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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看著那破舊的大門,先是驚得目瞪口呆,旋即便不忍直視般的抬起翅膀捂住了眼睛——先帝子嗣單薄,對兒女即便算不上多好,也絕不會苛待。是以身為女兒的安陽這還是頭一次知道先帝竟這般小心眼,宅子賜都賜了,這麼破敗他是怎麼好意思拿出手來的?!

長公主隻覺臉上燒得慌,這會兒不僅想捂自己的眼睛,還想將徐沐的眼睛也給捂上。而她羞惱的同時也著實心疼小將軍,恨不得自己掏私房錢給徐沐買個好宅子,偏她現在隻是隻鷹。

安陽氣鼓鼓的,心裡惦記著等回去之後,要讓皇兄重新賜宅子給徐沐。

徐沐倒是很快反應過來,看出皇帝特意賜這麼座宅子下來,是有警告之意。可她早破罐子破摔了,也不在意什麼警告,便淡淡道:“進去看看吧。”

親兵們這時也將驚訝收起,聞言便有兩人走上前去——這大門確實是破,連門鎖都是一扯就壞,兩個親兵很快就將大門推開了。隻是大門剛開,便有灰塵落下,撲簌簌落了兩人一頭一臉,也不知這宅子究竟閒置多久了。

等了一會兒,才等到灰塵落儘,徐沐便帶著幾個親兵抬步走了進去。

這宅子確實破舊,不過門裡倒沒門外看著那般不堪。至少這宅子坐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裡,不僅占地麵積夠大,而且亭台樓閣的底子也不錯。隻不過真的閒置了太久,以至於年久失修,宅子裡的花木更是早就枯死,遍地都是乾枯的雜草和積雪。

“這宅子看樣子是得好好收拾一下才能住了。”有個親兵嘀咕了一聲,聽語氣還帶著些慶幸,顯然這宅子的真實情況已經比他預想的要好了。

安陽這時已經繞著宅子飛了一圈兒,重新落回了徐沐肩上,看著這宅子隻覺得發愁。

徐沐仍舊不氣不惱的樣子,抬手摸了摸黑鷹的腦袋:“那就先打掃一下吧。”

親兵們也沒什麼怨言,聞言便要動手收拾。但恰在這時,門外卻忽然來了人,站在大門外衝裡麵問道:“請問是徐將軍到了嗎?”

徐沐聞言帶著人走了出去,卻見一個笑容滿麵的小廝站在門口,身後還浩浩蕩蕩跟著不少人的樣子。她目光在這小廝身上打量幾眼,略挑了挑眉問道:“有什麼事?”

小廝先衝她行了一禮,才開口道:“我等是奉主人之令,來替徐將軍整理府邸的。”

他沒說自己的主人是誰,但徐沐隻是往他身後那些人身上掃了一眼,便已經猜到了個大概——多半是太子派的人來,算是為皇帝找補,也是為了收攏人心。

徐沐對太子說不上好感,也說不上惡感,搖搖頭拒絕了:“不必。”

小廝見徐沐這反應,便知她猜到了,如此更不可能放棄:“不瞞將軍,這處宅子是前丞相的府邸,閒置至今有十幾年了,不仔細收拾根本不能住。將軍手下的將士都是戰場殺敵的壯士,實不該為這些小事操勞。我等奉命而來,更不能玩忽職守……”

他帶著小心勸了一通,但徐沐其實無可無不可,最後還是放了人進去收拾。

安陽也猜到是自家皇兄派了人來,原本還有些蔫頭耷腦的,這時候倒是又來了精神。隻不過隱約間,她似乎聽到徐沐低喃了一句:“費勁收拾什麼,反正也住不了。”

不知為何,聽到這話的安陽心中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可等她回頭去看徐沐時,卻見她又是一副平靜的模樣。她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於是湊上前去,犀利的鷹眸與徐沐對視,那目光直勾勾的帶著詢問:你到底有什麼打算瞞著我?!

徐沐或許是看懂了黑鷹的眼神,也或許沒有,她抬手輕輕推開了黑鷹的腦袋:“乖,彆鬨。”

安陽聞言真要跟她鬨了,但徐沐推開她的腦袋後,卻是轉身帶著人離開了——這宅子她沒放在心上,誰愛打掃誰打掃去吧。

徐沐就這樣走了,回去之後仍舊住在城西校場,安陽也對那破宅子沒了興趣。

黑鷹偶爾會去外麵飛上兩圈,飛到高空俯視整個京城,或者專程飛去信王府邸看看那王府如今忙亂的模樣……某次她運氣好,還撞見了信王與王妃爭吵,差點兒大打出手的場麵。

講真,看著信王氣急敗壞的樣子挺解氣,但想想他隻是被趕去封地又不那麼解氣了。

日子便在大雪紛飛中不緊不慢的前行,轉眼七天時間便過去了。

信王的運氣到底還算不錯,在皇帝定下的離京之日,京城下了幾日的大雪竟是停了。總算不是冒雪上路,離京時也能從容些。

不過他的好運也僅止於此了。因為是遭到皇帝厭棄而離京,曾經眾多擁躉的信王到了離京這一日,趕去城門送行的人竟是寥寥無幾。

或者更準確些來說,來給信王送行的隻有兩撥人,一撥是太子,另一撥是徐沐。

前一撥是敵人,後一撥是仇人。

第83章 黑鷹(十五)

辰時剛過, 天方乍晴,一隊車馬便自京城南門而出。

這支隊伍車駕華麗,仆從簇擁, 護衛林立,尋常人一看就知主人身份非凡。是以哪怕此時出入城門的百姓眾多, 也都下意識為對方讓開了一條道路。

馬車轔轔出城而去,整支隊伍浩浩蕩蕩足有數百人,而且看這車隊的架勢明顯是要遠行。不過這支遠行的隊伍沒行多久就被攔下了,侍從帶著小心走到那架最華麗的馬車前,低聲稟報道:“王爺, 太子殿下來送行了, 您可要見上一見?”

這話侍從問得小心,滿朝上下誰不知道信王有意與太子相爭, 可惜如今棋差一招輸了滿盤。當下太子來送行,彆說信王了,就是傳話的侍從也知道對方此來多半沒什麼好意。

可不管如何, 太子來了,而且今日來送行的人隻有太子,信王也不得不見。

車門一開, 信王沉著張臉走了出來,隨後站在車轅上舉目一看,果然便看到了前方不遠處, 太子正帶著幾個侍衛等在那裡。見他看過來, 還勾起唇角衝他一笑,一副溫文爾雅的做派。不過那笑落在信王眼裡,就是奚落和勝利者的得意了。

太子可不管信王怎麼想的,他今日特地前來送行, 一則是為了做出副兄友弟恭的姿態給人看的,再則也確實是有勝利者來看失敗者狼狽的意思。

是故他心情極好,也不管信王到底什麼表情,便主動迎了上來。

兄弟倆都是會做戲的人,或者說能在皇宮中生存下來的人,就沒有不會做戲的。兩人見麵在外人看來還真有幾分兄友弟恭的架勢,但實際上開口間的火|藥味卻隻有彼此知曉。

信王走下馬車,掛上了一臉假笑,看著太子說道:“這時候該是早朝的時間,太子怎麼有空出城來了?”

太子看著信王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心中也有幾分暢快——他是嫡子,卻因母後早逝而被父皇忽視,前兩年才在朝臣們的上書下被冊立為儲君。或許正是因為他遲遲未能受封,而信王居長又比他大了足足八歲,於是生出野心對他處處打壓。如今見他落敗,太子是真有種揚眉吐氣之感。

兩人宿怨頗深,如今也至多是個麵子情,不過太子贏了到底是心情不錯。他笑眯眯的,一點也不介意信王態度不好,便笑道:“皇兄離京,孤自然該來相送,便與父皇告假來為皇兄送行。”

信王聽到這話眸光微動,很想問問皇帝有沒有話帶給自己,可看太子的笑容也不必多問了。

太子卻沒打算就說這麼一句話便放信王走。他擺出一副關心的樣子,先是叮囑信王雪天上路不易,路上需得小心,而後又說他封地如何如何不易,更該仔細治理。

一番話說完,仿佛誠懇異常,但信王聽在耳中卻是句句刺耳。 思 兔 文 檔 共 享 與 線 上 閱 讀

毫無疑問,這一次對話太子占了上風,誰讓如今信王已經落敗被趕去了封地呢。而且太子的那些叮囑還真沒有錯,字字句句全點在痛楚,戳得信王肺管子生疼,臉色都青了。

終於,太子抬頭看看天色,說道:“天色也不早了,雪天路不好走,皇兄還是儘快啟程吧。雖然父皇沒有規定你到封地的時間,但錯過了宿頭,這天氣在荒郊野外過夜可不好受。”

信王被他氣得不輕,一直壓著脾氣努力維持風度,見終於能走了便道:“多謝太子關心,不過本王會照顧好自己的,就不勞您費心了。”

說罷拂袖而去,直到重新登上馬車,信王也沒意識到太子今日似乎過於得意了。

太子當然也沒說什麼,笑眯眯讓到一旁,看著這支隊伍不緊不慢重新啟程上路。直到人都走遠了,他才略微偏了偏頭,輕聲問了身邊侍從一句:“看到人了嗎?”

侍從聽問也壓低聲音回道:“回殿下,徐將軍剛帶人過去。”

太子聞言沒再說什麼,他站在積雪中攏了攏衣袖,垂眸開始思量如何收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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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沐並不打算放過信王——左右如今北境安寧,徐家軍即將裁撤,徐家更是除了她沒第二個人了。沒有了後顧之憂,她自然可以放手施為,用自己的方式來報仇。

信王離京的事京中傳得沸沸揚揚,徐沐自然不會不知他離京的具體日子。再加上雪天封路,信王前往封地的道路大多被阻,能選擇的道路也隻剩下那麼一兩條。於是徐沐這些天就沒閒著,偷偷派人將路都堵了,最後隻剩下一條必經之路。

到這時,徐沐要做什麼已是昭然若揭。

皇帝或許沒想到徐沐的大膽,但太子作為同齡人,早在宣政殿時就看出了她眼底藏著的仇恨火焰。這樣的少年人是不會放棄報仇的,於是他一麵派人安撫,一麵也讓人暗中監視著徐沐。

果不其然,徐沐並沒有選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隱忍,她選擇了半路截殺直接下手。而太子雖不看好她的打算,但也沒阻止。隻是對於徐沐這樣的少年將才,太子私心裡也是欣賞,因此不管成與不成,他都想保徐沐一命。

徐沐卻不知有人為她謀劃後路,信王離京這一日,她也是早早便出了門。

城門口太子送行,與信王說話的那一幕,小將軍儘收眼底。直到看見信王登上馬車,親眼確定了他所乘車駕後,徐沐這才帶著親信直奔早就選定好的埋伏之地。

這次徐沐沒帶安陽一起,畢竟安陽這樣神駿的黑鷹在其還是大冬天,基本是看不見的。貿貿然帶她出去,黑鷹在天上飛一圈便不是探查敵情,而是暴露自己……安陽被她的溫言細語哄住了,此時還留在城中,隻等她成事之後再讓人放飛。

小將軍打定主意殺了人就逃,她也不擔心小六找不到自己,畢竟換了身體對方都能找來。

一切安排妥當,徐沐快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