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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說也在讀大學,同學又仔細問了是在帝大,才滿足了好奇心。

然而開學沒有多久,班裡就有人悄悄地傳,說馮妙是沈老的兒媳婦。

這下周圍同學看馮妙的眼神開始不一樣了,沈老的兒媳婦啊,還有人說,怪不得她都不住校呢,經常都看不到人,也就有時候在學校食堂吃個午飯。

馮妙為這個事有點懊惱,心裡則納悶誰傳出去的,她在這個學校裡應該也沒有以前的熟人,她又不好出麵承認或者否認,乾脆就裝聾作啞。可是裝聾作啞也不行,很快就有相熟的同學跑來問她。

“我孩子爸就是個普通的知青,現在還在讀大學呢,而且他姓方。”

馮妙道,然後問,“你們這都聽誰說的呀,我在這個學校裡就沒有以前的熟人,他們肯定搞錯了。”

對方也說不清哪兒聽來的。馮妙回去跟方冀南說了,方冀南倒是挺樂嗬。

“其實也沒啥不好啊,讓他們知道知道我媳婦是有主的人。”

馮妙送了他一個優雅的大白眼。

方冀南笑:“反正你自己又沒往外說,你又不是那種高調招風的人,隨他們說去,帝京說大不大,難免碰到認識你的,你不理會他們,他們自己說說也就沒意思了。”

“可是煩人。”馮妙沒好氣地說道,“我沒課的時候就不去了,就去雙麵繡小組那邊工作,明明我自己還辛苦的要命,可到了有些人嘴裡,就成了我仗著是你們家兒媳婦目中無人,搞特權,不尊重學校、不好好學習,再傳下去,指不定我這個大學都是特權來的!”

“再說了,周圍有個人認識我,知道我底細,我卻連他是誰都不知道,總歸讓人心裡不踏實吧?就像你說的,你之前追查你哥的事也不是沒有樹敵,萬一再是彆有用心的人呢?”

馮妙說著,扁著嘴瞪方冀南。

方冀南乾脆就去查了一下,其實查起來也簡單,馮妙和方冀南住在這邊,平常各自忙,也不在沈家住,很少有人知道她是沈家的兒媳婦,修複組那邊雖然知道她以前管張希運叫大姐夫,可也沒人知道張希運嶽父是誰,更何況現在已經是前嶽父了。

所以能知道、並且能認識她的,不用猜,應該就是大院裡的。

方冀南順著這個思路回去一問,很快就清楚了,整個大院就沒有彆的人在師大讀書了,隻除了前邊何家兒媳婦的妹妹常來走動,她也是師大的學生,生物係,大三的。

馮妙哪認識這誰呀,彆說人家兒媳婦的妹妹,就是何家兒媳婦她都不認識。她也就是有時候回沈家一趟,跟大院裡的人也不太接觸,平常又忙,吃頓飯就回來了。

那姑娘大概也就是嘴碎,顯擺自己有厲害親戚、知道的多,比彆人能耐似的,隨口就跟彆人說,沈老的兒媳婦今年也考到師大來了,叫馮妙,中文係的。

人生哪裡沒漏洞。

第60章 炫技的副作用

“漏洞事件”讓沈父懊惱了一下。兒媳婦考上大學了他高興, 樂嗬嗬出去跟人說,這又不是什麼要瞞著的事情,大院裡很多人當然也會知道, 可沒想到會給馮妙造成這個困擾。

你說兒媳婦畢竟是兒媳婦,家裡又沒有婆婆,加上之前的事情,兒媳婦本來就跟他有點生分,見了他總是尊敬有加、客客氣氣的, 萬一再因為這事埋怨他。

可怎麼說呢, 這本來就是個小事兒,也不好怎麼鄭重其事地去處理, 越鄭重其事可能越產生影響。

沈父就打發保姆去大院裡偶遇何夫人,閒聊打招呼的時候就跟何夫人提了一句, 說你們家孫子的小姨也在師大呀,她還認識沈老的兒媳婦, 還在學校裡跟人介紹呢。何夫人一點就透的人, 回去就告誡自家兒媳婦, 你趕緊管管你妹妹吧,連沈老都驚動了, 你看咱們大院裡,誰整天嘴碎把咱院兒裡的事情往外宣傳的。

那姑娘被訓了一頓之後是不敢說了, 還跟彆人說她可能搞錯了,可能不是這個人。然而“小道消息”這東西隻要放出去,就不可能完整收回來,所以馮妙的大學生活就多了幾分評估和打量。

馮妙抱怨一次之後也就全當沒這件事, 畢竟打敗小道消息的最佳辦法就是讓它慢慢沉寂, 反正校園總是不缺新的熱點。

然後馮妙就發現, 她讀漢語言係居然還有一個先天優勢,彆人都說不好學的一門課,古漢語,對她全然無壓力。

說古漢語難,古漢語整本教材都是繁體字版的,磚頭那麼厚。1955年國家推廣簡化字之後,像他們這個年齡層次的學生,基本就沒有再學習接觸過繁體字,尤其經過一波波運動,連繁體字的書都沒剩下幾本了,現在忽然抱著厚厚一大本繁體字的《古代漢語》教材,看著都眼暈。

所以古漢語這門課的難度首先就在於,不是你能不能把古代漢語知識點搞懂吃透的問題,首先你得能認識上麵的字兒,老師又不可能一個字一個字給你講,甚至他們教這門課的老教授,上課板書都用的繁體字。

所以那段時間,很多同學就是抱著一本大字典,一個字一個字像小學生學拚音那樣,一個一個開始認字。至少得下那麼一兩個月工夫,你才能勉強“看懂”教材,字麵上的看懂。

馮妙:……我都沒發現我還有這個金手指。

所以她拿到教材翻了翻,心說這門課她可以不用管了吧。當然,有些係統的語法知識還是要看一下的。

之後她遇上特彆忙,遇上這門課就乾脆請假,請了兩次假,教授批了,第三次雙麵繡小組那邊出了點狀況,再去請假,白發蒼蒼的老教授嚴肅臉道:“馮妙同學,你這個課得好好上,考試過不了我是絕對不會通融的,不及格了不要來跟我哭鼻子,考上大學也得努力用功,學習機會來之不易。”

馮妙趕緊跟老教授保證:一定好好學習,保證考試不掛紅燈。

老教授:“你口號喊得響亮。”隨手丟過來一本線裝書,指了指,“隨便給我讀一段。”

馮妙翻開那本書,不是古籍,也不是什麼著作,她翻了翻,應該是老先生自己手寫的一些詩詞、隨筆,但是老先生這個年紀,他用的都是繁體字,一手字寫得蒼勁雄渾,十分有力。並且看得出老先生還是個書法迷,自己還變換不同字體,比如正文用行書,題跋用漢隸,落款再整個草楷,其中還夾雜著不少異體字。

老師檢查功課呀。

考她什麼呢,說白了,這段時間你沒認真啃書本,你就連字都不認識。於是馮妙隨手翻到一首小令,清清朗朗地讀了出來。

“看書了?”

“看書了。”馮妙點頭,順帶故作不知地拍馬屁,“教授,這誰寫的呀,哪位書法家的手跡,字可真漂亮,比書店賣的字帖還漂亮。”

“我寫的,拍馬屁也沒用。”老教授瞥了她一眼,問道,“你會寫毛筆字?”

“會寫。”馮妙點頭。

老教授指指桌案:“寫給我看看。”

馮妙答應一聲,便端端正正站在案前,隨手鋪開一張毛邊紙,提筆潤墨,懸腕凝神,把剛讀的那首小令抄寫下來。

這年代的學生一般都會寫毛筆字,寫得好與不好而已,學校會正常開設毛筆字的課。馮妙一手簪花小楷,雖然平常幾乎沒用處,卻比她現在寫鋼筆字更漂亮。

老教授走過來看了看,問了一句:“誰教你寫字的?”

“學校老師,還有家裡的長輩。”馮妙道,“村裡有的老長輩,過去做私塾先生的。”

“唔,如今已經很少見到女生寫這麼漂亮的毛筆字了。”老教授等她寫完,拿起來端詳一下,不吝讚美道,“你算是我見過的,毛筆字寫得最好的女生。”然後就揮揮手道,“去吧去吧,下回請假要提前來說,沒有要緊事不許請假。”

馮妙笑著道了謝,趕緊往外跑,騎車趕去雙麵繡小組那邊。大半年過去,雙麵繡小組的成員們從生手變成熟手,從熟手變成好手,中間有個姑娘回家探親懷孕了,經過批準之後就回去了,另一個姑娘家裡出了點事,也告假了,加上這個工作實在太耗費時間,修複組就又招來了五名繡娘,這麼一來,小組成員不算馮妙,增加到了24名。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馮妙這段時間便是忙著訓練新成員,有個新來的姑娘連續出錯,被她一說,還哭了,委委屈屈地抽噎起來了。

馮妙:“……”

她轉身走開,決定給她哭完再說,實在不行也隻能退回去了。

那姑娘哭了會兒,整個工作室裡大家該忙啥忙啥,全當沒看見似的,也沒人過來安慰她,誰又不是小孩子,話說回來,她們當初誰還沒被馮妙技術碾壓過呀。

可你看看,她們現在,不也從熟手、好手向著妙手的方向發展了嗎。

等馮妙再去上古漢語課,就傻眼地得到了一個“炫技”的副作用——老教授正上課呢,招招手叫她:“那個誰,叫什麼的,就你,過來幫我寫一下。”

感情是老先生把她當自動顯示黑板使了呀。

馮妙心裡腹誹了一下,心說您自己不是有助教嗎。一切方興未艾,學校裡也少有專職助教,助教是大四的,一方麵也是個實習鍛煉,雖說也是工農兵學員,國學底子可以說相當不錯。

可是老教授隨手就指到馮妙了,馮妙隻好在其他人的注目下走到黑板前,挑了一隻粉筆開始按老教授的講解板書要點,並且按要求用繁體字,一二三四五……

“她這個字寫得舒服,一點都不生硬。”老教授拿書本指了指下邊,“你們要好好寫字,人家中師生還有毛筆字課呢,你們居然沒這個課,你們將來也是要當語文老師,字都寫不好,要誤人子弟的。”

完了老教授還交代一聲:“那個,你叫那個……”

“馮妙。”馮妙乖乖回答。

“對,馮妙。”老教授說,“下回無事不要請假,好好上課,正好幫我寫板書。”又說,“你寫這個字比小周(助教)快,他還得幫我準備上課資料、幫我看作業,以後就你來寫。”

馮妙:……好吧。

也不知道老先生能不能給她開個助教工資。

要知道,這年代板書也不是個輕省活兒,這年代教書,除了一本教材,也就靠一支粉筆了。

一晃79年元旦,一家四口回沈家去,一進大門來開門的小李就往屋裡努努嘴,小聲提醒道:“你大姐來了。”

這麼長時間過去,馮妙居然還是頭一回在沈家遇到沈文清。

她知道沈文清平常也會來,大概是有意避開她了吧,他們一家四口總是星期天來,想避開很容易。至於這裡麵有沒有沈父的意思,馮妙就不知道了。

沈文清和張希運離婚的事情中秋節就東窗事發了,沈父知道後很失望,氣了好些日子,所以沈文清連中秋節都沒敢回來過。

馮妙看了一眼方冀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