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頭,似乎不願意就這個話題多談。
元熙又問:“你剛才有事要跟我說,什麼事?”
他這才拉她:“你跟我來。”
元熙收好手機,回頭又看了看那雙白色的短靴。
幸好已經留了照片。
聶堯臣帶著她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從桌上抽出一份文件,問她:“這份是你的體檢報告,你自己看過嗎?”
“看過,很健康啊,沒什麼問題。”
“你知道你自己是Rh陰性血嗎?”
“知道。”
福利院定期會給孩子們安排體檢,她從小就知道自己跟妹妹都是Rh陰性血,因為稀有,被稱為熊貓血。
她們自己是不覺得有什麼,但院長媽媽有點緊張,很怕她們受外傷或是生了什麼需要手術的病,因為各大醫院血庫都很少有這種稀有血型的儲備,一旦出現失血的情況,會有危險。
聶堯臣的眸色變了變,拿著那份報告走近她:“我問過醫生,這種血型的人,生孩子可能會導致孩子出現嚴重的溶血症,而且第一胎風險最小,越往後風險越大。萬一流產,或者懷孕了選擇不要,以後就很難再要孩子。”
“所以呢?”
他是想要反悔,不想要她這麼麻煩的女人來給他生孩子了是嗎?
聶堯臣卻拉過她一隻手貼在唇邊:“我想重新征求你的意見,如果你不想生,就不要生了。”
她這一輩子,可能隻有一次做媽媽的機會,甚至懷上了不要或者意外流產都有可能導致她失去這樣的機會,或者生命。
他不能給她婚姻,卻想占有她這樣珍貴的機會,無異於卑鄙小人。
其實對女性來講,每一次孕育生命的過程都是牽動血脈的冒險,隻不過大多數人可以有多次嘗試的機會,而她沒有罷了。
況且,憑什麼有很多次機會可以重來,他占用其中一次就無關緊要呢?
可見他之前想法是多麼簡單而武斷。
趙元熙的手撫上他臉頰:“怕了?”
她能看得出,他在害怕。
這家夥,好像比她想象中更在乎她一點。
生個孩子的想法是他提出來的,很明顯是為了綁住她,正好讓她拿來做交換條件,要求更近一步走進他的生活,這才有今天到這兒來過生日的契機。
他現在說不生,她當然可以借坡下驢,反正她本來也沒打算真要生。
可意外窺見他這種在乎,倒讓她覺得這件事可以作為更重的籌碼讓她掌控局麵。
聶堯臣抿緊了唇不說話。
他並不介意在她麵前流露出“怕”這種情緒,他怕的是失去她這件事本身。
元熙安慰他:“沒關係的,現在醫學昌明,國內的醫生一年看成千上萬的病人,這種情況見得多了,肯定有很成熟的應對方案。再說,你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出事的吧?”
他眼睛果然亮起來:“你要多關注自己身體的變化,假如懷孕了,就好好休息養胎,什麼事都不要管。到時候入院生產之前,我會找渠道采購足量跟你血型相同的血漿,不會讓你出事。”
“你家裡人那邊……”
“他們不會管我的事,你現在也已經不是我的秘書,在公司跟著Miu姐,她會好好保護你。”
趙元熙像是鬆了口氣的樣子,傾身抱住他。
照理她可以留下來過夜,但兩個人各懷心事,顯然都沒有那樣的興致,她乾脆早點走。
他們倆晚飯時都喝了點酒,於是聶堯臣特地又將英叔叫回來,開車送她到住處樓下。
趙元熙腦海中不斷浮現那雙白色的羊皮短靴,鞋頭位置隱隱約約的紅色痕跡……一路上英叔跟她聊天,她都沒聽進去他到底講了些什麼。
下車時英叔替她開門,關切道:“要不要我送你上去,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單獨乘電梯會不會怕?”
夜色中,街上行人已經不多,連公寓樓門口的保安亭都隻剩一盞昏黃的小燈。
也正是如此,有些車才顯得特彆紮眼。
趙元熙看到不遠處的寶馬忽然朝這邊閃了閃車燈,立刻反應過來,婉拒道:“不用了英叔,我膽子大,自己上去就行了。”
英正華謹慎而周到,看著她進了公寓大樓才開車離開。
元熙估摸著他的車已經走遠,才重新從樓內走到外麵來,走向那輛閃燈的寶馬車,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上去:“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秦飛白手還搭在方向盤上:“今天你生日,當然是來送禮物給你。”
她睨他一眼,把手一攤:“什麼禮物,拿來我瞧瞧。”
他在她手心啪的一拍,“我看你好像不怎麼想要。”
“給不給,不給我走了。”
他輕輕拽了她一下:“上回你讓我查的事兒,關於聶家那祖孫倆為什麼事兒鬨翻臉,我查到了。”
元熙收起開玩笑的麵孔,神色一肅:“怎麼說?”
“我有個朋友,做高端房產中介,幾年前曾經接觸過聶家人,委托他幫忙出售半山灣那個花園洋房。”
“他們曾經打算賣掉那套房?”
“嗯,那時正是房產火爆的時候,半山灣依山傍海,很受有錢人追捧,一房難求。隻要放出房源,一定很快就能賣個好價。”
“那為什麼最後沒賣?”元熙意識到症結,又多問一句,“出售是誰的主意?”
“我那朋友沒有見到姓聶的任何一個,事情一直都是由聶家的律師和管家代為接觸——喏,就是今天送你回來那位。”
英叔?
“我也問過我做律師的朋友,雖說根據他們的職業操守是不能泄露客戶信息的,但有些事不算是秘密。比如聶家當時還是老爺子大權在握,大量資產都在他名下,他本人也還住在那個房子裡,假如不是他拍板要賣,誰敢去掛這個牌?”
誰又使喚得了聶家的律師,以及為聶家效力幾十年的英正華?
這麼說提出賣房的是爺爺聶坤鵬。
“聶家內部一定有人反對吧,是聶堯臣?”
秦飛白點頭。
果然被她猜中了。
“聶家老二從來沒忤逆過家裡的長輩,但這件事他態度堅決,甚至跟老爺子大吵,害他差點中風。住院的記錄我也找到了,時間完全對的上。之後賣房的事就不了了之,也就是那之後,老爺子就要求去住養老院,聶家上下基本全從那房子裡搬了出來,隻剩下聶堯臣一個人,說什麼也不肯離開。”
聶堯臣的病是讓他很難接受環境變化的。但假如隻是因為他的病,老爺子犯不著跟他吵到要住院的地步。
聶家名下物業遠不止這一處,資金鏈上也沒什麼問題急需賣房的現金來堵窟窿,賣不賣這個花園洋房對他們來說並沒有那麼迫切。聶堯臣非要住這裡就住唄,何至於鬨到祖孫翻臉的地步?
除非這房子裡真的發生過什麼事。
第26章 就算不信自己,還有我……
秦飛白看她神色凝重,抬手看了看表,“哎,這會兒還不算晚,生日還過不過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來,壽星給個麵子吧?”
“我要不回來呢,你在這兒等一夜啊?”
“這不是等到了嗎?守株待兔雖然是笨辦法,但對乾我們這行的有時候反而最有效。要是等到十二點,趕不上生日這天了,就補過唄,這有什麼?”他不知從哪兒拿出小小一個蛋糕給她,“這給你的,不吃不算過生日。”Ψ本Ψ作Ψ品Ψ由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網Ψ友Ψ整Ψ理Ψ上Ψ傳Ψ
其實他從半山道聶家洋房附近就開始等,看英正華開車送她出來就跟上去,一路跟到這裡。
他知道這些年她都跟聶堯臣一起過生日,但他不介意等,哪怕最後隻有一分鐘留給他,那也是屬於他跟她的時間。
就像小時候一樣。
元熙看著他像變魔術般拿出的蛋糕,笑了笑:“我今天還真沒吃上蛋糕。老規矩,一人一半吧!”
聶堯臣準備的蛋糕看起來比這個精美百倍,但在那個房子裡,尤其聶鬆來過一趟之後,兩人都沒胃口再好好享受這種孩子氣的快樂。
“哎哎!先許願,許了願再分。”
“不用了吧?”元熙看著他,“我的願望就那一個,每年都一樣,你們不都知道嗎?”
找到父母身亡的真相,就是她唯一的心願。
要說還有什麼,大概就是跟妹妹元卉分開後,希望她能好好生活,將來……說不定還能重聚。
秦飛白卻說:“就是因為你之前每年都許一樣的願望,白攢了二十年的份額。不如從今年開始,多許幾個願望,老天不會介意你貪心的。”
他竟然還準備了單支的蠟燭,用打火機點燃了,輕輕插在蛋糕表麵,“行了,許吧!”
“許願真能實現嗎?”她望著蠟燭那點熒熒火光出神,“都那麼多年了,要真的靈驗,真相早該大白於天下了吧?”
“你不相信老天,還不相信自己嗎?就算不信自己,還有我,還有含琦,我們都會幫你實現願望的。現在離真相也越來越近了,不是嗎?”
她心心念念要進入聶家的洋房看個究竟,現在終於邁出了實質性的一步。
元熙覺得他說得對,無論如何,不能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潑冷水。
於是一鼓作氣,吹滅了蛋糕上的蠟燭。
兩人把小小的一盒蛋糕一分為二,坐在馬路牙子上一口一口慢慢吃掉。
在福利院的時候,小朋友們都不單獨過生日,每年隻有一次集體生日,蛋糕雖然看似很大一隻,但那麼多人分,每人到手也隻有小小一塊。
每逢這種時候,元熙就會很想家,想爸爸媽媽和妹妹。這點她跟秦飛白不一樣,秦飛白幼年尚無記憶時就被送往福利機構,對家庭生活沒有印象,不會觸景傷情。
見她吃著吃著動作停下來,秦飛白問道:“你小時候總說將來長大了要一個人吃整個蛋糕,用勺舀著吃。現在能實現了,怎麼看你反而吃得很勉強似的,還在抗糖減肥?”
她說過,爸媽健在的時候,她跟妹妹過生日,大人就允許她倆用勺挖蛋糕吃。
草根家庭可以給到孩子的寵愛,大概就是這樣了。他雖然沒經曆過,但一直牢牢記在心裡,長大自立之後就想著幫她實現。
趙元熙放下勺子,把手機相冊給他看:“你看看這些,有什麼頭緒沒有。”
不是蛋糕的問題,也不是因為減肥,而是她的心思全都在那棟洋房的種種細節上。
除了那雙白色羊皮短靴,她急於讓秦飛白他們幫她一起看看,到底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這就是你今晚去的聶家那棟洋房?”
“嗯,裡裡外外,我都拍了照片。中途他爸爸突然回去了一趟,有點倉促,可能還有細節沒拍到。我想你幫著看看,要是有什麼線索,你記得告訴我。”
“好,我回去慢慢看。你早點休息,聽到沒?一年才過一次生日,開心點。”
話雖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