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的這時早被拋到了九霄雲外,夏嬋退後兩步,貼著立柱探出半個腦袋,仔細聽那母子倆的對話。
終究是距離有點遠,車庫又太過空曠,聽不太清楚每句對話。但聶堯臣站在那裡,永遠是那副沉默驕矜的樣子,好像對方說什麼都無所謂,說不說由你,聽不聽由他。
他媽媽就很激動了。母子倆之間有身高差,她哪怕仰著頭也是一股居高臨下的氣勢,一手挽住自己的鉑金包,一手的手指就指著聶堯臣,滔滔不絕。
夏嬋隻依稀聽到年會、二叔、怎麼對得起我之類的隻言片語,然後就是最後拔高了音調的一句:“今天我倒要看看是個什麼人物,把你迷得這麼五迷三道的!”
聶堯臣也沒攔她,就站在原地說了一句:“媽,你現在上去找她,我馬上就宣布退出公司董事會,向其他股東轉讓手頭所有的股份。”
大哥當年可以做到的事,原來也沒有那麼難,他也可以做得到。
聶太太果然如遭雷擊,轉過身看著他:“你……你說什麼?”
“你想讓我繼續履行跟曲家的婚約,想讓我在公司行政總裁的職位繼續坐下去,就什麼都不要做。你一旦去找她,我就放棄這一切,帶她遠走高飛,到一個你們永遠也找不到我的地方去生活,今後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這是赤菓菓的威脅,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對母親說出這樣的話來。
芮瓊芝果然氣得夠嗆,話都說不出來,揚手就給了他一耳光。
第38章 二更
這一巴掌力道不小,聶堯臣被扇得偏過頭去,手裡還牢牢握著保溫桶和寵物箱,動也不動。
“你看看你喜歡的這些肮臟東西……”芮瓊芝盯著裝在那小箱裡的兩條守宮,手還在發抖,“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怪胎!”
懊惱與氣憤,已經看不到一點母子之前的溫情脈脈了。
夏嬋也非常震驚,有那麼一瞬間竟然想要上前安慰安慰聶堯臣。
誰能想到“惡婆婆”的巴掌竟然毫不留情地扇到了男主角的身上呢?
何況他的怪、他的病不是從娘胎裡帶來的嗎?很多自閉症患者的媽媽還有內疚情緒呢,哪有像她這樣的,當麵罵自己孩子怪胎,不是殺人誅心嗎?
當媽的對自己孩子都這麼不留情麵,要是聶堯臣攔不住她,等會兒真見了熙熙,還不知會做出多恐怖的舉動呢!
後麵母子倆又說了什麼,她都沒顧上聽,飛快轉身跑回住院樓去,連電梯都顧不上等,蹬蹬爬跑回了病房。
護士正在病房裡拔針,邱含琦臉上終於有了點笑意,見了夏嬋就拉她:“哎,你回來的正好,熙熙剛才出了好多汗,體溫下去了。護士說今晚大概不會再燒……咦,你打的飯呢,沒拿回來嗎?”
“快彆惦記吃了!”夏嬋跑得大汗淋漓,上氣不接下氣的,“熙熙醒了沒有,我們趕緊帶她換個地方躲一躲吧?聶堯臣的媽媽來了!”
“你確定?”
“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嗎?他媽可凶了,連自己兒子都打,不由分說就是一耳光!我怕她來了熙熙吃虧,她剛退了燒,彆等會兒又給氣病了。”
“她打了誰一耳光啊,聶堯臣?”
“對啊,我親眼看見的!”
邱含琦也不淡定了,這樣的人物她沒正麵打過交道,不知道怎麼處理才算是對元熙最好的,於是看了看秦飛白,詢問他的意思。
他抱著手,不緊不慢:“放心,我不會讓她有機會碰元熙一下的,要來儘管讓她來。”
不一會兒,門外果然響起敲門聲,護士小姐正好出去,拉開門,就見聶堯臣站在門口,手裡拿的保溫桶和小寵物箱一樣不少。
就他一個人,他那位彪悍難纏的母親並沒有跟他一起上來。
看來他剛才的威脅奏效,鎮住了他媽媽,這會兒人已經走了?
夏嬋忍不住抬眼看他臉頰,左邊有淡淡紅痕,表情卻依舊平靜無波,看不出什麼異樣來,把手裡的東西遞給他們:“我家保姆做的飯,白粥、燉蛋,還有給你們吃的炒飯和蒸肉餅。麻煩你們分一下。”
醫院夥食不好,前兩天他來探病就帶了粥和小菜,卻隻有元熙一個人的份。回去後英叔問他病房裡還有誰,今天就準備了多幾個人的分量,讓大家都可以吃得營養衛生一點。
夏嬋回過神來,但隻接過了保溫桶,那個透明的小寵物箱她可不敢碰。
聶堯臣也沒打算給她,把裝著兩隻守宮的箱子輕輕地放在了元熙病床頭的櫃子上。
靠在牆邊的秦飛白跟他向來是有你沒我的架勢,見他媽媽沒跟上來,直起腰來,說:“我先走了,晚上還有活兒。熙熙醒了的話,告訴我一聲。”
“嗯,好。”
既然已經退燒,他就放心多了。
秦飛白多看床上的人一眼,才手插褲兜離開。”
含琦抱著其中一隻巨大的保溫桶站起來,“小嬋,走吧,咱們找個地方去吃飯。這吊瓶還有一陣才結束,不吊完她不會醒,正好我們吃完了回來喂她。”
夏嬋知道這是說給聶堯臣聽的。雖然含琦得知整個事情經過也氣聶堯臣沒看顧好元熙,但這時候還是願意給他倆創造獨處的機會。
他在病床邊的椅子坐下,把元熙的還吊著針的手捧到手心裡輕輕籠住。
春海已經進入最熱的夏季,她身上也有似火爐般的體溫,這手卻是冰涼的。
相識至今,她沒怎麼生過病,身體一直都是很皮實的,讓他誤以為她是刀槍不入,銅皮鐵骨。
其實上回在海邊拉她回來,他笨手笨腳帶她泡澡換衣服,已經是心懷僥幸,擔心她會因此著涼感冒,她卻偏生好好的,連個噴嚏都沒打,沒事人一樣就走了。
如今看她這樣躺在麵前,毫無生氣,他竟然覺得很不真實。
“趙元熙……”
他叫她的名字,她也沒有回應。
其實他知道她不喜歡1077這個代號,相識之初這或許代表著兩人之間的某種默契,但四年親密無間相處下來,她好像已不再喜歡這樣一串冰冷的數字。
證據就是,他這樣叫她的時候,她常常裝作沒聽見。
“你快點好起來,我以後都隻叫你名字。”
像她的朋友們那樣,叫她熙熙,她應該喜歡的吧?
喜不喜歡,總要告訴他才好,他猜又猜不到。
他捧著她的手湊到唇邊,“你是不是真有什麼想做的事?等你身體好了,我幫你實現。”
以前他還附加條件,說除了結婚這件事除外。但現在他決定,隻要她能好起來,他就去求爺爺,親自到美國曲家去道歉,中止跟曲嘉倩的婚約,跟她結婚。
一輩子可能很長,也可能很短的,一次意外就能宣告結束,至死都不能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那多遺憾。
“真的嗎?說話算數?”
躺在病床上的元熙冷不丁開口接話,沒把他嚇到,反而讓他驚喜萬分,一下子站起來,椅子都被掀翻在地,發出哐當巨響。
“你醒了?頭還疼不疼,還有哪裡難受嗎?”
“本來是不疼了,被你給吵的……”她掙紮著坐起來,看向他身後,“你快把椅子扶起來,醫院的東西壞了,我可賠不起。”
他乖乖照做,扶好椅子又來扶她,這才發覺她已經退燒了:“你要不要吃點東西?口渴嗎,先喝點水?”
見她嘴唇乾涸起皮,他已經拿過水杯喂她。
趙元熙也看著他,看著這個不能被他人的喜怒哀樂打動的“怪人”居然為她學會了照顧人。
“你什麼時候醒的,是我說話吵醒你了?”
元熙不能跟告訴他,她早就醒了,護士來拔針的時候就醒了,夏嬋氣喘籲籲說的那些話也都原原本本聽到了,隻是沒吱聲。
聽說他媽媽跟到醫院裡來,母子倆起了爭執,他還挨了打。⊙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會兒人到了眼前,她忍不住也盯著他臉頰看,伸手想摸他左臉的紅痕,被他往後躲開了。
“你好幾天沒好好吃東西了,先吃點粥吧。英叔說喝點皮蛋瘦肉粥有營養,病能好得快,就叫王嫂燉了。王嫂做的粥很好吃,你嘗嘗。”
她收回手:“好,吃一點。”
於是他笨拙地從盛粥的保溫桶裡舀出一小碗粥來地給她。
她想伸手,卻一副端碗都很吃力的樣子。
“我來吧。”他重新在床畔坐下來,“我喂你。”
元熙就坐靠在床頭,看他舀起一勺粥,吹也不吹一下,就硬生生遞到她跟前。
“這麼燙,怎麼吃啊?”
燙嗎?他自己嘗了嘗,的確燙,才吹了又吹,重新喂給她。
元熙覺得他噘著嘴呼呼的樣子莫名可愛。
她吃一口,就忍不住笑。
“你笑什麼?”
“沒什麼。你跟英叔他們一起看的電視劇裡沒教怎麼喂病人吃飯嗎?”
他還真的認真想了一會兒。
“可能有,但我沒看到過。”
實踐出真知,反正他現在已經學會了。
“這幾天你都在這裡?不是讓你不要過來了嗎?”
意識沒那麼昏沉的時候,她聽肖灼說起,聶堯臣居然在半年會的致辭台上開天窗,一個字都沒講就離開了。
他手裡明明有現成的講稿,由一個方程式說開去,講公司的初心、現有模式和未來麵臨的挑戰,思路清奇卻又深入簡出。他這樣的人,看世界有另外的角度,根本是將整個世界拆解之後重構認知才擺到眾人麵前。因此他演講的稿子都由他自己寫,秘書處頂多校對一遍把把關,要想模仿和修改那都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年會前元熙已經看到過他那份獨特而精彩的講稿,幾乎可以預見屆時現場的掌聲雷動、花雨滿天。
然而他卻一個字都沒有講,仿佛訴說佛家的空相,存在卻無常。
他是故意的。
好在聶舜鈞救場及時,大家也知道自家年輕老板是娘胎裡就帶來的發育障礙,思維行事都與常人不同,對於這事兒本身不至於有太離譜的猜測。
但公司管理層就不一樣了,尤其消息傳到他父親聶鬆耳朵裡,傳到養老院的聶老爺子那兒,這樣離譜的表現,可能讓他們一票就否決掉他這個繼承人。
內部局勢如此暗潮洶湧之際,他難道不是應該儘可能想法子補救嗎?還往她這裡跑,不僅製造話柄,也會把外界的注意力引到她這裡來。
她原本的計劃中是沒有住院這一條的,也沒想到聶堯臣會在半年會上有這樣驚世駭俗的舉動。
她本意隻是離間他們叔侄,讓他懷疑聶權會為了讓他順利履行婚約而對她不利;當然他也會因此而心疼她的處境,哪怕隻是歉疚也好,一旦她到時真的提出要讓他幫忙一起尋找聶權的罪證,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幫她。
現在目標一倒是實現了,可說不定會有些意料之外的因素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