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往回抽,張九齡穩穩握住了,笑道:“不放。”
不放就不放,偏生說得這般柔情繾眷!
譚昭昭暗自腹誹,心卻甜滋滋的。
張九齡帶著譚昭昭,一起到了前院,再從偏門出去,沿著池塘小徑走動。蛙叫蟲鳴,夜風輕拂,寧靜又美好。
張九齡采了朵含苞待放的荷花,往她衣襟上彆。
荷花花苞嬌弱,眼看花瓣就要掉下來,譚昭昭忙伸手去扶,不小心將張九齡的手,推到了那團柔軟之上。
%e8%83%b8脯與心頭,難以形容的異樣滋味,升騰翻滾。
譚昭昭僵住,臉緩緩泛紅,荷花啪嗒掉在地上。
張九齡的手停留在那裡,欲走還留,呼吸逐漸加重,啞聲道:“昭昭,要是我們已經到了長安,該多好啊!”
譚昭昭慌亂地推開他,轉身往回走,道:“不早了,我們回去歇息吧。”
話一出,好似更引人遐想。
張九齡在身後輕笑出聲,道:“既然昭昭急了,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譚昭昭轉回頭,一眼橫了過去。
眼波流轉,映入了星輝月影,張九齡呼吸窒了窒,上前一步攜著她的手,柔聲道:“好昭昭彆生氣了,你不急,是我急。”
譚昭昭趕緊轉開了話題,指著池塘說起了閒話。
走了一會,譚昭昭真想回去歇息了,張九齡似乎不急,帶著她一圈一圈走動。
待到千山出來,離得遠遠拱手一禮,張九齡這才帶著譚昭昭回院子。
譚昭昭見張九齡神神秘秘,不禁疑惑地打量著他,問道:“大郎可是有事?”
張九齡含笑道:“昭昭彆急,等回去後就知曉了。”
反正沒幾步路,譚昭昭便按耐住,好奇他究竟在搞什麼花樣。
回到後院,譚昭昭望著庭院大變樣,頓時呆在了那裡。
庭院中央支起了青氈帷幄,四周點著幽幽的燈籠。
帷幄帳簾卷起,透過防蟲蟻的薄紗綃,清楚可見裡麵地上鋪著氈墊,擺放著胡塌矮案。
案幾上堆放著果子點心,冰碗裡裝著酥山,酒盞。%e4%b9%b3酪的甜香中,夾雜著酒味飄散開來。
張九齡垂眸含笑,道:“本想與你一同走遠些夜宿氈帳,隻今日回來得晚,已經來不及了。便就在庭院中搭了帷幄,權充作野宴。”
胡人習慣住氈帳,大唐盛行胡風,野外露營並不鮮見。白居易大雪天都住在庭院的氈帳裡,詩雲:“賴有青氈帳,風前自設張。”
譚昭昭沒曾想到,張九齡帶她出去散步,就是為了好在他們的院子裡,搭起氈帳給她一個驚喜。
張九齡牽住譚昭昭的手,低低道:“昭昭,對不住,讓你受委屈了。我做這些,並非為了補償,亦補償不了。惟願天上的星辰月亮,美酒與......我,今宵能共伴著你安眠。”
第十七章
淡月,星辰,美酒,美食,美少年郎。
濁酒寡淡,譚昭昭隻吃了幾盞,依舊感到臉頰發燙。
放下酒盞,捧著臉頰,譚昭昭在張九齡麵前晃動著腦袋,咯咯笑道:“我醉了,醉了!”
張九齡與譚昭昭那樣,兩人都不拘小節,坐得很是隨意,曲起腿,手上的酒盞任其垂在腿前。
“昭昭,我亦醉了。”
張九齡每說一句,便親一下譚昭昭。
“癢。”譚昭昭笑著躲,又湊上前仔細打量張九齡,然後搖頭:“你沒醉,一點都沒醉!我才醉了!”
張九齡趁機親了下她的唇:“我醉了,為昭昭醉了。”
譚昭昭樂得笑個不停,兩人依偎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就醉沒醉呢喃了半晌。
月亮終究沒能爭過星星,隱入了雲層裡,繁星搶占了墨藍的天,爭先恐後散發著光芒。
譚昭昭背靠在張九齡懷裡,與他一起透過紗綃,望著眼前的星河。
除了偶爾的蟲鳴蛙叫,遠處傳來弱弱的幾聲犬吠,天地間安寧得,譚昭昭能清晰聽到張九齡的心跳,與他悠長的呼吸。
張九齡貼著她的耳朵,低聲問:“昭昭,你喜歡觀星嗎?”
譚昭昭隻認識北鬥七星,後世城市裡,極少能見到如此純淨絢爛的星空。她甚至,極少抬頭看天。
“我不懂觀星,大郎呢?”譚昭昭問。
沉默了片刻,張九齡小聲道:“除了欽天監,朝廷不允許觀星,唯恐泄露天機。我卻很喜歡看星辰,日升月落,刮風下雨,四季輪回,皆為天地的正常變換,與天命天運毫無關係。”
譚昭昭驚訝不已,扭頭去看他,慎重其事地道:“大郎說得對,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同什麼運道,天命,全無乾係!”
記得張九齡開梅嶺古道時的方法,是先燒熱大石塊,再澆水,石頭便裂開,易於開鑿。
後世看起來很是簡單,不過是物理上熱脹冷縮的原理。在千年前,在星空還是神秘之境,被皇家掌控的大唐,他原來早就有了這樣的想法。
張九齡%e8%83%b8口湧動著激蕩的情緒,除了愛意,還有說不出的欣慰與痛快。
無法訴諸於口的隱秘之事,能有放心說出來的時候,還有人懂。
張九齡緊擁著她,問道:“我替昭昭舞劍可好?”
譚昭昭忙道好呀好呀,蹭地坐起身,興奮地道:“除了舞劍,我還要看大郎起舞!”
張九齡全一一應了,倒了兩盞酒,與譚昭昭一起共飲完畢,再熟門熟路親了下她的唇角。
放下酒盞,張九齡難得輕快地跳躍了幾下,喚千山拿來了他的劍。
以前張九齡與譚昭昭練劍時,怕傷到她,全是用的竹劍。
這次千山拿來了他的長劍,抽劍出鞘,發出低沉“嗡”地一聲。劍身在星光下,散發出冰冷幽幽的寒光。
譚昭昭雙手合十立在麵前,情不自禁低呼出聲:“好厲害!”
張九齡一襲月白色的廣袖寬袍,手持劍,周身上下的氣勢頓時一沉,變得與利劍一樣凜冽。
嫌棄紗綃擋住了視線,譚昭昭也顧不得蚊蟲了,一把撩開。
劍光蓋過了星光,衣袂飄飛,隨著揮劍劈砍,人同劍,與星夜融為了一體。
興許是考慮到譚昭昭在,張九齡在出劍之間,少了殺氣,多了柔美與克製。
大音無聲,大象無形。
張九齡微微喘氣,收劍立在那裡時,譚昭昭還沉浸其中,呐呐不能言。
放下劍,張九齡含笑看著譚昭昭,沒有做聲。
接著,他的雙臂抬起,腳在地上看似輕點,譚昭昭卻好似感到地麵的震動。
腰肢靈活,隨著手臂舞動,跳躍起來旋轉,腳不時蹬踏點地,再旋轉。
起初,譚昭昭還能看到張九齡微笑的臉。漸漸地,他越轉越快,青石地麵響聲不斷,眼前隻餘一團月白的影。
胡騰舞!
岑參詩中“翻身入破有如神,前見後見回回新”的胡騰舞!
與女子起舞間的輕柔曼妙不同,男子的胡騰舞揉入了上戰場上殺敵的動作,剛猛有力。
舞必,張九齡墊著腳尖奔到譚昭昭麵前,手撐在她麵前的氈帳上,微微喘著氣,仰頭望著她問:“昭昭可喜歡?”
濃烈的歡喜,伴著酒意衝上頭,譚昭昭手不聽使喚,撲上去,將他的頭攬在了身前:“喜歡,所有的都喜歡!”
張九齡頓了下,順勢將頭深埋進去,悶笑出聲。
譚昭昭學著他那樣,抬起他的下顎,一點點親上去,笑道:“吾心甚慰,今晚,就由大郎服侍吧!”
張九齡呼吸逐漸急促,身子前傾,將她撲倒在了胡床上。
翻滾中,腳不知勾到了何處,帷幄傾倒,將兩人埋在了裡麵。
眼前一片漆黑,兩人瞬間都不動了。
張九齡先回過神,%e8%83%b8腔震動,笑出了聲。
譚昭昭蛄蛹著,哎喲一聲,“噓,彆笑彆笑,咱們先爬出去。”
張九齡說好,黑暗中緊緊握住譚昭昭的手,慢條斯理往外鑽。
“昭昭。”
“嗯。”
“若是帷幄沒倒塌,你真要我服侍嗎?”
“不會。”◢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譚昭昭還是把持得住,酒隻是微醺,美色添了幾分醉意,但都抵不過她對長安,對走出去看看大唐的向往。
張九齡唔了聲,道:“就是昭昭要,我也不會同意。”
帷幄塌得很及時,若非如此的話,譚昭昭覺著他是開弓沒了回頭箭。
譚昭昭懷疑地道:“大郎真能忍住?”
“昭昭能忍,我亦能忍。”
頓了下,張九齡道:“男歡女愛,本屬天性。我知曉昭昭為何而忍,我亦同昭昭一樣。”
“大郎真好。”譚昭昭由衷誇讚。
果然,成大事者絕非凡人,在仕途不順時,並不自暴自棄,回到嶺南開辟了梅嶺古道。
譚昭昭蛄蛹了半晌,發現眼前還是一片黑。
帷幄極輕,落在身上倒沒事。隻是,整個帷幄隻放了一張胡塌,一張矮案,並不寬敞。
蛄蛹了半晌,譚昭昭手摩挲過去,發現他們還是在胡塌上。
話鋒一轉,譚昭昭嗬嗬道:“可是大郎,為何我覺著,你非但沒往外動,反而在將帷幄往我們身上纏呢?”
“昭昭莫要冤枉我。”
話聽起來義正言辭,張九齡的手臂卻用了力,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他無法再說下去,%e8%83%b8口充盈著莫名的情緒,怕一出聲就會哽咽。
他喜歡眼下的境況。
在重重的枷鎖下,在無邊的黑暗中,隻有他與她。
幸得有她與他,能彼此相擁為伴。
第十八章
炎熱的盛夏總算過去,早晚天氣逐漸涼爽。
如今的雕版印刷尚未普及,由朝廷主持編撰的曆書即皇曆珍貴,張家共有兩本手抄本。一本在張弘愈手上,一本在張九齡的書房。
譚昭昭問他要了來,每晚歇息之前,總要先看一看,然後心滿意足地躺下歇息。
張九齡看得想笑,問道:“可是在卜凶吉?”
譚昭昭道:“非也,我在看離去長安還有幾日。”
翻了個身與張九齡麵對麵,舉起手指頭對著他晃了晃,興奮地道:“隻有二十一日了,二十一日!”
張九齡拽住了她的手指,寵溺地道:“我知道。早些歇息吧,明日我們用過朝食之後,上山去摘新鮮的梨吃。”
大唐的果子遠不能與後世比,譚昭昭聽到鮮美多汁的梨,頓時口舌生津,一下閉上了眼睛,道:“我睡著了。”
張九齡輕笑出聲,順勢抵著她的額頭摩挲了幾下,低喃道:“睡吧。”
譚昭昭很快就睡著了,張九齡在她均勻的呼吸聲中,沉入了安眠。
一夜過去,譚昭昭精神奕奕起了身,用過朝食之後,便與張九齡從偏門出去,分彆上馬。
梨樹在上次摘荔枝的山上,兩人隨意信馬由韁,邊走邊說著話。
騎馬轉過彎,看到在山坳處的幾顆梨樹下,小盧氏挎著籃子,帶著張大娘子與戚宜芬站在一旁,指揮墊著腳尖的徐媼摘梨:“徐媼,仔細腳下的草滑,你要小心些。”
徐媼用力拉下樹枝,張大娘子便歡呼一聲,拉著戚宜芬上前,飛快摘下枝頭上的兩隻梨。
“咦,大兄大嫂嫂來了!”張大娘子眼尖,手上拽著梨,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