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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掃院子吧,反正他死也不能端盆下河洗衣服,讓村裡那幫子爺們娘們圍觀調侃。

方冀南一咬牙:“沒事兒,我乾,不就這麼點活兒嗎。”

馮妙笑笑:“彆太勉強。”

方冀南:“不勉強。誰勉強了?”

76年春節,馮妙一家四口還是回老宅過的,一邊忙年,一邊幫忙操辦馮振興訂婚的事。馮振興在部隊回不來,馮躍進就被抓了差,替他哥出麵訂婚。

馮躍進難得收拾打扮一回,背了個大紅包袱,由媒人和堂叔帶著,去女方家送訂婚禮物。

弄得毛頭小子還怪不好意思的,回來跟馮妙埋怨:“姐,我這回可讓姐夫給坑死了。”

馮妙一聽:“咋啦?”

“我去替我哥訂婚,姐夫不是幫我跟老師請假嗎,他也不知道怎麼說的,搞得班裡同學都說我要訂婚娶媳婦了……”

呃——馮妙噗嗤一聲笑起來:“你不著急,你再等兩年。”

馮躍進送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

春節一過,馮福全就開始張羅著把各種物料運過來,石頭、木料,還有蘆葦和麥秸,出了正月,方冀南要去學校上班,就都是馮福全張羅,馮福全召集本家近房的人手,開始動工建房。

這年代幫工也不要工錢,每天中午、晚上管兩頓飯,白菜豆腐、雜糧飯、玉米餅,大家已經覺得很實在管飽了。馮妙主要就張羅這兩頓飯,陳菊英有空也過來幫她。竣工的那天割了兩斤肉,像樣炒幾個菜,招待一頓酒。

這一頓酒席,方冀南把知青點鄰居住的兩個知青也叫了來。馮家村最多時有七個知青,先先後後都已經走了,一個招工回城,一個調去鎮上,一個女知青嫁到彆村去了。時間最短的一個女知青,聽說家庭條件比較好,來了一個月哭了好幾回,開了張病休證明回家就沒再回來。

反正誰有本事誰走。

馮家村眼下除了方冀南,隻剩下宋軍和王利國兩個男知青,都還沒結婚。方冀南請他們過來吃飯,一來都是知青,鄰裡鄰居住著,二來王利國也要回城了,已經拿到了招工指標,方冀南有心給他送個行。

王利國一走,知青集體戶可就剩下宋軍自己了,這倒黴孩子聽說家庭出身有問題,又找不到關係,眼看回城無望,乾活也沒心思了,上工經常不去,整天除了睡懶覺就遊手好閒。

然後周圍村子漸漸就有人說,宋軍偷雞。

馮家村的人都不太信的,因為本村的雞沒被偷,被偷的都是彆村的雞,宋軍在村裡待人說話都挺好,憑啥就賴人家宋軍呀。

四月份,方冀南和馮妙搬進新房的時候,大人忙,大子領著二子跑去宋軍那邊玩,回來說宋叔叔給他們雞肉吃了。

小孩也實誠,不作假,讓吃就吃,大子說他吃了一整條雞腿,二子也吃了一大塊雞肉。

“你們兩個吃貨,嘴真長。”方冀南告誡兒子,“下次不許隨便往彆人家裡跑,記住沒,回頭爸爸給你們買肉吃。”

馮妙瞥了方冀南一眼,從彼此眼神中知道都不意外。

馮妙看看方冀南:“你早知道?”

“這個宋軍,越來越不當回事了,雞毛他都沒埋好。”方冀南停了停,搖頭歎了口,“彆管了,我們就當不知道。”

兩人又隨意聊起鄰村小劉莊的知青王誌國,68年來的吧,比方冀南晚來半年,娶了小劉莊本村的姑娘,孩子跟他們大子差不多大。

“聽說正在辦離婚,政策不是有規定嗎,他要招工回城,就隻能一個人,不能帶家眷。”馮妙道。

“他媳婦能同意?”

“不知道,我就聽人提了一句。”

馮妙看看方冀南,頓了頓笑道,“彆人在我跟前說這些事,無非是有心。你看看這個形勢,這兩年很多知青都回城了,指不定哪天一個政策下來,你們就都可以回城了,要是輪到你,我肯定也同意離婚。”

方冀南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你這小腦瓜,又瞎尋思什麼呢。”停了停說,“放心吧,我跟他們不一樣。”

“你看看宋軍,他整天遊魂似的,因為他家中父母都年紀大了,他媽還常年有病,一個姐姐嫁了人過得不好,也指望不上,他父母跟前沒人照顧,可他又回不去。我城裡都沒有家了,我回哪兒去呀。”

方冀南放下手裡收拾的東西,伸手捏了下馮妙的臉,笑道,“媳婦兒,你要是不要我,我可就沒人要了,知道不?”

方冀南不是沒關注過他父親的消息,可消息就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十有八|九人已經不在了。

再說,就算還活著又能怎樣,八年多了,生死不明,難道他還敢奢望父親能好好的放出來嗎。

然而馮妙卻知道的更多。方冀南一直不說,她也就放在心裡不說,分家搬出來以後,兩人相處還不錯的,可是有這一層,夫妻之間總覺得隔著什麼。

馮妙不是沒想過問他,或者乾脆直接戳穿他,可是她沒有。日子就這樣柴米油鹽地過,方冀南不主動坦白,她追問出來也沒意思。

馮妙看看二子吃雞肉弄得油乎乎的小手,轉身把兩個小孩領去洗手,換了話題。

“哎,我說,咱們建這個房子,花了多少錢?你之前攢的錢都交給我了,你也沒拿去用啊。”

方冀南忙著找錘子掛鏡子,一回頭笑道:“誰是哎,媳婦兒,我記得你以前都叫我冀南哥的呢,怎麼現在也不叫了,一喊我就哎,哎,我叫哎嗎?”

“冀、南、哥,”馮妙一字一頓道,“少顧左右而言他。”

“沒多少錢。你看,石頭是爹和幾個堂叔趁農閒上山采的,麥秸和蘆葦生產隊就有,沙土我們自己拉的,統共就花了幾棵木料的錢,除了管飯,請了兩天木匠,連窗玻璃都是我自己裝的。”

方冀南掰著手指給她算了一圈,笑道:“我也沒記細賬,橫豎沒花多少錢。我今年的工資,也就每月給你個三塊五塊,我早晚都在家吃,中午在食堂也是用糧票,每月剩一點,再攢點兒就夠了,花不了咱那縫紉機錢。”

馮妙心說你就忽悠吧,接著忽悠。要這麼算的確也對,他說是就是吧。隻是家裡平時日常開銷的錢,這貨都自動忽視了。

一早晨鄰居們紛紛幫忙搬家,搬得挺快,搬完了收拾起來卻很費事,兩個大人忙裡忙外,大子就領著二子在院裡玩,兄弟倆滿院子跑,夠皮的。

馮妙剛坐下歇歇,二子拎著個小鏟子跑過來,到跟前把鏟子一扔,扶著馮妙膝蓋:“媽媽……”

馮妙一愣,反應過來,笑眯眯屏息凝氣看著他。

“媽媽……”小呆子憋了半天,又蹦出來一個字,“抱……”

“方冀南,”馮妙扭頭就激動地喊,“快來快來,你家小孩會說話了。”

還一開口就說了兩句,整整三個字,可真不容易,不容易,這小呆子都一歲零十個月了。

“乖乖,你個小笨蛋,終於開金口了啊。”方冀南蹲下來,抱著二子搖了搖,笑道,“都快把你媽急死了。”

然後他就抱著二子一遍遍地教:“爸爸,爸爸,叫爸爸,二子你叫爸爸。”

結果小孩偏不說,小胳膊一伸指著院裡的雞:“啊——”

“他要吃雞肉。”大子在旁邊翻譯,“他拿鍋鏟追半天了,雞跑太快,抓不到。爸爸,我也要吃雞肉。”

方冀南笑罵一句,繼續教:“二子,叫爸爸,爸爸,叫爸爸給你殺雞吃。”

小孩卻不吱聲了,伸著小胳膊,小手一張一合做出抓握動作,眼神示意爸爸:你倒是去抓呀。

馮妙把他抱過來:“二子,叫媽媽,媽媽給你買肉吃。”

小孩看看她,大約覺得大人都挺無聊的,怎麼非得讓人家一遍一遍地叫,停了停還是張開小嘴叫了聲:“媽媽。”◤思◤兔◤網◤

方冀南:……這小子是不是親生的?

“方冀南,你去買肉。”馮妙高興地推他,“快去,咱那雞得留著下蛋,正好搬新家,給小孩買點兒肉吃。”

結果小二子不鳴則已,金口一開,語言就開始快速發展,沒幾天就會叫爸爸、哥哥、姥姥、吃、要……再接著開始說兩個不是疊字的詞兒,姥爺、太爺、小舅,還有打你、回家、拿來……說話不貧,慢吞吞,吐字卻很清晰。

跟大子一比,這就是一個遲鈍的娃。大子說話走路都是一周歲左右。

一晃到了年底,秋收冬藏,生產隊一算賬,馮妙家光榮地成了超支戶。

沒辦法,他們四口人在生產隊分口糧,可實際能出工乾活的,半個人都抵不到,人家十來歲的半大小子還掙半個人的工分呢,到他們家,馮妙一個人帶倆孩子,一大家子都舍不得孩子受苦,馮妙就很少出工,統共沒乾幾天活,加上暑假方冀南上了幾十個工。

方冀南不著急,集體主義好,橫豎餓不著。

馮妙也不著急,她知道大集體的日子就要過去了。

臘月初二,大寒節氣,陽曆已經是77年1月中,方冀南晚上放學回來天就黑了,四口人點著油燈正吃飯,爺爺忽然背著手來了。

“爺爺來了,您吃了嗎,我們煮的麥仁粥您嘗嘗。”馮妙趕緊放下飯碗站起來,讓兩個孩子叫太爺爺,方冀南則忙著去拿椅子。

“不坐了,馮妙你帶孩子吃飯,冀南,你吃完了去大隊部一趟,我有點事兒。”

爺爺摸摸大子的頭,就背著手走了,夫妻倆忙起身去送,老爺子擺擺手叫他們彆送,該吃飯吃飯。

老爺子當了幾十年老村長,可大字不識幾個,沒啥文化,經常使喚方冀南做這做那,做一些寫寫算算的事情。不過忽然親自跑來叫人,也沒說乾啥就走了,馮妙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尋常,放下碗望著方冀南。

“你們好好吃,我去看看。”方冀南幾大口喝光碗裡的粥,對上馮妙幽黑的眼睛,笑道,“沒什麼事兒,估計又使喚我。你說大隊部的活兒老使喚我,爺爺也不給我算工分。”

踏著冬夜的靜寂,方冀南匆匆走進大隊部。大晚上,老爺子獨自坐在屋裡,烤著火盆等他。方冀南關好大門,穿過大隊部黑漆漆的院子,走進屋裡。

“爺爺。”他走到爺爺對麵坐下,安靜地望著老爺子。

“冀南來了,”老爺子兩手攏在火盆上烤,頓了頓說道,“今天上邊來了兩個人,公社的人陪著來的,找一個67年秋天首都來的知青。我說沒有,咱村最早的知青也是68年年初,冀城來的。”

爺爺磕磕煙袋鍋,問:“你琢磨這撥人,這是乾啥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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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不速之客

方冀南1967年8月離京, 幾經波折,輾轉停留了好幾個地方,更名換姓, 四個多月後才來到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