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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 石頭與水 4142 字 5個月前

能過日子的人家。有時也是急躁了些,可我這片心,如今見著表嫂,也算沒白髮一回狠。」又問家裡孩子們可好。

王表嫂笑,「都好,大的已經五歲了,小的三歲。我忙的時候,看不過來就把老大送學堂去,既有先生管著,也能學著認幾個字。小的就托給鄰居家的老太太,一月給她些糧食或是幾個銅板,她也是願意的。」

褚韶華見表嫂一身厚實棉衣,想著如今天冷,孩子還小,帶過來怕是不便宜,便道,「等以後暖和些,孩子大些,表嫂隻管帶他們過來,咱們姑嫂孩子們也一處說說話。」

王表嫂自然連聲應下。

褚韶華天生是個愛操心的,她心思也機敏,便又問起王大力如今在糧隊的情形,知道王大力就在李管事的糧隊,又思量著王表嫂特意過來,雖未明說,未嘗不知她家與邵家相識之事,褚韶華笑道,「李管事我是極熟的,當初他與小邵東家去北京,在我家住過,後來也沒少打交道,還一起吃過酒。大力哥也是,既是時常去北京運糧,怎麼不與李管事打聽一下我家的住址,倒叫人說我娘家人到了北京,我還不知道哪。」

王表嫂連忙擺手道,「妹妹可千萬別跟人家管事提咱們兩家的關係,妹妹你是好心,我過來可不是叫妹妹幫著走門路的。」王表嫂怪不好意思的,臉都脹紅了,說,「他們這拉腳幹活的不比別個,聽你大力哥說,以前管著他們運糧的就是東家家裡的什麼親戚,很不得他們待見,別人都不服哪。」

褚韶華見表嫂說的實誠,尋思一回,反是願意幫她,悄悄同表嫂道,「也不是去給大力哥走關係,這是邵東家的生意,走關係咱們也管不到邵家頭上。隻要大力哥認真幹事,得了管事青眼,倒不怕沒有出頭之日。咱們就是有關係,也當用在刀刃上。這人情,用一回薄一回。我是說大力哥也太拘泥了,難道他說認識我,人家管事就會提拔他不成。一行有一行的規矩,沒到那份兒上,就是勉強提拔了他怕也不是什麼好事。隻是咱們正經親戚,隻做坦蕩往來,又怎麼了?」

這話極入王表嫂的心,王表嫂心說,早知這個表妹是個能幹的,如今越發有見識,可不就是這個道理麼?聽褚韶華這話,王表嫂不自覺點頭,「對,就是表妹說的這個理。待我回去,必要勸一勸那強種,別個我倒不擔心,如今我已是知足了,隻要我倆一條心的過日子,不怕日子過不好。我就是記掛他這一路往北京去,雖說是一群人同行,可萬一有個什麼事,妹妹你不是外人,豈不是就有現成的幫襯?偏生不是個聽人勸的,隻得多磨他幾遭。」

褚韶華笑,「大力哥這性子,也虧得有這股子強勁兒,才能把日子過起來。」

「妹妹這話是。」王表嫂說著也笑了。她如今的日子自是不能與褚韶華相比,可鄉下女人圖什麼,無非就是圖一個可靠的男人罷了。今丈夫帶著她們母子在外另立門戶,沒有婆家那一起子攪家精,日子過的順溜,王表嫂雖則操勞,心中卻是極滿足歡喜的。

中午就是宋蘋燒的午飯,說是她燒,其實雞魚肘肉一類都是年前燉煮出來的,饅頭也是年前蒸好的,如今再蒸屜上熱一熱罷了。王表嫂是個極實誠的婦人,說話透著一股子樸實,又是特意過來帶著東西看表妹的,陳家招待也精心。隻是王家莊離陳家村路遠,待吃過飯,略歇一歇,王表嫂就告辭離去了。

褚韶華還給王表嫂提了個醒兒,私下與表嫂道,「我瞧著但凡管事一類人物,沒有不通文字計算的,大力哥倘想往上走,必要學著認幾個字,再學一學打算盤記賬才好。」

王表嫂認真聽了,暗暗記在心裡。

褚韶華一路將人送到院門口,原想再送,王表嫂說外頭風涼,死勸著讓她止了步。褚韶華把手裡的布包塞給表嫂,裡頭是兩塊細布料子,一塊天青色,一塊絳紅色,都是可以做衣裳的。再有就是一個水囊,裡頭灌了熱水,兩個饅頭,路上餓了,可以咬兩口果腹。表嫂沒有空著手來,褚韶華為人周全,自然不能讓表嫂空手回去。表嫂推辭不過,方拘謹著收了。

王表嫂走老遠,回頭時見褚韶華仍站在院門口望著她,心下亦是一暖,想著這個表妹雖則性子厲害,卻是個有情義之人,原是她家對不住表妹,她不過頭一遭上門,表妹也沒有吝於幫忙,又很肯指點他們夫妻。想到此處,王表嫂心中頗不是滋味兒,連忙搖了搖手,示意褚韶華回去,莫吹了風。褚韶華朝表嫂揮揮手,還是王表嫂先轉步拐了彎,褚韶華望不見人,方回了家。

第58章 夫妻

這年頭人們出門,大都是靠兩條腿往來行走,若是有車,能搭個牛車就是運道。如王表嫂,要是能搭車也搭車了,偏生無車可搭,於是,就是走了來,又走回。待回得村時,已是夕陽西下,落霞滿天的時間,王大力正在村口拉磨一般的轉圈兒,遠望著似是妻子的模樣走來,他跑下土坡迎上前,見妻子一身棉衣依舊紮實,忙摸摸她的臉,卻是叫風吹透了似的冰涼,趕緊給她揉了揉。

王表嫂不好意思的連忙推開自家男人的手,小聲說,「這在街外頭哪,別動手動腳的。」

王大力伸手接去她胳膊上挎的籃子,握握妻子的手,見她手心是熱乎乎的,就知她這一路並未受凍。王表嫂眼睛彎彎,聲音自棉帽子外裹著的棉圍脖裡傳出來,嗚嗚囔囔的有些不清楚,語氣卻是歡喜,「並不冷,我走的快,還出了一身的汗哪。」

王大力拉她的手,「咱趕緊家去,白天還沒風,眼瞅就要起風了。」

夫妻二人一道回了家,大兒子很懂事的帶著小兒子守著煤爐烤紅薯吃,紅薯約摸是還沒烤好,因為倆小傢夥還蹲煤爐邊兒眼巴巴的守著哪,小臉兒給煤爐的暖意烘的紅撲撲粉嘟嘟的,一屋子都是滿滿的烘烤出的紅薯甜香。倆孩子一見娘回來,立刻圍了上去,一個抱住娘的腰,拉長聲音喊,「娘你可回來了。」一個軟軟的叫娘,因個子矮還抱不到娘的腰,就撲過去抱住娘的腿,小臉兒蹭來蹭去的撒嬌,伸手要娘抱。

見著倆兒子,王表嫂心都要化了,連忙去了外頭的圍脖,頭上的帽子,粗糙的掌心摸摸大兒子的頭,俯身抱起小兒子,問倆兒子一天都吃什麼玩兒什麼了。大年下的,正是孩子們撒歡兒的時候,倆孩子倚偎著娘不放,嘰嘰喳喳的同娘說起話來。煤爐上溫著熬好的小米粥,王大力又去外頭灶上撿了蒸好的饅頭放到炕桌兒上,年下沒別的菜,就是粉條大白菜燉肉。妻子出門走親戚,飯食便都是王大力做的。知道妻子這來回一天,定是累了,王大力也不用她插手幫忙,反是叫她脫了鞋炕頭兒上坐去,隻管歇一歇。

王表嫂心中委實歡喜,抱著小兒子上了炕,先給當家的夾了筷子燉的晶亮流油的肥肉,又招呼著長子自己夾肉吃,小兒子人小吃相卻是極好,吃什麼都是香噴噴的叫人稀罕。王表嫂自己喝了口熱騰騰的小米粥,心下那叫一個舒坦。◇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王大力隨口問,「中午吃的啥?」

王表嫂知他其實是想打聽一下到陳家的情形,細瞧過去,當家的臉上還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模樣,王表嫂並不點破,抿嘴一笑,便一五一十的跟當家的說了,「你還強著個性子不肯去,華妹根本沒把以前的事放心上,我們姐兒倆熱乎乎的說了好半天的話。要不是如今天短,我們且說哪。親家太太待我也客氣,我瞧著華妹過的不錯。「

王大力想到褚韶華的性子就牙疼,見媳婦隻吃瘦肉,夾了筷子肥的放媳婦碗裡,說,「她要脾氣要再過不好日子,就沒人能過好了。」

「你別淨說這怪話,凡能過日子的媳婦,哪個不厲害?」王表嫂瞧著碗裡的肉,雖則自家論家境遠比不得陳家,可自從老宅搬出來,她夫妻二人一條心的過日子,她疼自己男人,男人也知道心疼她,王表嫂心裡溢出暖暖的說不出的情緒,讓她樸素的五官染上一層罕見的柔美。王表嫂愈發感激褚韶華當日所為,且她佩服褚韶華為人,話中又多了幾分歡喜,「你不曉得,我出門時,華妹送我到大門口,我想著天兒這麼冷,她又是個單薄人,沒讓她多送,想她早些回屋,免得受了寒。她卻是瞧著我走好遠,我回頭時,還站在門口送我哪。我心裡怪不是滋味兒的,想著到底咱們正經姨表親,她就是瞧著性子厲害些,實際卻是個最重情義不過的。人又明理,不是我說,親戚裡及得上她的可不多。」

王大力悶頭聽媳婦說了一通,一碗小米粥已是下肚,就著炕邊兒坐在煤爐上的粥鍋就盛了第二碗。心裡知道褚韶華待他媳婦好,心裡不是不高興,隻是他人性子強,偏生好話不會好說,便道,「不是不多,是沒人及得上她。」他心裡知道褚韶華沒什麼對不住自家的,且不是褚韶華當時一通臭罵,怕他仍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哪。以前家裡年下也不缺肉吃,隻是那樣自親戚家蹭來的銀錢買的肉,哪裡有如今自己掙的錢買來的肉香甜,就是家裡媳婦兒子們,他也養的很好。且如今堂堂正正做人,就是在村裡,別人說起他王大力來,也要說一句「是條漢子」的。就是有時想起他做表哥的,卻是叫表妹罵的明白,麵子上有些過不去。

待晚上,王表嫂給丈夫看過褚韶華給的兩塊料子,除此之外還有一包炕出來的肉乾,王表嫂把肉乾放到抽屜裡,「這肉乾且放著吃哪,待開春幹活,你出門帶上幾塊兒,什麼時候餓了嚼上一塊,能充飢飽。」

王大力卻彷彿沒聽到妻子的話,眼睛落在兩塊料子上,一時出了神。當初他娘就為了訛褚韶華的嫁妝錢,胡亂扯了許多衣料子,褚韶華半步不讓。他知道自己媳婦的性子,再老實實誠不過,斷不可能開口嘴褚韶華要東西。這料子定是褚韶華主動給的,想到褚韶華為人之剛強厲害,王大力心下不知該感慨還是該敬佩了。

夜深了,媳婦還在耳朵嘀嘀咕咕的說著表妹的好話,「原我聽說陳家二房是陳太太娘家侄女做的媳婦,如今瞧著,華兒倒是在陳家過得不錯。」要是一點兒主都做不得,斷不能給他媳婦這些東西。不說衣料子,就是肉乾,尋常人家也不能輕易送人的。

因孩子們都睡了,媳婦的聲音放的極輕,「我瞧著華妹也過的不錯,中午飯還是陳家二房奶奶做的。」又勸了丈夫一回,「華妹並不與咱們生分,你總跟著糧隊收糧運糧的,少不得去北京,華妹聽說你時常去北京,還跟我說以後叫你家去哪。這回把地址也抄了一份給我,你以後可別強著了,咱並不是要華妹幫著走關係啥的,可華妹就在北京,咱們說來是她娘家親戚,到了北京也不過去,叫她婆家怎麼想呢。」

王大力心裡的那些個隔閡似乎就如遇到暖陽的冬日薄冰,不知不覺已悉數散去,想他堂堂男子漢大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