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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鞭趕到了埋伏之處。

今日她與親信都穿著白衣,披著白色鬥篷,藏好馬後往積雪未化的山頭上一趴,下麵的人基本就看不出端倪來。再加上徐沐精心挑選的地方不僅位置極佳,距離京城也不算很遠,信王一行人哪怕護衛眾多,剛離京也不會有太多防備。

萬事俱備,徐沐等人趴在雪地裡也並沒有等太久,遠遠地便能望見信王就藩的隊伍了。

徐沐選的埋伏之處是一處山隘,兩麵都埋伏了人,不過能讓徐沐信任至此的親信也不算很多,各自便隻埋伏十幾個人。這些人對上信王的數百護衛自然算不上什麼,拚殺起來也沒有以一當百的勇猛,但將山上早就準備好的大石推下去砸人,卻是綽綽有餘了。

事情的發展與徐沐預想的差不多,等到信王的馬車行至近前,徐沐便第一個舉弓射向了馬車——她將門出身,騎射都不算差,戰場上曆練一圈之後更是箭無虛發。

隻是徐沐到底是漏算了,此刻馬車內的信王並不是端坐著的,他被太子在城門口的一番奚落說得心口疼,這會兒正癱在車裡發愁前途未卜呢。冷不丁一支箭射進車裡,幾乎是擦著他的鼻尖飛過,嚇了他一跳的同時,到底也沒傷到他。

信王立刻反應過來,矮身躲到了車壁下,同時驚呼:“來人,有刺客!”

外麵的護衛早就被那一支冷箭驚動了,這會兒幾乎將信王的車駕團團圍住。但緊接著落下的卻並不是是預料中的冷箭或箭雨,反而是裹著冰雪的巨石“轟隆隆”順著山壁滾下。

護衛再多,麵對著這種攜巨力而下的滾石,除了躲也沒彆的辦法。但壞就壞在信王的隊伍剛出京城,毫無防備之下他們不僅沒派人來前麵探路,行路過山隘時隊伍走得也很緊湊。於是兩邊的滾石落了兩輪,下方的信王隊伍就已是死傷慘重了。

信王早被護衛簇擁著,狼狽的逃出了車駕。他運氣大抵是真不錯,數十塊巨石滾落也沒砸到他一根汗毛,隻是被這陣仗嚇得驚魂不定罷了。

終於,徐沐等人準備好的滾石都推完了,下方信王的護衛卻還剩下百十號人。

徐沐眼尖,從始至終都盯著信王的動向,也曾射箭想要結果了對方。可惜信王身邊護著的人太多,哪怕以身相護也將信王護了個周全,倒是徐沐手邊的一壺箭都射完了。

然而到了這時,徐沐更不可能放過信王,於是她一咬牙便蒙上臉帶人衝了下去。

短兵相接,徐沐帶來的親信都是戰場廝殺回來的精銳,比起信王那些護衛不知厲害多少。但信王那邊即便遭受重創,相比起徐沐卻依舊是人多勢眾。雙方廝殺在一起,信王的護衛一個個倒下,但徐沐這邊包括她自己,卻都被這些護衛纏住了。

信王就在不遠處,從一開始的驚魂未定,到後來見到這些刺客也漸漸鎮定下來。旋即他心中便是惱怒異常,眼底也儘是厲色,推開左右一張手道:“拿弓來。”

護衛聞言,忙取了弓箭遞到信王手中。

信王身為皇帝長子,在太子出生之前也是被寄予厚望的。他本身十分優秀,可謂文武雙全,當下彎弓搭箭一眼就盯上了徐沐這個領頭人。

而後弓弦一鬆,箭矢破空而出,裹挾著風聲射向目標。

第84章 黑鷹(十六)

信王的箭來得又快又準, 裹挾著風聲射向徐沐。

徐沐正被兩個護衛拖著,本是分不開心神放到信王身上的。不過她在戰場上奔襲拚殺的那數月不是白過的,尤其是她領著孤軍深入草原那段日子, 更是需要時時警惕來自各方的危險。這樣的曆練上徐沐練就了對危險的警覺,因此她聽到風聲幾乎本能的偏了下頭。

於是便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徐沐躲開了這致命一擊——疾飛的箭矢擦過她的眉眼, 帶著淩厲不減的風聲向前,卻是正好射中了徐沐對麵的護衛。

護衛冷不防被箭矢射中,甚至來不及捂住傷口,便茫然的倒下了。

徐沐見狀心頭一凜, 趁著這個空隙回頭瞧了一眼,結果正對上信王帶著狠戾的眸子……

兩人本是仇人, 徐沐看到了信王眼中的狠戾,信王也看清了徐沐眼底的仇恨。不過徐沐此時蒙著麵,信王與她也不過是當日在宣政殿中見過一回, 一時也沒將她認出來。

但認不認識都沒關係,畢竟徐沐是來殺他的, 信王便不可能放她離開。他嗤笑一聲, 隻覺得徐沐剛才偏頭是巧合,便再次彎弓搭箭——信王的護衛都很有眼色,眼見著自家王爺彎弓射箭親自動手,便自覺湧上前去打算困住徐沐,讓她給信王當活靶子。

徐沐哪能看不出來?她抬手抹去眉角浸出的血跡, 在信王護衛圍困過來之前, 突圍出了包圍圈。期間倒也試圖靠近信王,結果自然是被擋了回去,反倒被信王抽空又射了一箭。

人多勢眾到底有人多勢眾的優勢, 徐沐眼看著局勢漸漸陷入僵持,心中也明白自己或許已經失去了殺死信王的契機。她心中有些不甘,總想再試一次,可同時心底也在冷靜的計算著時間——這裡距離京城太近了,信王護衛沒有防備的同時,遇襲之後回京求援也很方便。

徐沐有著少年意氣一心報仇,但這並不代表著她是個衝動的傻子,因此方方麵麵早就料到的。包括眼下這種局勢,既然殺不了信王,她就更不能賠上自己!

終於,徐沐心中預計的時間到了,她沒能殺死信王,可再不走就會被京城趕來的援軍逮個正著。

徐沐最後看了眼毫發無損的信王,眼底閃過幾分不甘。可身為將領她最明白當斷則斷的道理,於是一刀逼退身邊纏鬥的護衛,還是咬著牙壓低聲音喊了一聲:“撤!”

小將軍帶來的親信自然對她言聽計從,聞言個個毫不遲疑的開始撤退,有的撤離時還順帶拖走了同伴的屍體。他們都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個個身手利落紀律嚴明,即便撤退也是有條不紊,絲毫沒有給信王護衛以可乘之機。

信王也算著時間呢,哪裡不知道徐沐等人此時撤退的原因,更不可能就這樣放他們離開。他當即下令拖住這些人,自己則再次彎弓對準了徐沐。

徐沐沒要人護著,甚至仗著武藝留在了最後麵斷後,對於信王時不時射來的冷箭倒也習慣了。

信王的箭術不錯,但總也射不中人卻是令人惱怒,眼見著徐沐再一次躲過了他的箭矢,他終於氣得一把將弓扔在了地上。但緊接著他卻下令:“弓箭手,給我齊射!”

親王就藩,便意味著可以在封地豢養一定數量的私軍。信王雖是匆忙間被趕出京城的,但他給自己做的準備卻並不少,尤其是保護他安全的護衛,更是仔細挑選精心配置,否則也不可能輕易將徐沐等人攔住。所以他的護衛軍中是有弓箭手的,隻不過被之前的滾石砸了個七零八落。

眼下信王下令,原本七零八落的弓箭手也集結了起來。人數倒不算多,隻剩了十餘人,但針對徐沐一人來個齊射卻是足夠了。

於是弓弦震顫,十餘支箭矢破空,再次向著徐沐飛去。

徐沐這時已經在撤退的路上了,她甩掉了糾纏的信王護衛,卻正好進入了弓箭手的最佳射程之中。聽見弓弦震顫,她矮身一滾恰好躲了過去,避免了被射成刺蝟的可能。

一擊不中,但信王的弓箭手顯然不會就此放過,轉眼又是一輪齊射射來。◇思◇兔◇網◇

徐沐自然要躲,她不僅要躲還要儘快離開,不能被拖在這裡抓個現行。萬幸普通弓箭手的射程至多也不超過一百五十步,再遠便很難射中了。她且避且退,終於趕在援兵到來之前撤出了弓箭手的射擊範圍,於是轉身向著藏馬的地方奔去。

這時身後仍有箭矢射來,但距離太遠偏差太大,對她卻是再沒威脅。

隻是徐沐沒料到,她剛轉身跑了沒兩步,身後卻有一支冷箭準確射來。這當口徐沐剛鬆出一口氣,反應卻是遲了一分,察覺到身後箭矢精準的向自己飛來時,想躲已經有些晚了。

也就是在這千鈞一發的當口,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出現,正好擋在了徐沐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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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穿透身體的感覺很疼,比起除夕遇刺那當%e8%83%b8一刀還要疼。因為當時她很快就昏倒了,可這一次被徐沐抱在懷裡,安陽不知為何卻不敢就這樣死去。

冥冥之中似有預感,這一次“醒來”之後,她可能就再沒法回來了。

徐沐一手抱著黑鷹,一手持韁在雪地上疾馳,身上雪白的袍子已經染上了殷紅的血跡。偶爾有星星點點的紅色滴落馬下,那潔白的雪地上,便好似綻開了點點紅梅。

撲麵的寒風之中,徐沐的聲音有點抖,抱著安陽的手也有點抖:“小六你彆死,小六你等我帶你回去,我肯定能找到大夫救你的。你千萬彆死,你要等著我……”

徐沐一直碎碎念著“彆死”,安陽能聽得出她話語中的驚慌與痛楚,甚至抬起眼皮看一看,就能瞧見徐沐眼眶通紅……這樣的小將軍真讓人心疼,而這心疼的情緒甚至蓋過了身體的痛苦,讓安陽一直支撐著不肯咽下最後一口氣,甚至當她發現徐沐騎著馬準備徑自往京城方向跑時,還張開嘴在她手上啄了一下。

曾經神駿的黑鷹如今有氣無力的,用儘全力啄這一口也是輕輕的。不過沒關係,安陽隻是想提醒她:這樣直接回京不好,馬蹄印和血跡會讓她暴露的。

事實上徐沐原本的撤退計劃裡,也沒有直接回京這一項,隻是現在慌了神罷了。

所幸徐沐帶來的親信還算靠譜,眼見著小將軍失去理智,便上前將人攔住了。最後好說歹說,走了另一條路,繞一段路再回京城其實耽擱不了太多時間。

可徐沐知道,安陽已經等不了多少時間了,她抱著黑鷹時那支射中黑鷹的箭矢也橫亙在她懷中——箭矢當%e8%83%b8射了過去,將單薄的鷹射了個對穿,這樣的傷勢不用想也知道是活不了的。但小六還沒死,所以她還存著一絲希望,希望對方能活下來。

不知不覺,一滴眼淚滑落眼角,溫熱的淚水在寒風中迅速冷卻,滴在安陽臉上已是冰冰涼涼。不過這滴眼淚卻讓昏昏沉沉的安陽又打起了精神,睜開眼就看見徐沐哭了。

安陽看著隻覺得心疼,心疼徐沐遭遇的痛苦,也心疼她遭到的不公。可是她沒辦法再陪著她了,至少暫時沒辦法繼續陪伴她。於是她便用鳥喙在徐沐手上輕輕蹭了蹭,又喘著氣輕鳴兩聲:阿沐,彆哭了,你知道我還會回來的。

徐沐自然是聽不懂的,可第一滴淚突破眼眶之後,眼淚便像決堤一般再也控製不住。這時候的徐沐甚至顧不上四周還有人,抱著黑鷹哽咽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