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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家 石頭與水 4164 字 5個月前

輩張羅。」

褚太太一向很喜歡陳大順這個女婿,見女婿這般體貼知禮,焉能不喜。這就要拉著閨女女婿進屋說話,王燕兒聞了動靜,也自她那屋兒出來,見是小姑子夫妻二人過來,更是喜上眉梢,隻是那歡喜觸及褚韶華夫妻身上半舊衣裳,以及褚韶華耳際細細銀耳圈,和腦後一隻半舊銀簪時就消減了幾分。好在,陳大順提著兩匣子紮紮實實的好點心,點心的油香更是透過外頭的油紙包裝直飄鼻尖,王燕兒不由暗暗的吞了兩口口水。更有陳大順另一手提的半拉豬肉片,這是陳大順來前特意去孔店村的大集上買的,不然就兩包點心過來嶽家,也太簡薄了些。陳大順是個實誠人,沒買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想著大過年的,就給嶽家買了半片豬送了來,連皮帶肉的足有五六十斤了。

王燕兒見禮物紮實,麵兒上更添三分親切,連忙上前打了簾子,讓小姑子夫妻兩個與婆婆進屋去,又倒茶倒水的張羅。隻是家裡委實沒有待客之物,王燕兒端了一小淺子的花生,笑道,「這是剛撿出來的,想著過年炒來吃,還沒炒,都要被寶兒他爹吃完了。咱家這花生種子好,好吃。妹妹、妹夫嘗嘗。」

褚韶華道,「爹和大哥都沒在家?」

褚太太道,「今兒不是孔店村的大集麼,你爹說置些年貨,你哥也一併去了。」

褚韶華道,「這可奇了,我們就是在孔店的大集上買的豬肉,倒沒見著我爹我哥。」

「興許是走兩岔去了。」褚太太與王燕兒道,「寶兒還在睡嗎?」

王燕兒這才想起兒子,連忙自炕上起身,「看我,妹妹、妹夫一來,歡喜的把寶兒都忘了。寶兒已經會叫姑姑了,我這就抱他過來。」說著就快步出了主屋,抱孩子去了。

說來,褚家雖是窮了,對孩子當真是精心。褚寶兒一身大紅的厚棉衣,頭上帶著虎頭帽,小臉兒胖嘟嘟的,很有些小孩子的肥嫩可愛。隻是這孩子相貌不似褚家人精緻秀氣,論眉眼更似舅家人,好在孩子嘛,隻要乾淨肥碩,便招人喜歡。褚韶華接過抱了抱,這孩子倒也不怕人,陳大順成親一載尚未有子,如今見了孩子,更是喜歡,把小傢夥托在手裡掂了掂,說,「光顧著買豬肉,倒忘了給寶兒買些東西。」

王燕兒笑,「小孩子家,什麼都有。妹夫可別這樣見外。」

「沒什麼見外的,寶兒招人疼。」

王燕兒聞此言,更是歡喜。妹妹、妹夫過來能送半拉豬片,可見並不窮。而且,她仔細瞧了,兩人的衣裳雖是半舊的,卻也是正經綢衣,更有褚韶華氣色極佳,那臉蛋兒,白裡透紅的,一看便知日子舒心。想著小姑子素有手段,與姑爺定是夫妻和睦,讓小姑子幫襯自家些,當不是難事。

今見二人這樣喜歡寶兒,王燕兒待二人愈發熱絡,極有眼力的同褚太太說,「媽,我先去廚下把麵和好,晌午蒸饅頭有些晚了,咱們烙餅吃,我再整治些菜食。」

褚太太見媳婦懂事,自然高興,笑道,「成,你瞧著安排吧。」

不然,王燕兒也發愁飯食的事。好在有陳大順帶來的半拉豬片,這些個豬肉,不要說兩個菜,就是十個菜都整治的出來。隻是眼下整治十個菜也來不及,王燕兒想著,索性做一鍋豬肉燉粉條,再烙些白麵餅,也是極實在的吃食。

褚韶華一向有眼力,起身問,「嫂子一人忙不忙得過來?」

王燕兒忙扶她坐回炕上,笑道,「這有什麼忙不過來的,你跟妹夫去北京,一去就是一年,娘沒少念叨你們,趕緊跟娘說說話兒。咱們家的飯食好張羅,你們坐著說話兒,一會兒咱爹和你大哥也該回來了。」說著,王燕兒就去了廚下。

倒是承她吉言,褚父褚韶中回來的時辰都不晚,隻是卻並非二人單獨回來,與他二人一道回來的還有好幾個男子,張嘴便是來要賬的。褚韶華一望便知是何緣故,頓時臉色鐵青。當著女婿的麵兒,褚太太也頗覺難堪,倒是褚父自認聰明絕頂,見閨女女婿在家,又一瞟院裡的大青騾子大馬車,頓時一喜,與那幾人道,「我閨女女婿駕著大車來看我,還怕我不還那幾個錢不成?」

有一國字臉的中年漢子便笑道,「褚老爺您大家大業的,自不會欠我們幾個小錢,隻是如今年下,我們小本生意不容易,還得請褚老爺體諒則個。」

另外幾人說的話也大致如此。

褚韶華氣的渾身發顫,褚父祈求的看向陳大順,陳大順心下頗是為難,隻是眼下這情形,還是得先打發走這幾個要賬的才成。陳大順就要掏錢,褚韶華已說了,「娘,你去跟人家算算多少錢,給爹把賬結了。大順哥身上的錢都叫我買了豬肉,眼下就剩這幾十個錢了。」說著,褚韶華自袖中取出荷包,拉開荷包的繫繩,傾倒出來,不過二十來個錢,悉數放到了褚母手裡。

沉甸甸的銅錢一入手,褚母似是醒了神兒,看閨女一眼,連忙臉色蒼白的請幾個要債的進屋。那幾個要債的進屋時,褚韶華聞天幾人身上經年不散的油脂香,就知必是做吃食生意的小販,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與大順哥道,「今天家裡事多,咱們還是過幾天再來。大順哥你去套車吧。」

褚韶中連忙道,「你們難得回來,哪兒能不吃飯就走。」又勸妹妹、妹夫,「到我屋裡說話去。」

待將那幾個要債的打發走,已是中午,王燕兒烙了十幾張的白麵餅,豬肉燉粉條也燉的香氣四溢,陳大順陪著嶽父大舅兄吃了幾杯酒,褚韶華的食慾卻是尋常,餅隻吃了一小塊,豬肉燉粉條不過略動兩筷子罷了。與褚韶華一樣沒什麼胃口的是褚太太,打發走那幾個要賬人後,褚太太的臉色就很是蒼白。縱是王燕兒極力調節著氣氛,這餐飯仍是吃的不冷不熱。

待用過飯,略坐一坐,褚韶華就說冬天黑的早,趁著日頭好,要早些回去。褚父褚母都要留客,大家客套一二,褚韶華仍是與丈夫套車回婆家去了。

褚韶華生性要強,年底回娘家竟遇著這些個要債的,深覺丟臉,一路無話。待回了家,卻又生了一回氣,無他,檢查大順哥的荷包時,發現荷包裡剩的三兩多的散碎銀子不見了。褚韶華略一思量就知道是丈夫留給了娘家,褚韶華氣道,「這錢你給也是白給,俗話說的好,求急不救窮。我早說了你莫要發善心,你非要做這濫好人!」

陳大順洗過臉,拿毛巾略擦了擦,坐在暖烘烘的炕上勸她,「你呀,凡事太較真。要這世上人都似你一般,就沒有日子難過的了。要我說,難得糊塗,咱們一年才回來這一遭,能糊塗著些就糊塗著些吧。」

褚韶華哼一聲,接過毛巾搭在盆架上,回頭道,「我可不知你這情。」

陳大順笑嗬嗬地,「不用你知。」

褚韶華歎口氣,想著自己著實命歹,竟修來這樣的娘家。要不是遇到大順哥這樣的實誠寬厚人,豈不是叫人小瞧?褚韶華思量一回,拿娘家父兄這等好吃懶作之人也沒法子,隻得又歎一回氣,待用過晚飯早早睡了。當晚倒是得一怪夢,半夢半醒間,褚韶華隻覺自己走到一處極為曠大的原野,遠處鬱鬱蔥蔥,是看不清的青嫩綠意,身邊卻是一大片未開的萱草。萱草必要未開時才能採摘下來做菜,一旦開花,便不能食用了。如今這片萱草田,唯一株萱草早早盛開了一瓣,褚韶華對花草向來尋常,如萱草,她第一眼看到,卻是最先想到這是能吃的東西,對於花草的欣賞,褚韶華便平平了。

今日也奇,她瞧著那株早開草萱,心中卻不由生出無數歡喜,瞧著那尋常的花瓣也覺玲瓏可愛,情不自禁便想將此花摘來細賞。褚韶華暗想,萱草本可食用,一旦開花,也便無用了,我縱是摘來,應也無妨。便伸手摘了下來。那花卻奇,一入褚韶華之手便迅速枯敗凋零,褚韶華平生未見這等奇異之事,心下大驚的同時卻又生出無數形容不出的傷痛酸楚,她這等強勢之人,心緒大慟間竟至手上一鬆,空枝墜地。那墜地的空枝卻驀然生出無數根係紮入泥土,繼而枝幹亭亭,花葉抽芽,不過瞬間,又一株萱草奇異綻放。這花開的靈光灼灼,好不輝耀。褚韶華立知此花不凡,欲近細看,突然間大地龜裂,無數風雲襲來,她一聲大叫,自夢中驚醒,已是滿臉淚痕。

陳大順也被妻子驚醒,連忙撫住她的背,問她是不是夢魘住了。又起身摸了桌上的洋火,點了油燈,自茶窠子裡倒了茶給褚韶華吃,褚韶華吃了杯溫茶方穩住神思,陳大順給她擦擦臉上的淚,問她,「夢到什麼傷心事了?」⑤思⑤兔⑤網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褚韶華就與丈夫說了,陳大順安慰她道,「我當什麼事了,不就是夢到一朵萱草花麼。」

「那不是普通的花,肯定是一朵神花。」褚韶華側身望向丈夫,「大順哥,你說多奇怪,怎麼我一摘,那花就謝了。」

陳大順心下好笑,心說夢中事怎能當真,不過想著妻子叫這夢驚著了,給她掖掖被角,繼續安慰她道,「你都說了那是神花,肯定有神奇的地方。」

「這倒也是。」褚韶華咕噥一句,那夢似乎令她極為疲倦,不消片刻,又沉沉睡去。

第55章 時光

褚韶華做一奇夢,心下也隻是稀奇兩日,便被年前的無數瑣事分去了心神,無暇再顧及這奇異夢境。年前總要置辦各項年貨,各種走禮,更兼要準備年下各種吃食,家中男女,俱忙碌的恨不能生出三頭六臂。好在陳家殷實,年貨年禮有錢自能備齊,褚韶華宋蘋每天就是不停的燉煮,必要在年前把年後幾天的吃食都做出來。而陳家三父子則在忙著與縣裡邵老東家準備年下鄉賢聚會的事,這原是褚韶華曾當著潘東家麵兒的一句吹噓,說邵家是鄉賢會的領袖。

後來大家想想,是該組織個鄉賢會,以後大家不論在鄉裡做生意,還是在外頭做生意,雖偶也有生意上的競爭,可到底鄉親就是鄉親,總是多一份鄉火情的。

陳老爺是個心下有成算的,況他家與邵家交好,自然要幫著張羅。所以,父子三人年前就忙這事了。

褚韶華還挺關心這事兒的進度,時不時的同丈夫打聽。他夫妻二人素來無事相瞞,陳大順洗把臉,接過妻子遞過的毛巾擦一把,又將毛巾舒展開搭在臉盆架上,踱步往裡間兒去,隨口道,「可惜小東家不在家,不然他是個極有見識的人,老東家雖精神也極好,畢竟上了年紀,倘有小東家出麵,更能事半功倍。」

褚韶華倒了盞溫茶給丈夫,與他一道坐在小炕桌兒旁,眼中透出訝意,「這大過年的,小東家也沒回來麼?」雖說小邵東家在上海做事業,可時人極重新年,何況年下可是有祭祖的事的。小邵東家又是家中獨子,生意再忙也該回家的。

陳大順一氣喝了半盞茶,脫鞋盤腿坐炕頭兒舒坦著,笑道,「聽老東家說,小東家年前得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