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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道侶是不是受刺激了,“雖然你曾經是把劍,但你現在也與常人無異。”

兼竹抬手止住他勉強的安慰,話歸正題,“所以我就是當年鎮壓邪靈的那把山河劍?”

“是。”懷妄說,“而封印它的地方正是蒹山。”

兼竹的關注點不由偏離,“你居然把它封印在這麼山清水秀的地方?”

“我封印的時候那裡並非山清水秀。”懷妄看向他,眼底盈著柔光,“是因為有了你,蒹山才是現在的模樣。”

兼竹也柔和地給他看回去,“可以了,懷妄。不用說這種肉麻的話,我已經接受我是把劍的事實了。”

懷妄,“……”

至此,兼竹終於明白懷妄說“不止是因為這個”的意義了。

——天道被封印,對外界的感知和行動的範圍也受到局限。而懷妄突破大乘牽引雷劫,無意中打開了天道通向外界的豁口。

他這把鎮壓天道的劍時時刻刻在懷妄身邊晃悠著,雖說早已不再是當年那把山河劍,但難免被天道察覺出身份。加上自己對懷妄從不設防,若那時懷妄被天道融合,說不定自己真會被抹殺掉。

所以當時懷妄一麵承受著九天雷劫的威壓,一邊將識海中有關天垸之亂和自己的記憶全部封印了起來,杜絕被天道奪舍,也避免其順藤摸瓜地找到自己。

兼竹手指緩緩收攏……如此看來,懷妄當時封鎖記憶的確是唯一可行之策。

隻是,懷妄既然已經重新封鎖了記憶,那為何現在還有天道活躍的蹤跡?

他心頭一動,忽地開口問道,“瀛洲靈氣複蘇是什麼時候?”

懷妄回答,“半年以前。”

二人抬眼對上目光——半年前,正是兼竹離開蒹山去找懷妄的時候。

難怪瀛洲靈力複蘇,天道開始活躍,原來是因為鎮壓他的那把劍離開了蒹山。

一切都對上了。

清風自半開的雕窗外灌入屋中,院裡樹葉沙沙作響,屋內榻腳的屏風上繡著金枝臘梅圖。

兼竹仰頭靠在床榻上,緩緩呼出一口氣。

果真是萬般因果。

懷妄見他麵上罕見地露出一絲疲色,伸了隻手覆在他頰側,指腹輕柔地摩梭兩下,“總會有辦法。”

兼竹應了一聲,目光忽而落下,“那你前幾日冷落我是為什麼?”

覆在他頰側的手一頓。兼竹一下坐起,拉下他的手腕發出質問的聲音,“你該不會又是想封印記憶?”

“怎麼會?”懷妄忙道。兼竹雙眼微眯,仿若能將人看穿。懷妄話頭卡了一下,隨即老老實實道,“有一瞬是想過的,但沒舍得。”

況且天道已經注意到了兼竹,此時再封印記憶作用不大。

他隻是不想叫兼竹重新化作山河劍去鎮壓邪靈。

懷妄想到這裡,心頭像是被烈火炙烤,糾結又愧疚。他驀地傾身將兼竹拉入懷中,低頭埋進後者肩窩,“兼竹。”

他聲音低啞地響起,“我非聖人,私心太重,私欲也太重。不想叫你參與其中,去鎮壓那邪靈。”

哪怕是蒼生需要。

他本是想自己將天道了結,再回來找兼竹。但現在還沒想出辦法來,若是大張旗鼓同兼竹結為道侶,舉行結契大典,勢必會傳遍三界,將天道的注意力吸引到兼竹身上來。

兼竹就笑,“懷慫慫。”

懷妄不承認,“我不慫。”他隻是承受不了失去兼竹的可能。

兼竹問,“那你有想過放棄我嗎?”

“從未想過。”懷妄說。

曾經他離開蒼山,下凡塵曆劫。對他而言最好的修道之途其實是以無情入道,但還沒等他入道就遇到了兼竹。

從此他便舍了無情道和兼竹在一起,從未後悔過。

一隻手抬起覆在他寬闊的背上,兼竹手掌輕拍,垂著眼笑了笑,“這還差不多。”

懷妄同他確實有不一樣的地方。他喜歡劍走偏鋒,而懷妄從來穩紮穩打——哪怕有一絲叫自己陷入危險的可能,後者也不願去賭。

雖然笨是笨了點,但兼竹不介意。

懷妄心中有他,蒼生大道、三千造化都不及他。

·

眼下前因後果全部交代清楚,兼竹攤了會兒又翻身起來。

懷妄跟著站起來,還心有餘悸,“怎麼了?”

兼竹看他恢複了那副黏巴巴的姿態,笑了一聲說,“回家啊。”

雖說剛剛斬殺了天道化身,但天道依舊未被消滅,蒼山總比外麵安全。

懷妄立馬啪地黏上來,“嗯,我們回家。”

兼竹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拉著人走出屋門。

外麵是漫天星鬥,夜裡的涼風迎麵拂來,半透明的發帶在身後被吹得輕翩了一下。

兼竹拉著懷妄的手,忽然說,“你的兩個名字,其實我更喜歡蒼譽。”

懷妄麵上一紅,但手上越發攥緊,“你是因為名字才喜歡我。”

兼竹轉頭溫和一笑,“當然不是。”

懷妄心底湧出些甜蜜,向來冷淡的麵上難得浮出一絲笑意。

兼竹,“是因為臉。”

懷妄,“……”

毫不甜蜜的話題就此打住,兩人出了院門,動身飛回蒼山。

風聲自耳畔呼呼刮過,兼竹思及這次天道親自找上門來,便問懷妄,“你說他是為了報上次的仇,還是知道了我就是那把山河劍?”

懷妄忖道,“也可能是你離我太近了。”

兼竹,“罷了,不重要。反正都要打一架,管他是為什麼。”

天道具體想做什麼,以及如何對抗天道,都待他們回去之後再從長計議。

他們速度很快,須臾便越過幾大州到了臨遠宗外麵。巍峨的蒼山在夜色中透出隱隱約約的輪廓。

兼竹身形忽地一刹,沉聲開口,“他知道了。”

懷妄跟著停下,轉頭看向他。

兼竹立在半空中,眼睫垂下。他腦海裡重現出那日在沼澤地上,天道黑影被懷妄的心火燒灼,消失前聲嘶力竭的那聲叫喚:“兼……”

他那時隻當對方是在喚自己的名字,現在想來,對方叫的應當是——“劍”。

·

回了蒼山,懷妄終於又蹭上了床榻。

但他不敢造次,隻從後麵老老實實地圈著兼竹。

兼竹大半夜沒睡,一沾枕頭就困,他閉著眼迷迷糊糊感覺後腰被抵住,便抬手拍了拍懷妄圈在自己腰間的手,“要不你回你那榻上去,何必折磨自己?”

懷妄執拗地貼過來,“不折磨,不折磨……”

兼竹便不再管他,忽略了身後的異物感閉上眼睡過去了。

翌日起來,院裡又照常溫上了熱粥。

兼竹穿好弟子服走出屋門,見狀微微挑眉。

懷妄麵上浮出赧色,“前夫的自覺。”

先前是他冷落了兼竹,在複位的前夕又跌回了前任的位置。這會兒二人重歸於好,他自然要努力地把人追回來。

兼竹其實沒怎麼怪他,但看懷妄這般努力,也不好打擾他的興致,便配合地由著他折騰“前夫劇本”,走到石桌邊坐下喝粥。

米白色的粥熬煮得濃稠,麵上甚至擺了兩片“愛心”花瓣。

兼竹笑了笑,抬頭對上懷妄羞臊期待的神色,“早膳也內卷?”

懷妄,“看你喜歡。”

一雙長箸就輕輕撥弄了一下花瓣。想到昨夜那杯中清澈的茶湯,兼竹道,“不錯,愛心花瓣是好文明。”

得了誇獎的懷妄眼底一亮。

兼竹喝過那花裡胡哨的米粥便準備去上課。他起身卻看眼前白光晃過,懷妄化作大白鳥落在他肩頭,“我跟著你一起去。”

“你跟著我做什麼?”

“要把前兩天的補回來。”

兼竹好笑,“誰叫你總是想這麼多。”

大白鳥自知理虧地蹭著他的頸側。△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載著前夫去到學堂,兼竹剛進門裡麵就驀地一靜。

現在都知道兼竹的前任便是仙尊,而且仙尊昨日還親口承認:縱登臨仙途,今生心中唯有兼竹一人。

雖然離了,但這和道侶又有什麼區彆呢!

豔羨、敬佩的目光一路追隨著兼竹回了座位,他淡定地坐下,前方許師姐“刷——”地轉回頭,眼中亮晶晶的,“師弟,嘻嘻嘻嘻~”

兼竹,“……”

“我早就站你和仙尊這對兒了,嘻嘻嘻。”許師姐笑容蕩漾得像是龍舟竄過江麵劃開的水波,“不用在意彆人的說法,師姐覺得你們最般配了!”

兼竹捕捉到關鍵詞,“彆人的說法?”

“嘁。不過是門中有些人眼睛紅得滴血罷了。拿你的修為說事……哎呀你彆往心裡去,你這麼小就到了出竅,步入合體、大乘也是遲早。”

“……”兼竹的嘴張了張,“多謝師姐鼓勵。”

許師姐握拳,“加油!”

兼竹配合,“加油!”

旁觀的懷妄,“……”

許師姐替他打完氣又瞥到他肩頭的大白鳥,正要如往常那般嬉笑,動作忽然頓住——等等,她記得此鳥疑似懷妄仙尊……

這想法一浮出腦海,許師姐立馬緊張起來,不再同兼竹嘻嘻哈哈,端正了姿態坐回座位。

結束了和許師姐的對話,兼竹彆看目光。結果扭頭就對上了一旁兩眼紅紅的何師兄——

後者神色疲憊,眼眶紅得跟兔子一樣。兼竹心頭“咯噔”一聲。

未等他開口,何師兄就“啪”地拍了下桌子,“師弟,你……!”

兼竹坐正,“誒。”

懷妄的目光落了過去。

卻見何師兄紅著眼、咬著牙,“第三部 了,都寫到第三部了你們才公開!你到底知不知道改小話本的工程量有多大?”

兼竹,“……”

懷妄,“……”

原來是連夜改小話本去了。兼竹心存歉意,正想要同何師兄道歉,肩頭就好像有什麼蹦了一下。接著神識裡傳來懷妄的聲音,“第三部 ?什麼時候出的第三部?”

兼竹:……

沃日,失策!

好在這時洞迎長老走了進來,準備上課。他乾脆充耳不聞,端正坐姿轉回頭一副認真聽課的模樣。

懷妄心裡著急,銀白的翅膀忍不住“嘩啦嘩啦”地拍打。

他們這邊的動靜引起了前方洞迎的關注。

洞迎看兼竹肩頭又站著白鳥,而且這次白鳥異常地躁動。他雖然對兼竹和仙尊的關係有所耳聞——但如他這般文人風骨,怎麼會因為這層關係就放任兼竹擾亂課堂紀律?

“弟子兼竹,把你的靈寵放回去。”

兼竹,“長老,他不願意。”

洞迎嚴肅,“胡鬨。”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突然看那隻銀白色的大鳥收攏了翅膀,長喙一張,落下一道清冷的聲音,“洞迎,你講你的。本尊不會礙著你上課。”

“……”

啪嗒!洞迎手中的書卷掉在了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