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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拔8000米 YY的劣跡 4629 字 5個月前

疲憊的部位不是雙腳,而是心臟,或者說是肺,在呼進每一口冰冷的空氣的時候,肺部都在超負荷運轉,心臟砰砰,砰砰的一直跳,似乎下一秒就要炸裂。

我大口呼吸,隻為爭奪更多的氧氣,有幾次因為要過坡度高的陡石,不得不屏住呼吸手腳並用,那時真感覺眼前發黑,整個人都快死掉。

領隊在隊伍最後,三個登山協作在前麵開路,而我們三個人走在中間,就像背著大象的螞蟻緩慢地走著。偶爾我速度快一點,追上在前方的開路隊伍,紮西就會悄悄衝我眨眨眼睛,好像再說加油。

沒有想象中的雪山美景,沒有預想中征服高山的成就感,隻有漫無止儘的黑暗與疲憊,那小情侶半路忍不住想要求停下休息,被領隊製止了。

“停下可以,你們必須立即返回,不能休息。”

領隊的說法似乎被那男生當做一種刻意刁難。

“為什麼不行?讓我女朋友休息十分鐘,我們再登山不行嗎?”

領隊還是很嚴苛,“要麼登頂,要麼下撤,不準中途停留。”

那男生爭執了幾番無果,又害怕和登山協作們鬨翻了會棄他們不顧,隻能罵罵咧咧地妥協了。在這個時候,紮西偷偷來找我說話。

“你真倒黴。”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明明挨罵的是那對小情侶,我怎麼倒黴了?

他露出一個不可言傳隻可意會的表情,擺擺手走了。我……要不是我追不上他,真想上去給他一個毛栗子,最討厭這些說話說一半的家夥。

那對小情侶揣著一肚子抱怨,我揣著一肚子疑惑,我們三個就這樣在協作們的指引下繼續登頂。不知又過了多久,突然聽到有人停下來說。

“天亮了。”

我一路上隻顧低著頭看著腳下,這時聞言抬頭去看,頓時怔住了。

“山……山……”

“是幺妹峰。”紮西對我笑了笑,“幺妹兒!”

那是山麼?為什麼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冰雪巨人!

它離我們那麼近,那麼近,可以看見它每一處起伏,每一道褶皺;可它又是那麼遠,遠到我伸手,也摸不著半片邊緣。與此相比,人太微不足道,我們在山峰龐大的軀乾上緩慢攀爬,疲憊、痛苦、猶豫,對它來說都不如一陣撫開雲霧的清風。

【山在看著你。】

這句話再次竄進腦海中時,我突然一個激靈,感覺自己陷入了一種被圍觀、被環繞的錯覺中。那些看起來遙不可及的山峰突然又近了起來,它們就像是一個個龐大的冰雪巨人,湊近我,靠近我,用巨大巍峨的容貌凝視著我。

而我回之以注目,感覺自己像一個融化在山峰懷抱之中的遊子,同時也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它們在看著我,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造物、最淩冽的雪山在看著我。它們在等待我到達它們麵前。

天空中的灰藍色正在一點點後退,最東邊的天際已經冒出金紅的絲線。領隊告訴我們跨過最後一個阻礙,就會到達峰頂。

“還要多久?”

我聽見彆人在問,而領隊的回答已經傳不進耳中。

眼前就是峰頂。

那些曾經阻礙我攀登的積雪,此時像是海浪的浪尖一樣簇擁著我往前;那些曾如刀割般難以忍受的空氣,此時爭先恐後地鑽進我的肺部、心臟,再隨著脈搏的跳動灌入身上每一道血管,把山的氣息也融進了我的血脈之中。

我的腳底好像生了根,蔓延出長長的根須纏繞在山峰的深處;我的背部卻長了翅膀,從身後吹來的每一道微風,都成為騰飛的助力。

前方就是峰頂。

前方就是——

胳膊突然被人用力拽住,我一個趔趄,勉強回身,看到紮西錯愕的目光,隻見他不斷張嘴又對我比劃,似乎嘰嘰咕咕說著什麼。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耳朵才聽清楚他的聲音。

“你還要去哪?我們已經登頂了!”

登頂?

我猝然回首,才見天光乍現,而頭頂,已是蒼穹。

……

“那小子怪怪的。”

注意到何棠江已經老老實實坐下來後,紮西跟領隊嚼舌根道。

“剛要不是我拉著他,他還要繼續往上走。可是已經到頂了,他還能往哪裡去?”紮西砸吧著嘴,“他之前說認識韓崢,我還不信。現在我信了,這兩個人都是瘋子。”

領隊看向坐在山巔之上似乎正在愣神的年輕人,注意到年輕人此時茫然又悵惘的神情,領隊微微歎了口氣。他太熟悉那種表情了,十幾年來,他見過無數登山者,對於其中大部分人來說,登上四姑娘山隻是點綴他們枯燥生活的一抹亮色,而對另一些人——尤其是擁有那種令他感到熟悉的表情的人來說,四姑娘山是他們的起點。

他們會往下一個峰頂走,登上一座又一座的高峰,直至死神逼迫他們停下腳步。

領隊和紮西以登山為生,是為養家糊口;而那些人以登山為生,卻是為供養自己的靈魂,或許登山對他們來說就是氧氣,一旦缺少就必然死亡。這是注定壯闊的、輝煌的,也是殘忍的、悲傷的命運。

紮西突然大叫起來。

“怎麼哭了!”

他匆匆忙忙地向何棠江跑去,不明白成功登頂的年輕人為什麼突然抱著自己的膝蓋失聲痛哭起來。

隻有領隊能夠明白。

在領悟自己殘忍命運的那一刻,誰,不會痛苦迷惘呢?

作者有話說:

如果我能表達清楚,那麼大家就能明白,其實糖漿不是在為自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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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休息,後天見。

第25章 第一座山(完)

“我愛你,親愛的,睡個好覺。”

男人最後的聲音逐漸飄遠,隨著信號消失,電影到此落幕。

何棠江看見自己的臉龐倒映在黑色的電腦屏幕上,在那屏幕上,他看到自己的神情,麻木困惑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瘋狂。從四姑娘山回來已經是第十天,這十天裡他將這一部電影來來回回看了二十遍。

在從四姑娘山大峰安全下撤回到日隆鎮的時候,領隊找到了何棠江,交給了他一本書和一個光盤。

“看完它。”

隻是簡單的三個字,卻使那時候幾乎和外界封閉的何棠江有所觸動。他看著領隊手裡明顯是粗製濫造的盜版書書,沒有出聲音詢問。或許那時候他已經知道了,這會是什麼。

這是揭開他命運的鑰匙,與何山留給他的那一把不同,這一把鑰匙打開的是何棠江自己的命運。

1996年珠峰山難。這是一場因為惡劣的天氣以及人為的失誤,而導致的格外慘烈的山難,也是上個世紀繼馬洛裡之死後,珠峰留給登山界最深的一道傷痕。在那之後,山難幸存者相繼出書回憶當,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