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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 石頭與水 4166 字 5個月前

些鉤織花邊之事。再有,就是給大戶人家做僕傭,你這樣的才幹,豈不委屈。」

褚韶華卻未想委不委屈這一節,她認真聽了,一笑道,「其實也與北京天津差不離,即如此,我便心裡有數了。」

褚韶華又打聽了上海的一些街區分佈,知道上海是有如東交民巷西交民巷這樣的地方,上海是各國租界,據潘夫人說,那也是上海最高檔的地方,租界內是洋人自治,裡頭住的人非富即貴,且治安極好。不過,租界的房子也是極貴的,不論買房還是租房,都較租界外的要貴上許多。

褚韶華打聽的頗是細緻,因一向與潘太太相處的好,如今乍來北京,潘太太便請褚韶華留用午飯,褚韶華也未推辭。潘家飯食素來精緻,褚韶華也未拘泥,足吃了兩碗米飯,潘太太想她在鄉下定是受了許多苦楚,不禁心有憐惜。褚韶華見潘太太這等神色,便道,「我近來太瘦了,以後在外,就得我自己多心疼自己些。不然,憑什麼工作,身子不成也是不成的。有時吃不下去,也會勸自己多吃一些。何況,伯母這裡飯食的確好吃。我這幾年,雖衣食不缺,卻鮮有這樣精緻飯食的。」

這話,不說還好。這一說,潘太太更覺她不容易,勸她道,「那就多用些。」

待用過午飯,褚韶華又同潘太太請教了一些上海話的發音,說來,褚韶華還是以前學了些各地方言,卻也僅限於賣貨的一些話。如今要去上海,上海話與北方話大有不同,褚韶華顯然已有準備,那本子裡一本都是褚韶華準備的一些常用話,都請教了潘太太,而且,她說來記性極好,此時卻也不敢托大,把這些上海發音都用漢寫了,記在本子裡,準備回飯店後多加練習。

潘太太總是看褚韶華有些可憐,褚韶華若是任憑那些苦楚將自己吞沒,她也便不會再來北京,將去上海了。她忙碌又細緻的準備著即將前往的行程,待到傍晚潘先生回家,彼此相見自也有一番寒暄。

潘先生依舊是舊時模樣,去了外頭的深色大衣,裡麵是妥帖的西裝三件套,一舉一動帶著良好的家教與風度。待傭人端來溫水,潘先生根本沒問褚韶華緣何來北京的話,相較於前年最後一次見麵,褚韶華完全脫去了舊時影子,她極瘦,一雙眼睛沉著冷靜,已不存半分婦人溫婉。當然,褚韶華依舊是美麗的,隻是她身上的鋒銳完全將這份美麗吞沒,這種氣勢,已不是內闈婦人的氣勢。

非有大變故,方有這樣的變化。

喝口溫水,見褚韶華打聽去上海的路線,潘先生道,「不坐鐵路就走水路。鐵路的話,先坐京津線到天津,再從天津北站坐津浦線到南京浦口,到浦口火車站下車,乘輪渡過黃浦江,再坐無軌電車,就到上海市區了。船的話,也是從天津坐船,從塘沽坐船,坐到上海浦東。」

潘先生問她,「你什麼時候走?」

褚韶華道,「後天。」

潘先生難免又問了回褚韶華住的地方,見她凡事已有安排,潘先生一向不囉嗦,道,「我大哥和阿初他們都在上海,阿初和小玉你是認識的,我寫封信,你帶在身上,若在上海有難處,可去尋我大哥,他於上海也略有些情麵。」

褚韶華想了想,並未推辭,道,「有勞潘伯伯了。」

除了潘氏夫婦的關照,褚韶華還從潘先生這裡借了幾本地理方麵的書,離開時,褚韶華說,「我後天就去天津,便不來同潘伯伯潘伯母辭別了。」

潘太太自有一些類似路上平安的話叮囑褚韶華,潘先生則是什麼都沒說,送了褚韶華出門而已。

褚韶華幾次想請潘先生留步,潘先生依舊送她到門外,看褚韶華告辭,潘先生方折返回家。潘太太歎氣,「韶華這命,委實是苦了些。」同丈夫絮絮的說起褚韶華在家鄉的事來。

潘先生不覺褚韶華命運之苦有何可悲歎之處,若無這些大悲大痛,怕也沒有現在的褚韶華。褚韶華已較千萬蒙昧女性強出太多。若說以往褚韶華還隻是一個天資出眾,伶俐非常的小婦人,如今的褚韶華已是被生活磨礪出自己的理想與目標。嚮往權勢富貴有什麼不好?可怕的不是對權勢富貴的嚮往,而是許多人過於彷徨的人生,總以為可以在小富即安的生活中歲月靜好。

相較於以往那個伶俐精明的婦人,潘先生更為欣賞如今這個冷靜自持、野心勃勃的褚韶華。

第103章 北京之二

自邵家回到飯店,褚韶華上樓前問了大堂經理,詢問從津浦線火車票的價錢後,又問了從天津到浦東的輪船的價格,倒是輪船更便宜些,卻也要十五塊大洋,這還隻是四等艙的價錢,若是一等艙的話,火車票要三十五塊大洋,船票則要三十塊,也不便宜。

褚韶華尋思片刻,未讓飯店幫忙定票。飯店定票自是要有手續費的,她問了自北京到天津的火車時間,便回房休息了。晚上一心背誦自潘太太那裡請教來的上海方言,一直背了大半宿,夜深疲倦方才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王大力就過來了,王大力將糧食交割清楚,過來看望褚韶華,也是問她可打清清楚去上海的行程。倆人去外頭胡同裡的上攤子上吃早飯,褚韶華要了燒餅油條豆腐腦兒,看攤子上有醬肉,也讓夥計切了一碗,與王大力兩個邊吃邊說。王大力道,「火車站不遠,聽說就在前門外箭樓那一塊兒。一會兒我去給你把票買了。」

見王大力三兩口一碗豆腐腦下肚,褚韶華又讓夥計添一碗,遞給王大力根油條,自己撕開燒餅,放幾片醬肉,再撕開半支油條捲上,「先吃飯,吃過飯我跟大力哥一起去。眼下有你照應我,以後就都要靠我自己個兒了。我也去火車站瞧瞧,看買票是怎麼一回事,省得以後抓瞎。」

褚韶華說的實在,王大力一想,也是這個理,點頭,「成。」

表兄妹二人吃的飽飽的,連褚韶華都喝了兩碗豆腐腦,一套燒餅油條,還有好些醬肉,兩人鼻尖兒吃出細汗,因前門路程不遠,便走著去了。還未至火車站已覺人車鼎沸,來來往往的,除了做生意的馬車、黃包車、小汽車,還有就是街兩畔熱鬧的攤鋪,以及路上挑擔提箱的旅客行人。待到火車票售票口,情形卻也大有不同,有幾個窗口,買票的諸人擠的不得了,看那樣,褚韶華根本沒近前。其餘幾個窗口則是旅人寥寥。褚韶華見邊兒上有巡邏的警察,遂問緣故,那警察看她穿戴體麵,笑道,「太太有所不知,那邊兒人多的是三等座的人,三等座都是火車開前兩個小時開始售票,故而人多了些。這幾個人少的窗口,是賣二等票和一等票的。自是不一樣。」

褚韶華道了聲謝,王大力原想去買,褚韶華沒讓,親去買了張二等票。待買好票,二人看好侯車之所,再無他事,便往回走,褚韶華問王大力什麼時候回鄉,王大力道,「你這票是明兒下午的,送你上車後我再回去。」

「大力哥別耽擱了,你今兒就跟糧隊的人一起回吧。我在北京這裡也沒什麼事,就是送我,也不過是看我上車。送人終是無趣,倒是以後我衣錦還鄉,大力哥別忘了來接我就是。」褚韶華說的輕鬆,她的神色也是輕鬆的。冬天的風帶著凜冽與肅殺,拂過褚韶華身上的大衣,吹亂她頸間毛領上的柔韌的皮毛,她小巧精緻的下巴大半埋在衣領中,臉色仍有些蒼白,看向王大力的眼神溫和堅定,似乎那個經歷過巨大傷痛的婦人已經永遠的留在了鄉下老家,北京的褚韶華已是另一種人生姿態。

王大力眼中的擔憂也為柔和取代,王大力道,「你是咱們兄弟姐妹中最有本事的,華兒,我知你是想我跟底下人一起回,既有伴兒,也不耽擱東家的事務。你放心吧,出來時我已是與東家說過了,必要你這裡安排妥,我再回的。現在看你走,等你以後衣錦還鄉,我再來接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個時候的情分,多麼難得。以褚韶華之剛強都不想推卻,遂未再多言。

王大力看她買了票,說了明天過來送她的事,就往運糧隊上去了,今天手下人回鄉,他得過去叮囑一番,還有同東家報賬的事,他已寫好信,交待給手下人收好,介時回鄉好交給東家。

褚韶華則是到王府井的櫃上去看了看,這是陳家老鋪,如今已是易主多時。褚韶華卻未料到竟見熟人,在外站了一時,褚韶華方抬腳過去,一身青色棉衣的夥計見有客人過來,連忙招呼。褚韶華擺擺手,看向那站在櫃檯內側正望向自己的人,喊了聲,「魏大哥。」

魏東家驚喜交加,顧不得多問,把櫃上事一交待,就請褚韶華進去說話。裡間兒的炕燒的很暖和,魏東家親倒了茶水遞上,坐在小炕桌兒的另一畔,問,「你們什麼時候來北京的,怎麼先時沒見著信兒!」

褚韶華接過茶,略抿一口,便捧在了手裡暖手,簡單的說了說,「我從陳家出來了,前兒到的北京,已經買了票,明天去天津,再自天津坐船去上海。」

褚韶華言簡意賅,魏東家卻是一聽必知有事,因褚韶華中秋時托人送來節禮信件,信中還是一派欣欣向榮之意。魏東家先前還同家裡婆娘說呢,「看親家母這勢頭,必然還會再來北京做生意的。」卻不料,今剛不過兩月,褚韶華就自陳家出來了。

魏東家蹙起的眉峰間露出關切,連忙問,「可是出了什麼事?」因彼此是親家,魏東家此問也不算失禮。

褚韶華放下茶杯,些許自嘲,「這事我縱不說,以後魏大哥也會知曉。與其叫人亂傳,不如我告訴你,陳二對我不尊重,陳太太也糊塗,我原想帶萱姐兒一起出來,陳家不放孩子,我就自己出來了。」

魏東家臉色頓時難看至極,沒忍住低罵一句髒話,道,「真個敗家敗業的混賬東西,也不知陳叔上輩子造了什麼孽,修來這樣的畜牲。」

褚韶華最是好臉麵之人,不願多提此事,轉而道,「魏大哥你如何把這鋪子盤下來了,當初聽陳二說,這鋪子是叫一個姓鄭的東家盤下的。」

魏東家道,「當初你們走後,陳二搬到鋪子裡來,我們離的遠,也便不大走動了。當時你們就回鄉了,他在這北京城的事,我要說了怕得汙了你的耳朵。那姓鄭的原是在八大胡同的營生,說是買,不過是抵了他在八大胡同那些花酒的債。陳二倉惶回鄉,我想他既是回了鄉,這事告訴你們無非就是心裡添堵,便沒說。姓鄭的也不懂經營,就把鋪子出手賣了。這鋪子地段兒不錯,先前又是陳叔的鋪子,我索性盤了下來。」

「有魏大哥經營,以後必能生意興旺。」褚韶華道,「原我還百思不得其解,當初東單鋪子賣了,已有足夠的活錢。這老鋪,不論地段兒還是經營,一直沒什麼問題,如何隻過一年陳二就賣了鋪子回鄉,原來是有這般緣故。今日也算是解了惑。說來,我原還想去你那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