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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天道降臨

學堂內鴉雀無聲, 隻有洞迎講課的聲音。

向來流暢的講課今天宛如卡頓。那隻大白鳥果然沒再扇動翅膀發出聲響,但洞迎覺得受到的乾擾比剛才還大。

兼竹揣著袖子坐在座位上,目光所及是同窗挺得筆直的背脊, 一動不動。炯炯有神的視線不像是在聽課,像是在同洞迎行注目禮。

這大概是眾人入門以來聽得最專注的一節課。

至於真正聽進去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懷妄並不能體察他們緊張的心情, 此刻他心中隻剩下能光明正大站在兼竹肩頭一同上課的愉悅。他窩在人肩窩裡,爪子下麵是麵料上乘的弟子服, 隔了兩層布料依然能感受到兼竹溫熱的體溫。

懷妄蹲下來,又不動聲色地往兼竹頸側靠上去。

坐在兼竹身後的師兄, “……”

他儘量目不斜視,控製住自己的眼神不要落在前方二人身上。

兼竹目光掃過一圈, 看著一眾正襟危坐的同窗, 伸手將肩窩裡蹲得舒舒服服的懷妄捉下來放在膝頭。

旁邊立馬飄來幾道驚悚的餘光。

懷妄被捉到膝蓋上, 翅膀微微撣了撣, 用神識問, “怎麼了?”

兼竹, “你乾擾課堂紀律了。”

懷妄,“但我什麼都沒做。”

“你的存在就已經乾擾課堂紀律了。”

“……”

一節課戰戰兢兢地上完。今日正逢月中,下午有半日休息時間不用上課。

兼竹起身載著懷妄離開, 看那道背影消失在學堂門口, 整個學堂內緊繃的氣氛終於為之一鬆。

就連洞迎也很不長老地擦了擦額頭的細汗。

——雖說先前經曆過“仙尊就是前夫”的大風大浪,但仙尊化鳥的衝擊一點也不比前者少!

在懷妄出聲時眾人心頭便如五雷轟頂,偏偏仙尊近在眼前, 他們還不能表現出來。隻能頂著一副好學子的麵容認認真真地聽課。

學子中有好幾人是參加過青雲試的,自然也見過那白鳥,他們這會兒才後知後覺:原來那時候在兼竹身旁閃現的就是仙尊!

許師姐猜想得到證實,刺激之餘還歡欣鼓舞。她轉頭想同“蒹葭蒼蒼”最忠實的擁護者何師兄交流小話本的新題材, 卻看後者兩眼發直地坐在座位上,嘴唇半張。

“你怎麼了?”

“沒什麼……”何師兄訥訥道,“我隻是想起,那日我們倆一起圍觀了兼竹師弟翻仙尊的胳肢窩。”

話落,許師姐也沉默了。

.

下午沒課,兼竹和懷妄直接回了蒼山。

兼竹慶幸今天正逢休假,不必再讓同窗和長老遭受此等折磨。

“以後你不準跟來上課。”待懷妄化作人形立在跟前,兼竹瞥了他一眼。

淺色的瞳孔微微一縮,“為什麼?”

“為了臨遠宗的可持續發展。”

“……”

眼見懷妄又耷拉下去,兼竹摸摸他的狗頭,將人帶到花圃中的那張小石桌旁,煮了壺愛心花茶給兩人倒上。

他將話題帶回正事,“休整得差不多了,來談談你雙黃蛋的事。”

懷妄不滿,“那不是我的雙黃蛋。”

兼竹跳過他的抗議,開始分析,“現在知道了他的身份,那麼他到底想做什麼。推動瀛洲靈力暴漲,四處找人接受傳承的意義又在哪裡?”

懷妄聞言跟著沉下眉眼。默然良久,一旁的沸水衝開茶壺蓋“啪噠”響了一聲。

天道的最終目的必定是徹底衝破封印,再現天垸之亂。但如此大費周章,同他衝破封印究竟有何關聯?

是想在行為受限的情況下造成三界大亂,趁機逃脫,還是想誘人墮魔成為他的傀儡,自己穩坐幕後?

“我總覺得我好像忽略了什麼……”兼竹食指抵著下巴,看頭頂的樹冠倒映在麵前的杯盞中影影綽綽。

他乾脆閉上眼,從檜庾出事的那日起開始細細回想。過往的片段在他腦海中快速拉過,一絲細節都不被放過。

正值晌午,厚重的層雲在上空緩緩遷移,遮蔽了日光。光線陰了下來,山林間起了細風。隨著風卷層雲,又有明躍的光線從雲絮間投下來。

在一片絮軟的雲層移開之後,一抹亮光投在了石桌上的杯盞中。恰此時兼竹倏地睜眼,眼底映著水麵那點灼目的日光。

懷妄若有所感地抬眼而去,卻聽兼竹開口滑落兩個字,“烏瞳。”

“……”他一瞬警覺,“什麼烏瞳?”兼竹揮揮手,消散了空氣中彌漫的酸味,補充道,“我想起了那夜青霞門中,烏瞳對戰尊者的情形。”

那夜對戰懷妄不在,他暫且將敏[gǎn]多疑的心擱置一旁,作洗耳恭聽狀。

兼竹循著回憶緩緩道,“青霞門尊者將銅環套在魔物身上,通過魔物誘騙弟子簽立契約,將他們身上的靈力轉為魔力,間接地汲取魔力補充自身修為。”

“那晚烏瞳重創了尊者,對方本是實力不濟,身後卻忽然浮出了熟悉的符陣。符陣一出,眾弟子仿佛成了尊者的養料,被抽走了修為以補充主體。”

懷妄聞言心念一動,“還有那日在訟閣。”

“沒錯。”兼竹一聽便知他明白了,“青霞門是主體輸入的過程,而訟閣密室裡是主體輸出的過程。”

兼竹說著抬起一隻手,頭頂枝椏隨他意念折下幾枝落入他掌中,他就著幾根枝乾在石桌上擺起來。

“天道為主體,而那些接受了傳承之人則為枝乾。枝乾之下又有更多的分岔,都以符陣作為媒介。”

“主乾和枝乾之間存在著靈力的相互轉換,不過究竟是輸出還是輸入都以主乾的意誌為主。”

“接受傳承之人在短時間內靈力暴漲,其實並非他自身修為的精進,而是擁有龐大能量的天道將自己的靈力暫時借給了下方的分支。”

兼竹說著頓了頓,“等時間一到,連本帶利隨時收回。”

修長的手指探出,落到石桌上擺放的那枝主乾上。懷妄拿起樹枝目光垂下,“所謂傳承不過是幌子,天道的目的在於,圈養修士。”

“圈養”一次用得極為貼切,還很有畫麵感。

兼竹拍拍手上的灰,將袖子重新揣起來靠在椅子上,側頭望向崖外寬闊的雲海,“畢竟要把羊養肥了再宰。”

懷妄沉聲,“我們得抓緊了。”

以往天道活動的軌跡被局限,如今卻連分身都能化出來,可見其暗中抽取了多少靈力。想必待他徹底衝破封印之時,便是天下修士被抽光靈力的時候。

嘩啦,桌上的小樹枝被掃開。兼竹伸手拍拍桌麵,“我們開始第二個議題。”

懷妄收回思緒,傾身看向他道,“你說。”

略顯沉重的心情在見到懷妄這幅乖巧的姿態時稍稍輕快了些。兼竹指尖在桌麵點點,“既然知道了他的目的,我們就要想想對策。”

“解鈴還需係鈴人。”懷妄言簡意賅。

兼竹點點頭,“我的身份也被天道察覺了,遲早正麵對上。現在隻有我們聯手,才有可能將天道鎮壓。”

山河劍作為曾經封印過天道的神器,對後者具有先天的克製作用,天道忌憚他,也更不能放過他。

懷妄看了兼竹一小會兒,隨即雕琢著措辭,“我個人認為,你的修為可以稍稍再提升一下。”

兼竹失笑,“這種意見你可以直說。”

他也覺得自己鹹魚太久,都快發芽了。若想要對抗天道,懷妄大乘期的修為尚且不夠穩妥,更彆說自己還差了一個境界。

他琢磨,“我在合體後期滯留已久,倒是可以衝衝大乘。”

他這話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心血來潮。若叫外人聽見,定是覺得他病得不輕,信口雌黃。但懷妄聞言神色相當自然,似乎並不覺得哪裡不妥。

“可以試試,衝不上就算了。”懷妄補充,“要穩健。”·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兼竹,“……”

忖了片刻,他起身叫上懷妄,“去寒潭。”

寒潭是他兩次出過事的地方,懷妄一聽立馬緊張,拉住他的手腕不讓人走,“去那裡做什麼?”

“我不是劍嗎?”兼竹話落默了一下,重新開口,“我不是山河劍嗎?你當初以山河鑄劍想必用的便是離火,現在要鍛造錘煉,離火必不可少。”

自從知道自己“山河劍”的身世後,先前所有的異常他都想通了——為什麼那柄劍鞘會頗得自己眼緣,為什麼他會對離火產生反應,以及為什麼他的識海是一片大好河山。

兼竹悠悠感歎,“原來河山就是我的本體,我還一直以為是我深愛這片土地。”

懷妄,“……”

那隻手仍握著他的手腕沒放,懷妄擰眉思索一二,接著道,“我同你一起下潭心。”

“正有此意。”

·

二人達成共識,一道往靈潭的方向去。

穿過蒼梧林到了潭邊,兼竹站定,看向水波澹澹的靈潭。懷妄看了眼天上的日頭,恰逢午時,一日之中陽氣最重,用此時的水來鑄劍再好不過。

兼竹欣然,“這不趕巧了?”

懷妄看他一副很有想法的樣子,“你有什麼打算?”

“我們可以用最原始的方式。”

“……?”

不等懷妄反應過來,兼竹便挑唇一笑,拉著他的袖子“撲通”一聲躍入了潭水中。

潭水雖不再刺骨,但溫度也偏涼,包裹著二人的身軀,是一個較為舒適的涼度。

兼竹拽著懷妄很快靠近了潭心,趕在對離火產生反應前,他的神識自兩人相貼的手上傳入了懷妄的識海中。

神識交纏而上,懷妄背脊一震!瞬間明白了兼竹的意思。

後者身體早化為人形,若要鑄劍隻能在神識中錘煉。而最為穩妥之法,恰是同懷妄這個鑄劍之人相修。

幾日生疏,加上兼竹的主動,懷妄幾乎沒有抵抗便任由對方的神識同自己纏繞在一起。他的靈力包裹在兼竹四周,護住後者的身體。

兩人在水下相擁,漸漸沉入潭心離火之中。

兼竹攀著懷妄的肩,腰身被他摟入懷中,唇舌被汲取著,微涼的潭水自兩人相貼的唇縫間流動,細碎的聲音全都消融在了水中。

發絲飄散,衣擺漾開。不知是因為受到下方離火的烘烤還是因為彆的什麼,他們置身清涼的潭水中,身上的溫度卻在極速上升著。

懷妄一手摁在兼竹後頸,貪戀地掃過他溫軟的上顎,水下睫毛根根分明,在眼瞼落下一圈陰影。另一隻手則順著後者腰側——刷拉。

蒼色弟子服束腰的衣帶被一手拋起,飄蕩在了水中。

兼竹卻顧不上那頭——懷妄的神識如巍峨的山脈傾頹而來,引著絲絲離火小心翼翼地將他的識海包裹。

意識被烘烤著逐漸沉淪,他由著那外衫自肘間滑落,順著水波飄出老遠。兼竹遵循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