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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傅丹薇所想的那樣,因著香椿沒焯水吃壞了腸胃,催吐吃藥之後, 總算好了個七七八八。

弘曆卻因此發了瘋, 正院廚房裡,再也不許出現過香椿且不說,盯著傅丹薇的眼神,瘮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以為弘曆撞了什麼邪,或者臟東西上身了。

以前弘曆忙,經常住在前院, 或者去彆的院子。現在他一樣忙,可每天都回正院歇息。

糖罐子與永璉因為弘曆在,拘謹得連笑聲都少了許多。他們人小,經常在九州清晏,反應還不那麼大,傅丹薇卻日漸抓狂中。

天天麵對同一個人, 哪怕是再深愛的夫妻, 都會看厭了, 何況,他還是弘曆。

第一批早春的櫻桃熟了, 正院得了一大筐。傅丹薇看著黃中帶紅, 水靈靈的櫻桃,忙不迭嘗了一個。

咬開的瞬間, 傅丹薇渾身一激靈, 酸得牙都打顫, 忙吐了出去。

虧得這麼好看, 卻這麼難吃,簡直跟弘曆一樣。傅丹薇嫌棄了半天,琢磨了一下,乾脆讓廚房全部做成了櫻桃果醬。

櫻桃去梗去核,清洗燙過之後,放進紫砂缽裡,加水加糖,煮開之後轉小火慢熬。邊熬邊攪拌,直到熬化熬乾水,變成濃稠黃橙橙的果醬。盛到用開水煮過,瀝乾水的罐子裡,密封係好。

櫻桃果醬沒有辦法保鮮,熬好後隻能儘快吃掉。早上的時候,傅丹薇用果醬抹白麵餑餑,兌果醬水喝,酸酸甜甜尤其可口。

糖罐子最好吃這一口,跟掉進米缸的小老鼠般,吃得眉開眼笑。等她去九州清晏的時候,纏著傅丹薇給她荷包裡裝一些,她要帶著當零嘴吃。

傅丹薇哭笑不得,隻得尋了個鼻煙壺般大小的罐子,給她裝了一罐放進布包裡。奶嬤嬤要替糖罐子拿布包,她舍不得,親自背在了身上,當成了不得的寶貝般,走一步都得摸一下。

到了半晌午,九州清晏就來了人傳話,說是糖罐子與永璉把果醬吃完了,雍正亦覺著味道極好,讓傅丹薇再送一些前去。

現在基本都吃些梅子醬,不過梅子酸,再加上沒有滅菌措施,梅子成熟時,天氣又熱,熬好的醬很快就變質了。梅子大多都拿來醃漬了吃,很少吃其他果子的果醬。

傅丹薇想了下,乾脆寫了方子,讓雍正的禦膳房自己去熬。天氣漸熱,新鮮的果子多,現熬現吃,無需考慮保鮮的問題。

到了中午,糖罐子回到了正院,順便帶回了雍正賞賜的一籃子杏。

杏比櫻桃還要酸,又是外地進貢而來,已經不那麼新鮮了。傅丹薇還有櫻桃果醬沒吃完呢,看著一籃子杏,酸水直冒。

午歇之後,高氏來了正院,回了些天氣漸熱,門簾窗欞要換成紗綃等瑣事。

傅丹薇趕緊讓人泡了櫻桃果醬水請她喝,好快點把果醬解決掉。高氏嘗了口,眼睛一亮,讚道:“這個水喝起來倒爽口。”

傅丹薇見高氏喜歡,心道酸杏有去處了,笑著說道:“既然你喜歡,就多吃些。這個果醬簡單,我等會告訴你,你拿些杏子回去熬也一樣。”

高氏忙道了謝,打趣道:“福晉向來大方,每次來總能手不落空,我以後得多來些才是。”

傅丹薇讓許嬤嬤去裝了半籃子的杏,把熬的法子仔仔細細告訴了高氏,強調道:“杏子洗好去核之後,用鹽水泡一陣,再用滾水燙一下。熬的鍋一定不能沾丁點油腥,裝的罐子也要用滾水煮過,熬好最好馬上吃掉,不然就壞掉了。”

高氏認真聽著,再次道了謝,喝了半杯果醬水,拿帕子蘸了蘸唇角,低聲說道:“上次蘇氏吃壞了肚子,娘娘可是生氣得很,把我與烏拉那拉氏姐姐好一通責備。唉,這件事,真是冤枉得很,我們哪有地說理去。蘇氏也是,她懷了身子,以前沒什麼胃口,吃到香椿炒蛋,難得覺著香,就多吃了些,一貪嘴吧,就壞了事。這果醬的事情,福晉就彆怪我藏著掖著小氣了,我是萬萬不肯拿出去的,省得到時又吃出問題,倒連累了福晉。”

傅丹薇暗自慶幸,萬幸她沒有管中饋,不然受氣的就該是她了。

高氏的果醬水喝完了,傅丹薇給她換成了茶,她端起來吃了口,放下茶碗,笑著說道:“福晉喜歡吃茶,恰好我阿瑪從江南送了些茶葉回京,娘家人給我送了幾罐。我吃著還不錯,等下我讓人送一罐福晉嘗嘗,若是福晉吃著喜歡,我再多送些來。”

高氏阿瑪高斌在江南任河道總督,能得到的茶,隻會比宮裡的貢茶還要好。

傅丹薇喜歡高氏的有來有往,當即道了謝,笑著收下了。

坐著說了一會話,高氏便起身告辭,回去之後,很快讓嬤嬤送了罐碧螺春來。

傅丹薇泡了碗,碧綠的茶葉在水中舒展,配著官窯粉釉瓷杯,光隻看就令人心曠神怡。

明前碧螺春味道極淡,喝下去之後,唇齒之間留有淡淡的清香。傅丹薇連著吃了好幾杯,見天色晚了,方依依不舍起身去廚房。

杏子同樣拿來熬了果醬,平時大多吃魚蝦,傅丹薇見有果醬,乾脆讓廚子做了道果醬排骨,讓糖罐子與永璉換換口味。

排骨選了仔排,清洗幾次之後,冷水放進鍋裡,加酒,薑片,蔥結一起煮去血水,撈起來洗乾淨備用。

鍋裡放油,放糖炒出糖色,下排骨翻炒到微焦,下生薑八角香葉翻炒一會,加兩大勺杏子醬再翻炒,盛到瓦罐中,倒進滾水沒過排骨。加適量的醬油,米酒,煮開之後,小火燉煮約莫小半個時辰。

最後大火收汁,放些許的鹽調味,挑出生薑等香料,撒上些熟芝麻即可。

櫻桃果醬傅丹薇熬得甜了些,杏子醬就少加了些糖,加進排骨裡麵,酸中帶甜,既開胃又美味。

傅丹薇交待完之後,從廚房回屋,弘曆不知何時已經回來了。他坐在榻上,望著手上的茶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傅丹薇看到弘曆身邊炕桌上的茶葉罐,暗叫了聲不好,先前她喝完茶,忘了把高氏送來的茶葉收起來。

弘曆可是人精中的人精,自小錦衣玉食養著,無論吃穿,都自認為是天底下最好。

不比不知道,連傅丹薇都能吃出茶葉的好壞,何況是弘曆。

這茶葉從何而來,能比進貢的還要好,其中牽扯到的可就大了。

傅丹薇怕連累到高氏,隻能暫且按耐住,裝作沒看見,上前福了福身請安:“爺這麼早就回來了?”

弘曆抬頭看向傅丹薇,眼裡立刻溢滿了笑,放下茶杯,招手讓她坐下,問道:“又去廚房了,晚飯吃什麼?”

傅丹薇見弘曆沒提茶葉的事情,轉念一想,弘曆以前去高氏院子,肯定早就吃到過她那裡的茶。

既然高斌是雍正的心腹,弘曆就算知曉了,也會避而不提此事。

傅丹薇說了晚飯的菜式,弘曆笑著說道:“晚上吃酸甜口的排骨,糖罐子隻怕會高興得合不攏嘴。今日在九州清晏,她可吃了不少點心,果醬水喝個不停,等下彆讓她吃太多,仔細積了食。”

傅丹薇應和了聲,轉頭往窗欞外看去,“他們該回來了,我出去迎一迎。”

弘曆伸出手想勸,手伸到半空收了回去,站起身說道:“我們一起去吧。”

傅丹薇看了弘曆一眼,沒有做聲,避到一旁,讓他走在前麵。

弘曆沒動,手攬上傅丹薇的腰,“走吧。”

傅丹薇就怕這種突然而來的關心與不知所謂的尊重,不動聲色掙脫開了。

弘曆眼神一暗,默默收回手,轉身朝外走去。

到了屋外,弘曆背著手站在廊簷下,傅丹薇落後一步站著。弘曆站了一會,終於忍不住回頭看向傅丹薇,輕聲問道:“丹薇,你是不是很怕我?”

傅丹薇愕然,片刻後垂下眼眸,笑笑說道:“爺這句話從何說起,爺又不吃人,我怕爺做什麼?”

“你其實就是怕我。”弘曆肯定地說了句,轉回頭,自嘲地笑了聲:“先前你是怕我問茶葉的事情吧,同是明前的碧螺春,進貢到禦前的,還比不上臣子吃的好。汗阿瑪知道,我也早已知道。在高氏那裡,我吃過這個茶葉。高氏性情看似溫和,卻極少與人交心,她能送你茶葉,定是你待她好。”

“你能對高氏好,為何就不能對我多幾分真心呢?”弘曆的聲音中帶上了幾分困惑:“我這些日子一直在想,我究竟做了什麼,讓你如此害怕。無論是你,還是糖罐子與永璉,都與我不親近。敬著與親著,這兩者之間的差彆,我還是分辨得出來。”

傅丹薇恍然大悟,這段時間弘曆神神叨叨的,竟然是因為此事。以前以為弘曆是撞了邪,她錯了,弘曆比撞了邪還要嚴重,他根本就是瘋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實在是太過荒謬,弘曆還真是天底下第一貪心,不但要敬畏,居然還要她的真心!

俗話說以真心換真心,弘曆就一顆心,後宅那麼多人,他的心隻怕得哢嚓哢嚓切成粉碎,才能換得過來。

再說,他拿真心去做什麼,拿去踐踏踢著玩嗎?

傅丹薇的心自己留了一部分,分給了永璉糖罐子兄妹一部分,其他的留給了傅清傅恒等家人。其他的,再多一分都沒有。

哪怕不是弘曆,傅丹薇也不會把一顆心全部交到男人手上,她又不缺愛,她自愛得很。

不過,如果弘曆拿出了真心,這倒是好事,對她與永璉糖罐子兄妹,甚至傅清他們來說,以後會減少許多麻煩。

傅丹薇裝作震驚,一時沒有做聲。弘曆說完沒聽到傅丹薇的反應,不禁回頭看她,見她睜大眼睛滿臉不解,一時間鬱悶不已。

苦澀在嘴裡蔓延,弘曆強自咽了下去,說道:“我不知該如何說,心裡想了許多,都說不出口,擔心著詞不達意,引起你的誤解。丹薇,我待你的心,日月可鑒,不管是如今還是以後,都會護著你們母子幾人周全,給你們無上尊榮。”

傅丹薇幾乎沒笑出聲來,日月太難了,可饒了它們吧。

“多謝爺。”傅丹薇福了福身謝恩。

就這些?!

一句道謝,弘曆頓時感到陣陣無力,失望失落幾乎沒把他淹沒。

大門口一陣“咚咚”腳步聲,傅丹薇沒理會弘曆,笑著朝跑來的糖罐子與永璉迎了上去。

弘曆眼睜睜瞧著母子三人笑鬨成一團,他又被排除在了外麵。

個中滋味,好比是先前嘗了一口的青杏,苦澀加酸,不僅是牙,連心都跟著翻江倒海。

第四十章

傅丹薇帶著兄妹倆洗漱出來, 見弘曆還怔怔站在廊簷下,實在是煩躁得很。

以前聽到人說,不要跟負能量的人多來往, 會不自覺一起陷入抱怨抑鬱情緒中。弘曆現在的狀態, 就是負能量爆棚。

他差一步就權傾天下,要什麼有什麼,如果還不滿意的話,天都要劈了他。

所幸傅丹薇把糖罐子的椅子挪好,弘曆就回轉身走了進屋。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對眼巴巴望著飯菜的糖罐子說道:“你們先吃,我去洗下手。”

永璉看了傅丹薇一眼, 攔住了糖罐子迫不及待抬起來的手,小聲勸說道:“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