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在踏入幽熒深淵的範圍後,立馬被鋪天蓋地的“罪業”給震住。
直至此時,他們才知道。
這五十多年,夜清並未動用真正的力量。
若是撬動了幽熒深淵。
整個魔域都能被蕩成灰燼。
魔族老實了。
妖族和鬼族也安靜了。
夜凰卻知道,一切才剛剛開始。
想要消減“罪業”,得從根本上入手。
她研究來研究去,在看到三界書院後,眼前一亮:“這個好!”
夜清順著她細白的手指看過去,看到了八個字——
有教無類,天下大同。
夜凰道:“先從魔域開始,讓魔族、妖族和鬼族沒有嫌隙,和平相處!”
夜清頓了頓,提醒她道:“這個過於理想化了。”
夜凰看著他道:“不好嗎?”
夜清:“……”
她一眼看穿他的心思,道:“你也覺得好,我也覺得好,至於理想化……”
夜凰定聲道:“正因為是理想,才值得全力以赴去實現。”
夜清垂睫,看到她燦若朝陽的眸子……隻覺沉寂的心砰砰直跳。
是了。
她一直如此。
初見時,她便是這般不斷地像幽熒深淵投下極晝之光。
像極了填海的精衛。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夜清心中豁然開朗。
他知道了。
知道自己是從何時心儀於她了。
第一次相見。
第一縷極晝。
他尚未蘇醒時,已然沉淪於那片暖白。
第47章 燭照歸
夜凰和夜清, 用了足足二百年時間。
讓不欲宮在幽熒深淵上亮如白晝,猶如一輪獨屬於魔域的黑色太陽,給這片陰霾之地開啟了新時代。
就像夜清說得那樣。
這很難。
隻怕比去搶奪鴻蒙樹都要難上三分。
夜凰中途也明白了。
然而她沒有絲毫退縮, 依舊堅定地走下去。
正確的事,再難都要做。
她要減少“罪業”的誕生, 她也從中感受到了真正的快樂。
魔域中很多貧瘠之地。
聚集了許多窮困潦倒的妖族。
妖族隻生不養,又因為體質問題,極易生育。
一隻貓妖能誕下幾百個幼崽。
可真正活下來, 隻有一兩個。
如此殘酷的環境下, “罪業”瘋狂滋生。
第一次深入了解時,夜凰被狠狠震住了。
她明白了何為死士。
這從小在廝殺吞噬中長大的幼崽, 注定了心中隻有惡念。
一道道極晝之光落下。
並不能淨化他們心中的惡。
反而會直接剝奪其靈魂, 讓□□成為空殼。
第一個一百年時。
夜凰真切感受到了自己在做什麼。
那山一般的絕望壓下來, 讓她感受到了沮喪。
減少“罪業”的誕生?
她做得到嗎?
夜凰站在不欲宮上, 看著下方“罪業”翻騰的幽熒深淵。
她感覺到了濃濃的無力感。
並未減少。
一點都沒有減少。
夜清輕輕將她擁入懷中, 說道:“若是累了, 就……”
夜凰身體陡然繃緊, 道:“不累!”
夜清在她柔軟的脖頸上輕輕落了個%e5%90%bb,說道:“沒事的, 我習慣了, 些許‘罪業’傷不到我, 幽熒深淵也沒事的……”
夜凰在他懷裡轉身,後背貼在欄杆上,抬頭望向他道:“夜清, 我想做些什麼。”
她靠近他懷裡, 麵頰隔著冷冷玄衣, 貼在他心口上, 聽著他的心跳聲,繼續說道:“為了你,為了幽熒,也為了那些像曾經的我一樣,沒有開智的生靈。”
的確很難。
卻值得去做。
不隻是為了夜清,不隻是為了幽熒深淵,更是為了她看到的那一切。
苦難遍布魔域。
她既然看到了,便沒辦法置之不理。
“我想做下去。”她輕聲對夜清說,“不難的,幫一個人是一個人,能拉一把是一把,我想把生存的另一種可能告訴他們,給他們一個可以選擇的機會。”
她抬頭,望進夜清眼裡:“這裡是我們的家,我想它好一點,再好一點,更好一點。”
她手指向下,扣住了夜清冷涼的手,一股股熱意順著掌心傳遞,烙進了夜清的心臟。
夜清難得笑了,他應聲道:“好。”
生於幽熒。
閱遍至暗。
早就對一切絕望的夜清,心底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這裡是我們的家。
她和他的家。
火苗升騰,想要點亮陰霾的魔域。
他們廝守的第三百年。
魔域空前平穩。
“罪業”的誕生,真的在逐年變少。
雖微乎其微,卻是巨大的希望。
彼時,人間界起了一場大戰。
夜凰生怕這好不容易穩住的“罪業”,再度鋪天蓋地,連忙趕去了人間界。
等忙完了回來時。
夜清頗有些詫異:“怎麼化作了我的模樣?”
夜凰身上玄衣褪去,一步步走近他時,恢複了自己原本的模樣,說道:“人族奇怪得很,他們居然重男輕女……我是女子的話,行事很不方便,所以就化作你的模樣了。”
夜清並不擔心。
以她如今的修為、境界和心性,除非遇到天界神君,否則無人能傷她分毫。
夜凰說著自己在人間界的見聞:“人族女性太不容易了,她們連合適的修行功法都沒有,等我研究一下,寫一套適合她們修行的功法,憑什麼要屈於男人之下,長得瘦小些又如何,打架又不是拚蠻力……”
說著,夜凰盯夜清:“你打不過我!”
夜清應道:“是。”
夜凰來興致了:“來來來,我們過兩招……”
夜清哪會和她胡來,況且分彆這麼久,他日日夜夜想她,而她忙起來連個紙鶴都不回……
夜清親她細滑的後背。
夜凰最受不了這個,顫著聲道:“夜清,你彆使美人計!”
夜清:“……”
夜凰:“誒誒……”
行吧,她也想他。
一響貪歡。
夜凰把玩著夜清的頭發,說著自己在人間界做的事。
“對了,我這次遇到一個有趣的人……”
“……”
“你彆胡亂吃醋!”
“……嗯。”
“他叫白藏,是個書癡,你都不知道他有多離譜,為了那一箱子書,命都不要了……不過,他可能到不了‘人皇’之境,十有八九還是要死的……”
她救了白藏一次。
卻不能改了他的命。
夜清道:“他既有執念,死後化鬼便是。”
夜凰輕歎口氣:“那十八層地獄,哪裡是那般容易走過的。”
後來。
白藏走過了十八重地獄。
他來到不欲宮時,向夜清謝救命之恩。
然而彼時的不欲宮,早已陷入沉寂的夜。
真正救白藏的人,也早就回歸天界,成了那無情無心無我的古神燭照。
這個憶珠的記憶並不完整。
夜凰在人間界的動作,驚動了十二仙門,而後引來了東方神帝。
青伏一看到她,便眼淚縱橫,哭得不能自已。
夜凰並不認識他,隻覺錯愕。
青伏在她眉心輕點,她的意識也隨之消失了。
落搖自漫長的記憶中醒來。
整個人久久回不過神。
這是夜凰留下的“憶珠”。
記著她那三百年的點點滴滴,記著她和夜清的相知相惜相許,記著她滿腔濃烈的愛意……
落搖按住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臟。
她有些恍惚,有些混亂。
夜凰是她?⑤思⑤兔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她是夜凰?
可是……可是……
夜凰是三百年前消失的。
她是三百年前走出鴻蒙樹的。
她怎麼可能是夜凰。
落搖難以形容此時的心情,那記憶的密度遠超這三百年,又是直接在她體內炸開,並非“看”,而是真實的感受。
“我……”落搖開口,眼前空無一人。
她仍舊在逍遙閣中,可是閣中人走了,隻留下滿室的冷風和逐漸淡去的茶香氣。
一股火竄上心口。
落搖脫口而出:“夜清,你出來!”
躲躲躲!
就知道躲!
說完,她又是一恍惚。
夜清在三百年前隻身硬闖天界,神族的九十九重誅魔陣都沒能困住他。
最後逼得燭照現身,抽了他魔髓,將他從神山擊落。
鑽心的痛遍布全身。
落搖染上了哭腔:“夜清……你出來,出來好不好,我……我……”
很想你。
很擔心你。
可是……說不出口。
落搖頹然坐倒,大概猜到了前因後果。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三百歲,可其實她至少六百歲了。
那三百年,她在魔域,是夜凰。
爹爹恐怕是找了她三百年,終於在人間界找到了她。
他接她回魔域。
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法子,洗去了她那三百年的記憶。
落搖全忘了。
再醒來時,隻以為自己剛剛走下鴻蒙樹。
那三百年的點點滴滴,密不透風地向她裹來。
她記起了自己說過的每句話。
她記起了自己做過的每件事。
她明明對夜清許諾了那麼多,明明說好了一起重建魔域,明明都將不欲宮照亮了。
可是,她走了。
一聲不吭,未留片語地走了。
當時的夜清,是怎樣的心情?
他本就敏[gǎn]多疑,本就因為“罪業”的侵蝕,極度厭世。
她這樣走了,他得多著急?
他硬闖天界時,又是抱著怎樣的決然?
落搖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
爹爹對他說什麼了?
母親又對他說什麼了?
想到這裡,落搖眼眶通紅,淚水止不住了,她體內沒有靈力,她感應不到夜清,他若是就這麼回了魔域,她甚至都沒辦法去尋他。
“夜清……”落搖哽咽著,“你出來好不好,我當時在人間界遇到了爹爹,他把我帶回了東神山,之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我……忘了,對不起,我居然……居然忘了這麼重要的……”
夜清沒走。
他隻是隱去了身形,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
落搖的話,讓他確定了一些事。
憶珠裡是夜凰的記憶。
她記起了那三百年。
但她不知道自己是燭照。
她是夜凰。
可是夜清卻一動都動不了。
夜凰也好,落搖也罷。
她終究會回到鴻蒙樹,終究會歸於古神燭照。
那一幕,夜清永生難忘。
他以為夜凰被神族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