複那副鎮定樣子,甚至從眼底透出了一點兒冷笑:“你彆衝我吼了。沒錯,我是有問題,但我是為了誰?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誰?”

“是你。如果不是為了救你,為了幫你,她會變成這樣嗎?她腦子比你清楚,知道怎麼做對大家都好。你應該感謝她,如果不是她當機立斷,你現在就直接滾回南京去種地了。還能在這裡衝我大呼小叫擺你的太子爺架子?”

容淩額頭青筋暴起,恨不得殺了他的樣。

謝平眼神冷漠,半步不讓,盯他半晌失望地歎了口氣:“我真是受夠你了。你要不要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這個窩囊樣子,我真懷疑我當初瞎了眼跟錯了人。我從R大畢業跟你到現在,替你開疆拓土出生入死,凡事都以你為先,手底下那麼多兄弟的利益榮辱,全係在一個人身上。結果都生死存亡的關頭了,你還在這兒為了個女人要死要活。你真這麼愛她就跟程家解除婚約退出中河的競爭,我敬你是條漢子!不然就彆在這兒假惺惺!”

“不用你趕,我今晚就滾回南京去!”謝平一把揮開他,大步離開。

容淩氣得渾身發抖,偏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第42章 嬌養

一場綿綿細雨席卷了京郊。

連著幾日, 這半座城市好像都浮在水汽中。

津南胡同往西深處有一座老宅子,此刻院門洞開,一輛轎車在看門大爺的吆喝叫停中去勢不減, 徑直穿過大門, 大喇喇堵在了正門口。

大爺氣得跳腳,揮著掃帚指指點點:“你們怎麼這樣?私闖民宅啊?!我報警了——”

車門打開,大爺愣住。

車裡下來的是個俊眉深目的青年,穿正裝, 說不出的高大英挺, 看著就不像是尋常人, 尤其是他身後還跟著個著軍製的, 一臉嚴肅, 大爺到嘴的怒罵生生憋了回去。

容淩整一下袖口,笑著說:“老人家彆生氣,自己人。我找謝平, 請問他人呢?”

大爺回神, 指屋子裡:“他在樓上呢……”

話音未落, 就見謝平冷著張臉拖著個行李箱出來, 也不看他, 邁步就要穿過庭院。

擦肩而過的時候,容淩猛地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臂, 目光咄咄:“你真要回南京?”

“火都燒到屁股底下了,不回去留在這兒等死嗎?”

“真要走怎麼不昨天就走,還等著我今天上門來攔?”

謝平被噎了一下, 臉色更差。

容淩也見好就收, 惻然道:“這麼不相信我?這麼多年兄弟,你真的要離我而去?”

“是你沒辦法讓人信任。”謝平冷冷道。

容淩苦笑了一下, 姿態難得放得極低:“對不起,我跟你道歉,之前是我不對,我已經想清楚了。”

謝平這才正眼看他,頗有狐疑之色。

“我和鐘黎會分開,會全心全意處理這邊的事情。”

謝平細品他這句話裡的誠意,盯著他看了老半晌,手裡的行李鬆了:“再相信你一次。”

“最後一次。”巴乙④八1九963

容淩朗聲一笑,摟著他的肩膀就往車裡跨:“我去看我爺爺,一道兒吧,他也好久沒見你了。”

“大廈將傾了還笑?”

“彆說得這麼難聽,真希望我完犢子?”

“看你笑話的可不是我,長點兒心眼吧。”

老爺子在二樓書房練字,他練字時不喜被打擾,兩人在樓下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才上去。

進門時,老爺子穿一身月白色軟緞唐裝,正執筆站桌前練字。

“您還沒寫完呢?”容淩笑著過去,負手湊他旁邊看。

老爺子沒理會他,無甚表情地接了程景明遞來的熱帕子擦手。

容淩道:“不至於吧?我難得來一趟,您就這態度?果然我不招您喜歡,得,咱這就回頭喊老大老二過來,這就滾了——”

老爺子這才不耐煩地開口:“行了,彆擱這兒拿腔拿調的。”

眼底卻有淺淺笑意。

他讓人上茶,又招呼兩人坐下,問了些最近的事宜。

容淩也笑著一一回答。

“你公司的事兒我也管不著,但是有一點要記得,做事彆太激進,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我知道的。”容淩笑一笑,難得乖順。

老爺子也笑了,臨走前把一塊懷表裝匣了送給他,說是他奶奶的舊物,老物件了。

容淩對著日光打開匣子,指腹緩緩磨過翻蓋上的暗紋。

門前的海棠花樹在寒風中搖曳,有幾片落到他肩頭,也未察覺。

謝平喊他,把車停在了前麵路口。

容淩回過神,指尖一動扣上蓋子,靴子碾過一地潔白的花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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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醫院一彆後,容淩沒有再來看過她。

一切好像恢複到了這個故事的最初。

院子裡的花依然開得繁盛,如火如荼團團簇簇,一切好像是曇花一現,做了一個夢似的。現在夢醒了,她的生活又回到了起點。

在等office的時候,她也在休養,腿有時候還是會疼,不過關係不大,兩個月後已經能正常行走了。

隻是,每到陰雨天還是會很疼,像是有很多小針在往她的骨頭縫裡紮,又酸又疼又癢。

醫生給她看過很多次,說沒有大礙了,她需要克服的是心理因素,彆總往那個地方想就沒事了。鐘黎謹遵醫囑,儘量讓自己心情愉快。

除了學業之餘,她更多時間拿來刷劇、經營個人賬號、日常交友,偶爾也給王院士發一些消息。不過他老人家忙,一般不回。

大抵是猜疑她的用心,所以不耐煩搭理她。

他不討厭她,但並無收她為徒的意思,或者說他到了這把年紀已無收徒欲望,徐靳之前使儘解數都沒有用。

鐘黎知道自己資質有限,漸漸的也歇了這心思。

天地良心,她真的隻是跟老人家問候一二,絕無半點不良居心。

不過人家都這樣跟防賊似的防著她了,也實在沒必要熱臉貼冷屁股。鐘黎還是有點傷心的,但也沒有再繼續騷擾,徐靳邀她一道去拜訪也不去了。

可她意料不到的是,在一個細雨微醺的午後,王老頭那邊打來了電話,問她願不願意加入他這邊新開的一個實驗室。

鐘黎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麼野雞實驗室,隨便拉人頭入夥的,還糾結了一下,王院士就有些不耐煩地說,人快滿了,他本人就是主任。

鐘黎沒二話,立刻答應了,並說自己馬上就去報道。

王院士說你還是好好養腿吧,時間還早,他這邊還要主持兩個專題講座,過兩天又發給她一個地址,是去朝陽那邊的某飯店吃飯,認識一下師兄姐弟。

鐘黎去了,一切比她想象中要順利。

還以為像這樣的前輩都很難搞,結果都挺和藹,酒桌上也不讓她多喝。

這飯莊主打雲南菜,酸鮮可口,鐘黎吃了很多很多,其他師姐弟卻苦著臉,一人更是發牢騷,誰選的這地方啊,牙都快酸掉了。

王院士隔著厚厚的老花鏡清清淡淡地掃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旁邊師姐連忙扯他,悄悄說這是老師親自選的。

此人立刻坐正,昧著良心說這菜非常好吃,好吃得不得了,下次還來。

鐘黎和鄰座一師姐齊齊翻了個白眼。

吃完飯出來,鐘黎正準備打車呢,有台打著雙閃的轎車緩緩馳到了她身邊。

容淩從後座下來,回頭吩咐司機去前麵的接待單位等他。

車輛在夜色下遠去,昏暗的路邊,便隻剩不遠處門口一盞昏黃的路燈還在散發餘熱。

四周的一切,褪色一般變得暗淡下來。

鐘黎有段日子沒見他了,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