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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道:“對呀,總會不高興。不高興時,該如何排遣?若你不在意,不放在心上,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張大娘子似懂非懂點頭,道:“好,我聽嫂嫂的,嫂嫂與大兄感情好,肯定厲害,說得都對。”

譚昭昭被她逗笑了,在門前停下,道:“我就不進去了,你快進屋去午歇吧。”

張大娘子與譚昭昭見禮道彆,輕快地進了屋。

譚昭昭轉身離開,在甬道上,往正院那邊看了一眼。

不知張九齡與盧氏可說完了話,回院子沒有?

正院。

張九齡對盧氏道:“阿娘,我對同九娘的親事,並無任何的不滿。”

盧氏不悅地道:“你留下來,就是為了與我說這些話?”

張九齡道:“阿娘,以後你莫要再說這些了,九娘聰慧,她什麼都明白,隻是尊著阿娘是長輩,從未抱怨過一言半語。”

盧氏本就一肚皮火氣,頓時臉色難看道:“你就知道護著她,不將我這個阿娘放在心上。我何時對她不好了?哪家的新婦不伺候翁姑,不晨昏定省?她忙著伺候你,我也就不計較了。可她不顧你的前程,成日拉著你一起出去胡鬨。你竟然也如此糊塗,為了些兒女情愛,自己的前程都不不要了?你是張家長子,成親這麼久,她的肚皮還未有動靜,這豈是做妻子,做新婦之道!”

張九齡眉眼冷峻,低沉地道:“阿娘,我都已經成親,早已長大成人,自己做出的事情,與他人有何關係?阿娘總說是九娘帶著我出去玩,可是還當我是無知稚子,會被人帶壞?無知稚子,又何來前程之說?”

盧氏緊緊抿著唇,一臉傷心欲絕:“你.....,我一心為了你,可憐好心被當做了驢肝肺!”

張九齡耐心地道:“阿娘待我好,我都知曉,隻是阿娘,我已經娶妻成家,阿娘莫再將我當做三歲稚子,需要阿娘處處護著。”

與盧氏好聲好氣說過了無數次,她當時會聽進去,但過後一陣就忘了。

成名於少時,多得人誇讚,盧氏耳邊都是恭維之聲。

久而久之,盧氏就心心念念著他的前程,盼著他高中,成為大官,已經快成了她的執念。

張九齡見盧氏不好過,他心亦沉甸甸:“我的前程,我自會去爭取。阿娘,你看不起我的妻子,就是連我一並看不起,莫非阿娘以為,我要靠妻子的提攜,才能有所作為?”

盧氏蒙住臉,嗚咽一聲哭了出來:“好好好,你說得頭頭是道,我是管不了,隨你去就是。”

張九齡勸了兩句,盧氏方抽抽噎噎回屋。他拱手作揖,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大步離開。

院子靜悄悄,眉豆靠在廊簷下的柱子上打瞌睡,見他前來,忙起身見禮。

張九齡朝她做了個安靜的手勢,低聲道:“可睡著了?”

眉豆忙小聲道:“九娘剛洗漱完,還未歇息。”

張九齡急忙進屋,看到譚昭昭盤腿坐在葦席上,叉著一片梨吃。

聽到聲音,她回轉頭,朝他笑道:“大郎回來了?快過來吃梨。”

絢爛的笑容,屋內散發的清淡梨香,將張九齡心頭的那點陰霾衝得無影無蹤。

走上前,張九齡輕嘗了下譚昭昭嘴邊的甜,道:“我不吃,這隻梨,昭昭自己全吃完吧。我們早約定過,永不分離。”

第二十一章

譚昭昭咕咕笑,躲開張九齡,推著他道:“快去洗漱,瞧你一身的汗。”

張九齡不滿皺眉,抬起衣袖聞了聞,便疾奔向淨房了。

譚昭昭繼續咬著梨吃,氣定神閒。

張九齡這般急迫,居然連更衣都忘了。

過了一陣,張九齡一身清爽出來,譚昭昭吃了一整隻梨,在屋子裡撫摸著吃撐的肚子,來回走動消食。

譚昭昭問:“大郎可還要吃些?有蒸好的梨湯。”

張九齡頓了下,看了眼譚昭昭,盤腿坐下,笑笑道:“好。”

譚昭昭去叫了眉豆端來梨湯,張九齡吃相斯文,卻很快將一隻梨湯全部吃得乾乾淨淨。

看來還真是餓了。

走動了片刻,譚昭昭打了個小小的嗬欠,“我去歇一會。”

譚昭昭轉身回臥房午歇,張九齡用清水漱過口,不急不緩跟在她身後。

斟酌之後,張九齡終於忍不住問道:“昭昭可是生氣了?”

譚昭昭麵色尋常道:“沒呀,我生什麼氣?”

張九齡默然了下,靜靜道:“我先前告訴阿娘,我對與你的親事,並無任何的不滿。”

“原來是這件事呀。”譚昭昭滿不在乎揮揮手,笑道:“我沒生氣,大郎你莫要多想。”

譚昭昭真沒生氣,滿意與不滿意,都已經成親了。過不下去,還可以一彆兩寬,各生歡喜。

畢竟張九齡風儀無雙,這段時日他們太過美好,譚昭昭肯定會痛哭,傷心。

但也就如此了,她還是會踏上去長安的路。

既然他們如今好好的,譚昭昭從不庸人自擾。午食的時候,張九齡幾乎沒動木箸,她將稻米飯吃得乾乾淨淨,甚至還吃了兩塊幾乎不碰的羊肉。

張九齡勉強笑了笑,嘴裡卻泛起陣陣苦澀。

譚昭昭聰慧,她什麼都看在了眼裡,連他餓了,都早已猜到。

可是她不在乎。

拆掉發髻,譚昭昭上了床榻躺下,在腰間搭上錦被,闔上眼,舒服得直喟歎:“吃飽喝足,再一覺好眠,真是人生的一大樂事。”

張九齡躺在了她的身邊,放下床幃,隔絕了些外麵的天光,隻有兩人的小小空間裡,又不至於太過暗沉。

“昭昭。”張九齡握住譚昭昭的手,輕聲喚道。

“嗯。”譚昭昭似睡非睡,含糊應了聲。

“沒事,睡吧。”張九齡聽她的聲音已經睡意濃濃,探頭過去,親了親她的眼角。

手卻握住她的,搭在%e8%83%b8口,未曾放開。

今日比往常睡得晚一些,譚昭昭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醒來時,眼前是張九齡側頭,深深凝視著她的雙眼。

譚昭昭收回手,伸了個長長的懶腰,猶帶著睡意問道:“大郎這般早就醒了?”

張九齡沒能睡著,就那麼一直望著她的睡容。

父母族人對他的殷切期盼,尤其是親事上,在私底下,他也聽到了些遺憾之言。

遺憾便是後悔,韶州府偏僻,還有嶺南道,廣州府。

以他的才名,足可以在廣州府尋到一門高親。

有才情,卻苦於門第低,無出路的男子入贅權貴之家,尋求出仕之道,在大唐屢見不鮮。

大唐律令,贅婿三年後可以自立門戶。

張九齡很是憤怒。

君子重諾,他不屑於此。

並非是他清高自負,他既然已經娶妻,斷不可能悔親和離再娶,攀上高枝以求前程。

灑脫恣意的她,明%e5%aa%9a朝氣的她,想去長安的她。

張九齡深深不安。

他們都在推崇他的才,替他惋惜。卻無人在意,譚昭昭是否滿意這門親事。

譚昭昭起了身,道:“外麵天氣好,正好將絲絹拿出去透透氣。我打算準備套頭麵,再拿幾匹給大娘子一並做添妝。絲絹不能久放,大娘子拿去做成衣衫穿也好,拿去買她喜歡的物件也好。大郎你覺著這樣可妥當?”

張九齡見譚昭昭邊理著頭發,邊細聲細氣與他商議,午後太陽透過紗綃,在地上投下一片片的光影。

先前心間的那些沉悶,隨著她的輕聲細語,漸漸散去,感到祥和而安寧。

“頭麵我去準備,昭昭就拿絲絹便好。”張九齡探身出去,拾起塌邊的羅襪。

譚昭昭正準備伸手接過,張九齡避開了,伸手抬起她的腳踝,替她穿羅襪。

秀氣雪白的雙足,塗了蔻丹的豔紅指甲,雪與紅相映,如同雪中落下的點點紅梅花瓣。

張九齡眸色暗沉,轉身摟住她,一陣鋪天蓋地,密密地親。

譚昭昭哎呀一聲,驚呼被堵了回去,連氣都快透不過來。

床榻被褥亂成一團,譚昭昭的烏發灑在上麵,唇與蔻丹一般殷紅滴血,雙眸汪了一層水波,瀲灩奪人心魂。

張九齡還沒緩過氣,%e8%83%b8口又是一陣激蕩。

譚昭昭趕緊抬起手捂住臉,擋住他,也擋住了她自己蠢蠢欲動的心。

張九齡的衣袍鬆散,慵懶俊逸風流之態,能讓人溺斃其中。▓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以前的張九齡,總是溫溫柔柔斯斯文文,這次如疾風驟雨。

“昭昭。”張九齡捉住她的手,含笑輕喃道:“彆躲呀。”

譚昭昭趕緊朝外一滾,慌亂地道:“起來了,起來了,不然外麵都要天黑啦!”

羅襪早就不知到了何處,譚昭昭一通亂翻,張九齡隻能先放過了她,幫著她找了出來。

“越幫越亂。”譚昭昭嘀咕著,飛快奪過,套在了腳上。

張九齡看著譚昭昭朝淨房衝的身影,無奈地道:“彆跑那般快,當心摔了。”

譚昭昭沒搭理他,洗漱時望著銅鏡裡她紅意未退的臉,抬手撫摸,手心還一片溫熱。

“怪不得君王不想早朝,美色當前誰擋得住,差點就丟盔棄甲了。”

譚昭昭腹誹著,改用涼水洗漱。穿戴好出來,總算恢複了冷靜。

張九齡已經穿戴好,恢複了斯文端方的模樣。他含笑望著她,饒有興致道:“昭昭,我來替你梳髻。”

譚昭昭想起他替她修發尾的事情,好不容易才長了回來,可彆被他給梳成了禿子。

譚昭昭立刻警惕將頭發往身後撥,嗬嗬道:“不用不用,時辰不早了,彆耽誤了功夫。”

張九齡見譚昭昭滿身抗拒,心頭浮起淡淡的失落,隻能由眉豆進屋,幫著譚昭昭梳好了發髻。

譚昭昭的嫁妝豐厚,放絲絹的箱籠裡,塞得滿滿當當,連手指都塞不進去。

打開箱籠,一股樟腦丸伴著些許的黴味散開。絲絹嬌貴,在太陽下曬容易褪色,譚昭昭便乾脆全部拿出來,放在陰涼的廊簷下透風散味。

張九齡幫著她整理絲絹,見她雙手輕輕撫過每一匹絹絲,嘴裡念念有詞,不禁側耳傾聽。

“都是錢呐,錢呐!”

張九齡忍住笑,一本正經道:“昭昭真是富有。”

譚昭昭頭也不抬道:“那是,錢方是安身立命之本。”

張九齡微楞,似乎不經意問道:“那我呢?”

譚昭昭抬頭看向他,笑盈盈道:“大郎是大郎啊。”

張九齡一瞬不瞬凝視著譚昭昭,道:“昭昭,我先前同你說,我告訴阿娘,我從未後悔與你的親事。”

譚昭昭眨了下眼,一時沒有做聲。

張九齡喉結動了動,片刻後,忐忑道:“昭昭,你可後悔與我的親事?”

第二十二章

譚昭昭被問得莫名其妙,張九齡看上去很鎮定,卻焦灼不安,竟然透露些不自信。

聯係先前他的種種反常,譚昭昭不禁認真思索起來。

後不後悔?

遵從著本心,譚昭昭問道:“大郎可是有對不住我之處?”

張九齡手輕撫過絲絹,觸及間細膩如凝脂。

他的妻子,在收拾她的嫁妝。

帶著這些,她可是想要遠走高飛?

成親之後,他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