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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發了。

盧氏見譚昭昭低頭,那股怒意總算散了些,給小盧氏使了個眼色。

小盧氏便挪到了譚昭昭身邊,笑著勸道:“九娘,長輩都是為了你好,彆說大郎是姐姐身上掉下來的骨肉,就是我這個姨母,看到那般豐神俊朗的郎君,若是前程受阻,都得痛心呐!”

譚昭昭好脾氣地道:“是,姨母說得是。”

小盧氏委婉道:“我嫁人之後,在家中侍奉公婆,晨昏定省從未斷過。九娘,大郎忙碌,你平時侍奉他之後,多走幾步路,來正院請個安,這才是為人媳婦之道啊!”

無論她們說什麼,譚昭昭隻管應是,多加一句賠不是,以不變應萬變。

小盧氏眼珠轉了轉,語重心長地道:“如今你連晨昏定省都沒功夫,一人著實太忙了些。你們成了親,遲早得生養孩子,等到那時,你就更加沒功夫了。大郎身邊總得要人伺候,你娘家母親應當在出嫁前已經告訴過你,早些選好人,在你不方便時,好伺候大郎。”

這是要替張九齡選侍妾了啊!

在眼下這個時代,除了公主貴人們能張揚恣意,“看儘長安花”乃是風流雅事,男子身邊有侍妾實屬尋常。

譚昭昭不是公主貴人娘子,她管不著張九齡納不納侍妾。

同樣,盧氏估計也不管不著。

既然管不著的事情,譚昭昭就不給自己平添煩惱了,隻端出恭敬的姿態,一一道是。

見到譚昭昭態度好,盧氏臉色終於緩和些,喚徐媼拿了兩包藥來,道:“這是調理身子,生兒子的良方,你拿回去服用。切記要忌口,彆貪圖口舌之欲,多吃些長胖點,才有利於生養。”

譚昭昭心道馬上接過藥,感激地道:“有勞阿家費心了,我這就回去煎藥服用。”

盧氏本還想說什麼,她滿腹的話,對著譚昭昭軟綿綿的模樣,一時都想不起來了。

譚昭昭順利離開回到院子,將藥交給迎上來的眉豆,道:“拿去灶房煎了,記得了,這是阿家給我藥,讓灶房仔細小心些。”

眉豆接過藥,先前她還在見譚昭昭生龍活虎舞劍,怎地這般快就吃上藥了,不由得驚奇地道:“九娘病了?”

譚昭昭笑了下,道:“你隻管去就是。”

眉豆見譚昭昭麵色如常,先拿著藥去了灶房。

沒多時,眉豆端著藥進了屋,道:“九娘,藥煎好了。”

譚昭昭斜倚在軟囊上剝蓮子吃,聞言頭也不抬地道:“倒到淨房後的水渠裡去。”

眉豆愣了下,她似懂非懂,端起藥去倒了。

譚昭昭道:“過一陣將碗送回灶房去,就說我全部吃得一滴不剩。吃過藥嘴裡發苦,沒甚胃口,不過阿家的吩咐莫敢忘,中午的飯食......唔,就要一碗清爽些的冷淘,一隻白麵炊餅,一碗杏酪。”

眉豆機靈,想通了其中的關竅,偷笑出聲。

沒甚胃口還要吃三碗,要是胃口好那還了得!

冷淘爽口,白麵炊餅蘸了杏酪,吃起來鬆軟甜滋滋。

譚昭昭吃完飯,滿足地躺在胡床上,沒多時枕著軟囊沉入了香甜的夢鄉。

睡醒之後,譚昭昭喚來眉豆,撫著肚子,五官皺成了一團,痛苦地呻.%e5%90%9f:“眉豆,你去阿家院子稟報一聲,就說我吃了藥,肚子痛得很,無法前去給阿家請安了。”

眉豆被嚇住了,驚慌地道:“九娘你可還好,婢子這就去給九娘請郎中。”

譚昭昭偷笑,她的演技還真不錯,能瞞過貼身相伴的眉豆,其餘比如徐媼等人,肯定沒問題了。

“快去吧。”譚昭昭朝眉豆擠了擠眼。

眉豆反應過來,鬆了口氣,哭笑不得道:“九娘真是嚇死婢子了。”

“九娘放心,婢子會傳好話,隻說九娘吃了藥,睡醒之後就腹痛如絞了。”

眉豆保證之後,急匆匆去了正院。沒多時,徐媼跟著眉豆回來,看到躺在胡床上的譚昭昭,上下打量著她,道:“聽說九娘病了,娘子吩咐婢子來看看九娘身子如何了。娘子說,這藥娘子以前生大郎二郎他們時都吃過,從沒出過岔子,九娘吃了,如何就腹痛了呢?”

譚昭昭蜷縮著,手捂著肚子,有氣無力地道:“讓阿家擔心了。我也不清楚是如何回事,這腹痛一陣一陣的......唔......徐媼,我沒事,你回去跟阿家回一聲,估計歇息歇息就是了。”

她將手伸給眉豆,“眉豆,你扶我一扶,我得趕緊去淨房。”

眉豆連忙上前,緊張地攙扶起了譚昭昭。

徐媼見狀,隻能關心了幾句,告退離開。

譚昭昭去了淨房,順便洗漱了下,出來繼續在胡床上愜意躺著。

躺累了,譚昭昭就起身比劃著劍式招數。徐媼來了幾次,譚昭昭腹痛間歇性就發作了幾次。

她很是懂事,咬著唇,堅強地道:“我沒事,吃著阿家的藥,就不去請郎中看診了,惟恐方子中有藥相克相衝,失了藥效。”

堅持腹痛就是神仙都診斷不出來,何況是郎中。

徐媼到了夜間再來了一次,聞到屋裡散發著藥味,譚昭昭病懨懨道:“我先前好了些,就又用了一碗藥,請阿家放寬心,早些歇息。”

第二天,灶房繼續熬藥,譚昭昭的腹痛繼續,病了就沒辦法前去晨昏定省。

日頭已經西斜,張九齡翌日就會回來。譚昭昭掐指算著時辰,她隻要再見兩三次徐媼,她的病就能痊愈了。

徐媼來探望過譚昭昭,她如先前那樣,身子時好時壞,隻能乾巴巴寬慰了幾句,起身離去。

從後院出來走出穿堂,徐媼見到張九齡大步流星走來,驚訝不已,忙上前見禮:“大郎這般快就回來了。”

張九齡眉頭微蹙,不動聲色問道:“徐媼來這裡所為何事?”

徐媼忙笑道:“九娘身子不舒服,娘子關心九娘,吩咐婢子......”

話徐媼就見向來端方持重的張九齡,如一陣疾風般,從她身邊掠過,飛奔進了後院。

第十六章

譚昭昭送走了徐媼,瞬間恢複了生龍活虎,笑眯眯對眉豆道:“去拿飯食吧,吃過飯之後再腹痛一次,就可以歇息啦!”

眉豆聽得笑個不停,走出屋,隻見一道人影從庭院中間大步奔來。她唬了一跳,正準備嗬斥時,人影已經到了麵前,恍惚中她看清了是誰,轉過身,隻留下葦編的門簾在晃動。

“昭昭!”屋內張九齡聲音傳了出來,眉豆聽到那蕩氣回腸的呼喊,她心都情不自禁跟著揪緊了,雙目泛紅。

大郎回來了,九娘就再也不用裝病,要時刻防著徐媼前來查探。

眉豆吸了吸鼻子,臉上帶著歡笑輕鬆的笑容,趕忙去了灶房,再讓廚娘多做幾份菜蔬。

屋內,張九齡半跪半蹲在胡床前,微微喘著氣,急切地道:“昭昭病了?身子何處不舒服?”

譚昭昭正斜倚在軟囊上優哉遊哉等飯吃呢,被從天而降的張九齡抓住了胳膊,他的手心滾燙,掩飾不住的擔憂。

譚昭昭顧不得其他,忙安慰他道:“沒事沒事,我沒生病。”

張九齡靜靜盯著她,片刻後蹲坐下去。鼻翕微動,聞到了屋內的藥味,滿身的疲憊於落寞:“昭昭,對不住。”

既然譚昭昭身子無恙,好生生的人何須服藥,那就是他離開時,盧氏找她麻煩了。

漸漸地,張九齡眉眼轉成了冰涼,他站起身,道:“昭昭,我先去阿娘的院子,你餓的話,就先用飯,不用等我了。”

譚昭昭愣了愣,張九齡太過聰慧,冷靜下來略一思索,便能知曉究竟。

“彆呀,彆去。”譚昭昭跳下胡床,上前拉住他的手腕,懇切地道:“你彆去,我真沒事。”

那是生養張九齡的母親,是她的婆婆。

盧氏總是為了他好,心心念念都是為了他,在當今的世道,是拳拳慈母之心。⊥思⊥兔⊥網⊥

眼下張九齡正在氣頭上,他們正是少年夫妻最甜蜜的時候,為了護著她,難免傷了母子情分。

走出韶州,離家三萬裡,回來就成了探親客居。

距離與時光,可以美化很多過往。

那時他們的甜蜜不在,回憶起今朝之事,說不定就會成了夫妻之間的一根刺。

譚昭昭真不在意,再過幾個月她就會離開了,盧氏與她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何苦為了不在意的事與人,傷害到真正關心之人呢?

譚昭昭簡單說了盧氏給她吃藥生孩子之事,很是體貼地道:“阿家教訓我幾句,都是出自於長輩的關心。大郎為我做了這般多的事,哪能再讓大郎夾雜在我與阿家之間為難。”

張九齡神色歉意而動容,握住她的手,難過地道:“就是委屈昭昭了。”

譚昭昭故作堅強,擠出一絲笑,道:“沒事,大郎彆多想。外麵天氣這般熱,大郎趕路回來,衣衫都汗濕了,快進去洗洗換身衣衫。”

張九齡溫柔地道:“我先去給阿耶阿娘請個安,等下再去換洗。昭昭先用飯就是。”

譚昭昭見張九齡已經冷靜了下來,她便未再多言,道:“好,你去吧,我還不餓,待你回來再一起用。”

張九齡忍不住緊緊將她扣在懷裡,親了親她的眉眼:“昭昭真好,我會快去快回。”

譚昭昭親自將張九齡送出門,等他一步三回頭走遠了,她方回了屋,吃著鮮果墊肚子。

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張九齡回來了,他已經洗漱過,換了一身乾爽的寬袍。

譚昭昭見他神色如常,也沒過問他去盧氏院子的事情,忙去讓眉豆送飯食來。

張九齡關心道:“昭昭等得餓了吧?”

譚昭昭搖頭,將食案上的碟子推過去,道:“我吃了些果子,大郎也吃些。”

張九齡的確餓了,他便吃了兩塊,說起了這次出去的一些情形。

“大伯父與我說了科舉的事情,考中進士之後,還要經過吏部應試選官。長安繁華,權貴子孫,英才不知凡幾。大伯父從旁邊委婉勸說,恐我心性過高,最終落得失望。其實大伯父多慮了,他如此說,我反倒感激他。昭昭,落榜固然會失望,要是這點打擊都經受不住,遭遇更大的麻煩時,豈不是就永遠一蹶不振了?”

譚昭昭認真聆聽,她喜歡張九齡與她說外麵的事情,而非張家後宅的這些家長裡短。

他對她說在外麵的交友,他心底所想,也是他對她的尊重。

張九齡朝她笑得意味深長:“大伯父與他的友人,皆贈了我錢財。”

譚昭昭瞪他,道:“大郎莫取笑我,要是沒錢,在長安可過不下去。”

張九龍點頭道:“九娘說得是,若身上沒家財,出門在外寸步難行。讀書人不當講究這些,卻處處離不得。無論天家百姓,亦一樣如此。”

怪不得張九齡能當上宰相,他的這份務實,關心百姓民生,就極為難得。

用過飯之後,張九齡牽著譚昭昭的手出去走動散步。圓月變成了彎月,在雲層中影影綽綽,星星多了些,不時眨呀眨。

張九齡低頭看著譚昭昭的手,笑道:“冰沒了,難得昭昭沒嫌棄我。”

譚昭昭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