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褲衩,對於自己的能力,李約還是很有逼數的。
打打殺殺可以,畢竟爹娘給生了一副健壯的好身體,伯父闊綽,從小到大的營養也沒缺失過。
可真要是當一部主官,他心裡邊就有些七上八下了。
他怕把事情給搞砸了。
李元達見狀,不免要用言語來羞他一羞:“年紀輕輕的,怎麼跟上了年紀的人似的,瞻前顧後?”
繼而又正色幾分,大略上講了幾分商稅的事情給他聽,繼而道:“我給你分一支三百人的親兵,作為常設武裝,你再去找李平,從軍中調七百精銳,作為流動武裝。再從刑房調幾個經年的老吏去協助。”
看李約臉上微露茫然,李元達便說的再更具體一些:“你要做的,就是當一個判官,明察秋毫,至於具體的行政,自然有專人來管。”
“有商人前去狀告的時候,你來鑒定真偽,若是假的,就以誣告的罪名來懲處他,若是真的,那就帶兵去抓人,不管是誰,敢在我下令之後置若罔聞的繼續伸手,都得我投到牢裡去!”
李約畢竟不傻,很快反應過來:“您是打算,順帶著借機練一練兵?”
“不錯。”李元達讚許的看著他,道:“親兵們多半都是李氏子弟和鄉黨中人,是靠得住,值得栽培的。叫他們在你身邊曆練一下,見一見底層的民生,間歇性的去抓一抓人、審一審案,但凡有個能拎的出手的,將來就外放出去做個主官。”
“至於軍中流動的那七百精銳,最好也是從不同的部隊當中抽取,叫軍隊的血液流動起來,鮮活起來,這是好事。”
李約鄭重其事的應了,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瞄了他一眼,試探著問:“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人給我送錢……”
這是難以避免的。
不需要敲詐,甚至於李約連態度都不需要表露出來,對方甚至於會強行送錢給他,以求安心。
李元達明了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再則,李約也不是外人嘛!
他很理解的告訴李約:“五五分賬。”
李約的眼睛明顯的亮了一下,嘿嘿兩聲,又說:“我拿兩分,剩下的三分,兩分給親兵們,一分給流動駐軍。”
李元達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去吧,此事真正擬定出文件還,還得耗費幾日功夫,你剛好也趁著這個時間,好好考慮一下細枝末節的事情。”
李約應聲而去。
……
潘嚴令人封禁了戶房,親自帶隊,嘎嘎亂殺。
而與此同時,街頭巷尾對於今日衙門門口李氏公子對陣嚼舌婦人的一場精彩大戰的討論也到達了頂峰!
王鬆均穿了一身半新不舊的袍子,抄著手坐在酒樓裡,津津有味的聽旁邊桌上的客人議論這事兒。
“要說這位李約公子辦事,可真是投灑家的脾氣,就該叫那幾個長舌婦試一試倒黴到自己家的滋味!”
還有的連連歎息:“可惜事情沒能成,可惜啊!”
另有人哼道:“潘先生不是已經去查了嗎?有這位冷麵判官在,我不信那幾家子人能討得了好!”
末了,又齊齊舉杯:“為節度使的善政,也為六小姐的好心,來喝一個!”
酒樓內的氛圍立時便沸騰起來。
經曆了家國之變,王鬆均格外喜歡如今的煙火氣,就著一碟醃肉慢騰騰的吃酒,卻聽不遠處小鐘聲脆響,又到了今日念南都報的時候。
因著剛在南都報擔任了職位,也親自寫了詩,這會兒他難免就要多多關注幾分,卻聽旁邊桌上的幾個客人把南都報和今日之事聯係起來了。
“要說大事,再沒有比城中修茅房更大的了,怎麼卻不見南都報講?”
旁邊有個人很有經驗的左右看看,確定吸引到了周圍人的眼光之後,才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三舅的表哥的堂嫂的娘家弟弟在南都報做工,聽他說,南都報新聘了一位極有名的先生來,就修茅房這事兒,還寫了詩呢!”
王鬆均聽到此處,不由得把耳朵又往前伸了伸。
卻聽聲音最是渾厚的那漢子道:“極有名的先生,卻是哪個?俺識字不多,會寫詩的也不認識幾個!”
那人輕輕一笑,道:“據說,乃是被稱為當世詩詞第一人的王鬆均王先生!”
周圍傳來一陣抽氣的聲音:“居然是鬆均先生!”
“王先生居然到了南都?!”
王鬆均有種又不好意思,又想繼續在這兒聽一聽的感受。
這時候便聽有人問:“王先生寫了什麼詩,你可知道嗎?!”
那人便得意起來,眉飛色舞道:“你們這可算是問著了!”
說完,洋洋得意的%e5%90%9f誦了幾句出來。
王鬆均壓抑著清一清嗓子的衝動,等待著周圍人給出反饋。
然後就聽見那聲音渾厚的漢子道:“這文縐縐的,跟茅房有什麼關係?聽灑家來寫一首!”
“好個節度使,真他媽不錯!修茅房,茅房大!茅房裡的坑真大,坑上有百家,拉屎都來它!”
王鬆均一口酒噴了出去,劇烈的咳嗽起來!
然而周遭人的反饋可比聽見他那兩句詩的時候熱烈多了!
“好!!!”
“好詩啊好詩!!!”
還有人高聲叫好:“張兄所做,當真是朗朗上口,通俗易懂!!!”
王鬆均咳得肺管子疼,啼笑皆非之餘,又覺得有些意思,遂悄悄問旁邊人:“那漢子是誰?”
旁邊人哈哈一笑:“此人姓張,自稱叫宗昌,據說是念過幾本書,從前自己起了個雅號,喚作月邊疏影……”
王鬆均點點頭,心裡邊回味的卻是方才眾人對於那幾句……姑且算是詩的評論吧。
朗朗上口,通俗易懂。
他轉念又想,詩詞本就是用來抒情達意的東西,誰說自己寫的詩,就一定比彆人的詩好呢?
之前在心裡想人家寫的東西姑且算是詩,本身就是一種傲慢了。
自己的詩或許會更多的流通於達官貴人口中,但是這人的詩,卻真正的能夠走到底層百姓們的心坎上。
想到此處,他不由得微笑起來。
那大漢隨口作了首詩,得了滿堂彩,心裡也是頗高興的,逗樂子嘛!
轉而瞧見不遠處一個中年文士若有所思的模樣,還當是丟了醜,略有些赧然,上前敬一杯酒:“隨口胡言,先生不要笑話!”
王鬆均趕忙搖頭,同時回敬他:“我倒是覺得,先生所作詩詞,頗有些白樂天的味道呢!”
大漢懵了,自以為聲音很小的問同桌唯一一個文化人:“白樂天是誰?”
文化人小聲告訴他:“聲名遠播的大詩人!”
大漢受寵若驚,倍覺臉上有光:“先生謬讚,真沒想到灑家也有跟大詩人相提並論的一日,哈哈哈哈哈!”
酒樓裡氣氛再度又熱鬨了起來。
王鬆均慢騰騰的將那碟醃肉吃完,酒水飲儘,終於優哉遊哉的起身,往南都報的辦事處去了。
而與此同時,那首大漢信口%e5%90%9f出的小詩,卻在底層迅速流傳起來。
咱們不如王先生懂詩詞格律,但王先生肯定不如我們懂茅房!
傳得多了,也有人問——這詩雖然粗了點,倒是也朗朗上口,是誰寫的?
便有人很自信的告訴他:“是大詩人白樂天所作!你不知道嗎?他寫詩一向以通俗易懂聞名!”
“噢噢噢,還真是,一聽就明白了,果然是大俗即大雅!”
直到若乾時日之後,這首詩輾轉傳到了被貶在外地的白樂天耳朵裡。
“我新寫的詩?我怎麼不知道……”
白樂天很茫然。
展開看看。
修茅房,茅房大!茅房裡的坑真大……
白樂天險些一口血噴出來!
“是哪個殺千刀的乾的?彆讓我逮到!!!”◎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第361章 救命,我身邊所有人都有病22
伴隨著李約李公子在衙門門口的驚天一撕,南都城內的茅房修建工程整個被按下了加速鍵。
不隻是人口普查的進度,連同磚石的籌備和後期的製度性完善過程也顯而易見的加速了。
而先前的反對力量當中,最先冒頭、消極怠工的那一批眼見著一隻腳已經邁進了地獄,事實上後邊那隻腳也進去了,隻是還露出個屁股欲說還羞的留在門外,等潘嚴一腳給踹進去罷了。
而那些對此心懷不滿卻沒有急於做聲的人,卻仍舊還是隱藏在暗處,沉默的觀望著,並不做聲。
李方妍從這回的事情當中吃到了教訓。
她並不後悔接下這個工作,更不後悔出頭做這件事,甚至於那教訓也並非是來自於糞娘子這個稱呼。
對於名聲,她其實看得沒那麼重。
李方妍隻是恍然驚覺,這個世界,同她從前所在的那個世界是不一樣的。
譬如之前指定計劃的時候,她幾乎是想當然的把這個時代的胥吏當成了前世的基層工作人員。
她知道基層的人各有各的辛苦,所以也想著儘力給予他們一些補貼,但是……這些人跟胥吏,其實完全是兩回事。
“或許,我該腳踏實地一些。”晚上入睡的是,李方妍仿佛是自言自語般的說了這麼一句。
吉祥正在給她鋪床,聞言吃了一驚,瞠目道:“小姐,您覺著自己還不夠腳踏實地呢?”
“不夠,”李方妍用熱過的毛巾擦了把臉,神色堅定道:“明天,我也跟著出門做人口普查去!”
缺什麼補什麼,不夠了解底層,那就去了解底層!
“小六,”她問:“你覺得呢?”
小六的聲音較之最初,明顯變得活潑多了,她說:“這很好啊。”
略微沉默了一下,又說:“有空的話,我也想找家藥鋪待一待,倒不是不自量力想去學大夫坐堂,就是……就是多聽聽看看,學點什麼。備不住以後,我也可以出去坐堂,替人看病呢?”
李方妍短暫無言,繼而聲音有力道:“好!”
就在幾日前,她們剛剛經曆了一場彆離。
南婆婆離世了。
過程無需贅言,而以她與小六之間的感情而言,此事對後者的打擊不言而喻。
李方妍以為她會低迷一段時間,沒想到她很快就振作起來了。
甚至於開始在每天的課業結束之餘,自行學習醫藥書籍,得了空也會去請教唐大夫。
這是個令人欣然的變化,雖然一切的開始,起源於一場生離死彆。
……
南都報短暫的賣了一個關子,提前一天刊登消息出去,告訴南都眾人,本地即將迎來一位真正有資格評定詩詞文賦的文壇頂級人物,此後南都的讀書人若是有意發表作品,儘管可以投稿試水。
消息一出,幾乎儘是噓聲。
笑死!
自古文無第一,誰敢把牛批吹得這麼想,說自己敢點評天下文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