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的軀殼,重新活蹦亂跳,也許短期內找不到,甚至永遠都找不到,它隻能以魂魄的方式一直留在閻王令,魂魄也可能逐漸消散,直到最終與天地同塵。
何疏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最難受的時候在鳳鳳死亡那一刻已經經歷過了,但現在回想起來,那種淡淡的惆悵和悲傷仍在,他就好像失去一個特別重要的家人。
從小到大,何疏很少養寵物,正是因為他不喜歡離別。
感情越深,離別越難,隨著年紀漸長,人逐漸成熟,這種傷感已經可以被他很好掩飾,但並不代表何疏喜歡這些分離。
鳳鳳的死,也是他第一次直麵一個事實:他與廣寒之間,始終有鳳鳳作為牽絆和媒介,一旦這個媒介消失,等這次事件告一段落,廣寒是不是也要走了?
“我不會走。”
寂靜深夜,何疏似乎聽見對方說了這麼一句。
廣寒不知何時坐起,背靠牆壁,眼睛正好與何疏對上平視。
“隻要你不希望我走,我就不會走。”
何疏勉強笑笑。
“人生充滿不確定性,這樣肯定的話還是不要說的好。”
“我從來不會輕易許諾,但隻要出口,就一定會做到。”廣寒看著他,“你不希望我留下嗎?”
何疏遲疑:“我希望,但……”
廣寒:“我的記憶已經尋回,以後也不需要再找什麼地魄,我願意做人,也喜歡現代生活。”
最重要的是,能留在你身邊。
這句未竟之語,他沒有說出來。
有些話,是不需要反反復復一直強調的。
何疏也許現在還一知半解不能完全體會,但遲早有一天,他會明白的。
果不其然,一聽現代生活,何疏的注意力就被轉移了。
“說得也是,你跑龍套那部戲還沒上映,等我們回去,是不是就能看了?還有,你那麼久沒直播,粉絲會不會跑光了?唉,鳳鳳那也暫時直播不了了,要怎麼跟他那些粉絲交代?”
廣寒:“說他高考落榜,被抓回老家復習了?”
何疏抽了抽嘴角:“不好吧,他聲音那麼稚嫩,頂多像個初中生。”
廣寒信口拈來:“那就說他離家出走,被家長找上門來帶回去了。”
那一瞬間,何疏好像感覺閻王令貼著%e8%83%b8口的部分灼燙起來,好像鳳鳳聽見了在抗議,但持續之間僅有一秒不到,旋即又冰冷下去。
不管是不是錯覺,何疏權且當作不是錯覺,他打了個嗬欠,故意道:“這主意不錯,以後你也省事了,做飯可以少做點,反正就咱倆吃,我現在一想起烤肉就流口水,等回家咱就安排上吧?”
這次閻王令沒有動靜了。
何疏不認為是鳳鳳不喜歡吃烤肉,隻可能是它太虛弱了,沒有能量再抗議一次。
焦躁感逐漸褪去,跟廣寒說話仿佛有種讓人寧靜下來的平和,兩人又說了一會兒閑話,何疏終於感覺倦意襲來,連什麼時候合上眼睡過去都不知道。
昏昏沉沉之間,他感覺有雙眼睛正在盯著自己,如影隨形,如附骨蛆。
起初他以為是廣寒,但很快覺得不對勁。
這雙眼睛冰冷怨毒,目光釘子一樣牢牢釘在他身上,令人很不舒服,卻又在強迫他繼續陷入更深的睡眠中去。
腦海深處似有警鐘響起,何疏頭默念《清靜經》,拚命想要睜開眼睛。
何方妖魔鬼怪,連他有閻王令在手,都敢肆無忌憚,是不是活膩了?!
“蔣思因他們被擄走了,我過去看看,你醒了快跟上來!”
耳邊傳來廣寒蚊吶一般的聲音,何疏卻猛地睜眼坐起!
躺在他身邊的廣寒果然不見了!
第134章
何疏一摸身旁,猶有餘溫。
廣寒才剛走!
何疏顧不得神智還有點迷路,下意識趕緊起床穿鞋子追出去。
他追出屋子,就看見黑蒙蒙的院子裡,有一點白色反光的東西,輕飄飄落在地上。
何疏沒有貿然上去撿起,而是拿了朱砂筆走近撥弄,這才看見是一張剪成人形的紙片。
紙片已經被撕碎了,依稀可以認出是個女孩子,還留著馬尾辮子。
東南亞一般流行降頭術或者一些養小鬼之類的法術,會用傀儡紙片的幾乎沒有,這隻能讓何疏想起日本陰陽師的式神,而他最近認識的一個陰陽師,也隻有跟著約翰同行的日本人中村。
此人在地下神廟之後就徹底跟他們失散了,何疏當時以為這些人在陰間很難存活,但現在看來,中村不僅還活著,而且還有餘力跑來挾持綁架蔣思因他們,很可能一直就潛伏在附近,等著他們來自投羅網的。
何疏本來想跟著追上去,跑了幾步發現不對勁,轉頭折返回蔣思因的屋子。
此時天開始蒙蒙亮,何疏借著微光,看見屋子也空無一人,唯有地上一張紙片人,比院子裡那個要完整一些,是個短頭發的男人身影,從輪廓上來看,居然跟蔣思因也有點微妙的相似。
何疏將紙片拿近,果然聞到一股淡淡獨特的香味。
是罌粟花的味道。
而這個村子裡有罌粟花的,就是白天廣寒在村東一戶人家外麵發現的罌粟乾花。
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係嗎?
難道說中村一直蟄伏在那間屋子裡?
可是他們過來的時候,村長老婆明明說過最近很久沒有外人來了,難道她在說謊?
許多念頭在腦海裡轉過,何疏沒時間多想,抓起傀儡紙人,就往外麵奔去。
廣寒早就追遠了,但何疏不慌不忙,他拿出朱砂筆,在紙片人額頭上點了一下,又吹了口氣。
“靈犀一點通,木人亦有心,去!”
紙人落地,輕飄飄的居然立了起來。
院子裡那張已經撕碎了沒法用,這張酷似蔣思因的,身上有施術者的氣息,可以帶著他找到施術者,問題自然就迎刃而解。
紙人開始往前邁步,晃晃悠悠的,還扭頭朝他看來,好像在征詢何疏的意見。
何疏:“快走,找到你的主人!”
紙人好像不敢違逆他的話,轉頭又朝前麵邁步,走路的樣子歪歪扭扭很可笑,在昏暗中遠遠看著,甚至有些古怪瘮人,又說不出的滑稽。
但何疏顧不上笑,他緊緊跟在紙人後麵。
今天風還很大,紙借風力,一下就奔出老遠,何疏加快腳步還有點跟不上,隻得拔腿狂奔,在後麵卯足了勁,總算才能勉強追上。
紙人越飄越遠,很快離開村子範圍,飄向東邊外麵,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近處則是一條河流,連著兩岸密密的樹林。
在熱帶雨林氣候的東南亞,這種樹林河流很多,已經到了隨處可見的地步,何疏追到林子邊緣,就看見前麵一道熟悉人影掠過。
“廣寒!”他忍不住出聲。
對方顧著追前麵的人,轉眼就不見蹤影,似乎根本沒聽見何疏的喊聲。
這也間接證明了何疏追出來的方向是沒錯的。
紙人很快就飄到剛剛廣寒出沒的地方,何疏追上去,四周樹木越來越少,地勢也越來越往上,路卻越來越平,不再有潮濕泥濘或崎嶇碎石的感覺。
但何疏卻感覺有點不對勁,他腳步放慢,氣喘籲籲,突然停下。
天色依舊朦朧,大概是淩晨四點左右,這裡天亮得早,但現在還沒到天亮的時候,四周還是模糊不清的,何疏卻陡然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他這會兒才看清,前麵距離半米左右,路突然就沒了!
再往下,是一眼看不見底的懸崖!
剛才黑蒙蒙的,他一心追人也沒仔細看,現在停下腳步,視野反倒清晰許多。
如果他再多跑半米,很可能就會剎不住身形直接掉下去了。
紙人不知所蹤,估計已經落下懸崖了。
那廣寒呢?
何疏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邊上朝下看。
下麵隱約還能聽見水流奔騰的動靜,山風吹過山穀,帶起水汽往麵上拍來,涼絲絲的。
廣寒總不會也掉下去了,那是旁邊還有別的路嗎?
何疏正要扭頭再看,冷不防背後被猛地一推!
他根本沒料到背後還有人!◇思◇兔◇網◇
整個人反應不及,直接往前踉蹌跌落,掉下懸崖!
身體懸空的那一刻,何疏下意識驚恐,這是人的身體對極度危險情況作出的本能反應。
但很快,更多念頭從腦海湧現。
他現在已經是活閻王了,第五殿陰差還沒來得及過來彙報工作,如果他就這麼死了,到陰間會不會成為第一個摔死的閻王,會不會被九殿主他們笑死?
那麼新的問題又來了。
已知他在陽間,力量會大幅度削弱,就像陰差到了陽間,除了本職緝拿新鬼之外,無法再做什麼出格的舉動,這是為了維護陰陽兩界之間的平衡。
但是再怎麼說自己畢竟也是閻王,堂堂閻王在邊境山崖摔死,要是陰陽兩界也有熱搜頭條,他這起碼得掛三天熱搜第一吧?
對了,他還有閻王令!
閻王令……
心念一起,閻王令若有感應,在%e8%83%b8口微微發燙。
短短幾秒間,許多下意識的想法浮現又飄然而過,如ppt上的畫麵被一頁頁劃過去。
一秒即永恆。
何疏感覺不到自己身體被重重衰落的疼痛,腳下也始終沒有碰到地麵,整個人仿佛永恆懸空,停留在某刻。
他早已閉上眼,在那些荒誕的想法之後,腦海中浮起的,是當初自己跟周判官交手的場景。
那是他跟閻王令最有默契的時候。
現在這種默契,還能否復刻?
光,從何疏身上發出。
確切的說,是從他%e8%83%b8口的令牌發出。
由弱到強,直至將他整個人裹住。
光芒轉瞬即逝,而那具半空落崖的身體,卻直接消失了。
……
中村猛地睜眼!
嘭!
一簇火在眼前閃現。
他趕緊後退兩步。
眼前原本浮空懸立的傀儡紙人突然著火,小團火焰遇紙即燃,很快蔓延到全身,整個紙人都被燒得隻剩灰燼。
中村臉色陰沉,眉頭深深皺起。
明明一切很順利的,這是怎麼回事?
他知道那人能夠躲開奈溫等人的降頭術,肯定也是懂點道行的,沒想到對方連陰陽道裡的傀儡法術也能破,難怪能從陰間跑出來。
偌大中國,果然藏龍臥虎,在追龍山這種偏遠的地方,居然也能遇到能人,對方年紀還如此之輕,假以時日,豈非一個強大對手?
早知道事情這麼麻煩,中村可能當時就不會接受委托了。
但委托方提出的條件又實在誘人,再來一次,中村也沒法保證自己一定不會心動。
紙人已經變成灰燼,風一吹,直接被吹散了。
中村走近蹲下`身,手指抹了地上一把,撚起點黑色灰燼,放到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