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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話。

孟錦繡得知此事,自是高興,因為九娘糕點的點心並不便宜,且每日限量供應,味道也比府上廚子做得好,放在喜宴上不隻不丟份,還倍顯規格。

聶蓉也知道,自己越是素衣白服,神色黯淡,旁人越覺得她是個可憐的下堂婦,瞧不起自己,所以她也盛妝打扮,珠玉滿頭,華衣麗服地前往將軍府。

這是她在被休後,第一次出現在眾人眼前。

她不擅言辭,本以為大不了又像以往一樣在一旁獨坐一天,沒想到馬車還沒在將軍府門前停穩,尚在外麵的賓客便齊齊往這邊看來,聶蓉下車時,正好撞上眾人的目光。

有她認識的杜尚書家的夫人,謝丞相家的公子,還有她不認識的一對夫婦,一個主母夫人帶著的兩個女兒等等,以及在外迎賓的定遠將軍和孟錦繡夫君。

這些人的目光中倒沒有鄙夷或是瞧不上,而是驚豔、探究。

聶蓉從沒想過自己出現會迎來這麼多人的目光,哪怕以往還是嚴辭夫人時,也受矚目,但彆人看得更多的還是嚴辭,畢竟懼其威嚴,也不敢正眼去打量他夫人,可現在,獨她一人,這目光竟都朝她看了過來。

她這才知道,在那許多傳言之後,京中已是人人知道她這個人。

難怪之前師父要用“聶氏糕點”做招牌,她那時不願意,好勸歹勸,用了個將二人排行加一起的“九娘”,如今想來,師父的用意就是要人知道這鋪子是她開的,以此來名動京城。

她在臉上含了輕笑,緩緩下馬車來,努力無視旁人目光,到主人家麵前,行禮道:“將軍,公子,恭祝府上喜得千金,聶氏代九娘糕點前來恭賀。”

定遠將軍父子朝她回禮,卻又微微有些驚訝:這聶家二娘竟說代九娘糕點,而不是聶家,這意思是,她以後都會以九娘糕點東家自居,而不是聶家的二姑娘?

後麵又有其他賓客過來,此番見禮不過是片刻的功夫,聶蓉讓人將禮品自車上抬下來,自己則由將軍府上下人帶著前往後院。

進門時,身後不知誰低語道:“果然稱得上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是個男人的聲音,雖稍稍壓低了聲音,但也是一副不怕讓人聽到的樣子,聶蓉不由就紅了臉,想垂首快步躲開。

可下一刻她就明白,自己既然去開了鋪子,就不能怕人看,不能怕人評論,她不再是閨中女子,也不用去怕。

於是她暗暗深吸口氣,抬起了頭。

步入後院,那些夫人貴女們同樣對她好奇,隻是眼神上比外麵的男人收斂了一些,是一種有意無意,悄悄打量的感覺。

她在外麵已經領教過一回,還被人當麵評論,此時倒有了心理準備,於是維持著自身儀態,沒受這目光影響,直到見了之前熟識的薑月與她母親,才主動上前問候。

薑月見了她,滿麵欣喜,立刻道:“蓉姐姐。”說完就問:“九娘糕點真的是你開的嗎?我吃過了,真好吃,是你自己做的?今天喜宴上的糕點也是你們店裡的嗎?”

她似乎有說不完的話,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聶蓉輕輕笑著回道:“是的,是我與師父一同開的,她以前是天香樓的廚娘。”

“改天我去你們店裡買!”薑月又說。

這時薑月母親朝女兒道:“看那邊,是你郭伯母到了,快隨我去見過她。”

薑月有些抗拒:“您自己去不行嗎?”

薑月母親正色道:“聽話。”隨後朝聶蓉笑道:“二娘,我先帶她過去了。”

聶蓉含笑點頭,薑月露著不舍的目光,被她母親拉走。

後麵,薑月一直被母親拉著,再沒出現在她麵前。

聶蓉這時明白,她有了名氣,但那些夫人們卻並不希望女兒和她來往,因為她是下堂婦,且沒有好好待在家裡,而是出來做起了生意,貴女們同她往來,自然會影響名聲。

明白這點之後,她便也不主動找從前熟識的人了,隻是碰上了才打個招呼寒暄兩句而已,反正彆人知道她家的糕點鋪就行了。

在宴會廳坐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她就到院子裡隨意走走,走了幾步,看到個僻靜的涼亭,竟有個女子在涼亭裡睡覺。

那女子看著二十多將近三十的年紀,珠釵滿頭,衣飾華麗,不似尋常身份,卻膽大地仰麵躺在涼亭欄杆下的長坐椅上,拿一隻團扇蓋著臉,一隻胳膊枕在腦後,一隻胳膊垂在坐椅下,胭脂紅的裙擺灑落了一半在地上,猶如枝頭綻放的牡丹一樣,千姿百%e5%aa%9a,引人采擷,的確稱得上是一幅美景,可此地……不是將軍府的喜宴嗎?

就算是將軍府中的主人,也不能如此大剌剌地躺在這兒睡覺吧?

她忍不住在旁邊站了一會兒,靜靜看著涼亭,隨後便聽到那女子低聲道:“水……”

可涼亭內並無一人,她這聲“水”沒人回應,隔一會兒,她又開口道:“水……”

涼亭石桌上擺了茶水和糕點,聶蓉走上前去,替她倒了杯水,到她身旁輕聲道:“水來了。”

那女子抬手,她將水遞到女子手中,女子這才睡眼朦朧地撐起身,喝了兩口水,將水杯遞過來。“

她接過水杯,才要放下,重新躺下的女子半睜了眼,問她:“你是誰?”

聶蓉連忙解釋:“我姓聶,就是桌上這九娘糕點的聶二娘,方才見夫人說要水,旁邊又沒見下人,所以過來給夫人倒了杯水。”

“夫人?”女子聽這稱呼,竟笑了笑,然後看她道:“所以,你便是被嚴辭休了的那個聶蓉?”

聶蓉被她問得愣了。

知道她是被嚴辭休了的這很正常,但她怎麼連她叫聶蓉都知道?而且……被休這種話,是能當著人麵問出來的嗎?

這時一道聲音從她身後傳來:“稀奇了,原以為你去開鋪子是實在走投無路,沒想到你還敢到這涼亭中來,和這個人說話。”

聶蓉回過頭,發現是宋明鈺。

之前的女子從坐椅上起身,睇一眼宋明鈺道:“什麼叫‘這個人’,和我說話是會懷孕還是怎麼的?”

聶蓉被這女子的話逗得笑了起來,卻又有些疑惑,這時女子又說道:“她不認識我,所以才敢來。”

這話是朝宋明鈺說的,意思是聶蓉不認識她。

宋明鈺這才了然,然後看向聶蓉道:“這位是柔嘉公主。”

聶蓉聽到這個名字,整個人都驚住了。

她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柔嘉公主!

柔嘉公主是先帝的親妹妹,也是現任皇帝的妹妹,先前因為性情溫和柔婉,所以被封了柔嘉公主,下嫁當時太傅之子為駙馬。然而不久後太傅家中出了件醜事,這駙馬竟與其父親的妾室有染,弄得公主顏麵儘失,在皇上支持下與駙馬和離,再嫁了同樣出自士家大族的第二任夫君。

結果某一日公主發現駙馬養外室,為此與駙馬爭執,竟被駙馬踢打,以致流產。

皇上盛怒之下再次讓公主和離了,也將駙馬治了罪,然而柔嘉公主卻不再嫁人了,皇上也不逼迫,隻等她休養幾年再說。

可是公主休養兩三年後,竟開始養起了麵首。

這事讓皇上痛心疾首,責令公主打殺了麵首,再好好尋個駙馬,柔嘉公主卻不,聲稱若殺了麵首,她也一同去死。

皇上憐惜妹妹,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還動起了給那麵首授官,讓他尚公主做駙馬的念頭。

結果沒多久,公主她自己將那麵首趕出了府,又找了兩個新麵首……$$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下皇上知道,找駙馬的事是不可能了,卻又不忍心把公主怎麼樣,最後隻好聽之任之,從此柔嘉公主就從苦命公主搖身一變,變成了離經叛道、有傷風化的失德公主,甚至被人與南朝山陰公主相提並論,罵她%e6%b7%ab|亂放|蕩。

這樣的公主,雖然身份尊貴,卻沒有世家貴女敢與之往來,怕壞了自己的名聲,就聶蓉所知,隻有宋明鈺這個膽大的與她有些來往。

難怪柔嘉公主要說,自己不認識她,所以才敢來,因為她剛才叫柔嘉公主“夫人”。

以前柔嘉公主這種人離她太遠,她從沒想過那會是個怎樣的人,現在卻覺得也就是個尋常人,長得還好看又帶著幾分柔婉,且對她和氣,便回道:“就算得知是公主,也沒什麼不敢的,我是個做生意的棄婦,旁人不願與我交談,隻有公主還願同我說話。”

“她們不說就不說,彆理她們。”柔嘉公主說著又感歎道:“這樣的美人,嚴侯竟然會休妻,算了,他休就休吧,有機會我把你這糕點拿去宮裡給皇上太後嘗嘗,若是有幸得了賞,你便是京城最風光的東家,銀錢大把的賺,還愁找不到男人?”

聶蓉被她說得紅了臉,卻還是忍著窘迫,趕緊謝恩。

柔嘉公主見她連耳朵都紅透,不由笑道:“不是說讓你找小白臉,是說找個比嚴辭好的男人嫁。”

聶蓉於是更不好意思了。

柔嘉公主說了幾句話,稱她昨夜喝多了酒,還要再睡會兒,宋明鈺便與聶蓉一同離開。

待離了涼亭,宋明鈺說道:“正好今日見了你,想和你說聲,嚴侯與家中表妹情投意和的傳言,與我家半點關係也沒有,我哥哥不被她看上自有許多閨秀喜歡,還不至於去嚼這種舌根。”

聶蓉回道:“姑娘就算不說,我也能猜到,此事不過是陸姑娘對她表哥情深,拿自己名聲來賭而已。她表哥不在意事情真相,其實我也不在意,反正終歸,我們都輸了,前塵往事,就讓它過去吧。”

說完,聶蓉想起沈知儀,就順便道:“還有沈公子,姑娘想必能猜到,既然我去開鋪子,便知我再沒有嫁人的心,日後沈公子回京,無論姑娘是不是還心係於他,總之,我是對他無意的。”

宋明鈺笑了起來,搖頭歎息道:“算了,那時外麵開始傳那些謠言,我便猜到興許是陸姑娘自己謀算的,想到她為一個男人做到了這步,那男人卻也不見得多喜歡她,便覺得實在沒意思,又一想,我是不是也同她差不多,死皮賴臉的,就更加沒意思了。所以我也不想記掛那沈知儀了,當然也不會再找你的麻煩。”

說完,她又帶著些許歉意道:“不過我也沒想找你麻煩,隻是後麵發生那麼多事,我總覺得還是和我有些關係……”

聶蓉連忙搖頭:“和姑娘沒關係,是我自己……入不了旁人的眼,如今這樣,倒也挺好。”

兩人都同時笑了笑,卻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失落與悵然。

是啊,是自己入不了旁人的眼,如今這樣也挺好……

可是,為什麼那人就那麼看不上自己呢?

第68章

兩年後。

春闈之前, 嚴皓收到大哥嚴辭的信,心中很是意外。

距前一次大哥來信才一個月,他的回信說不定還沒到, 沒想到這麼快又來一封。莫非是來督促自己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