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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辰是秋天?”

聶蓉一愣,這才想起來竟馬上要到她生辰了,這幾天她又是生病,又是愁著找大夫的事,身邊幾個人也都記掛著這事,竟都忘了。

她心情不好,不由開口道:“是這幾天沒錯,可十九歲,不零不整,也沒什麼好過的。”

嚴辭卻看著她輕輕感歎:“夫人才十九歲,和夫人比起來,我倒是老了。”

聶蓉笑道:“侯爺不過二十四,正當年少,隻怕是朝中最年輕的大官,老什麼老。”

這時嚴辭說:“不零不整也要過,說說看,想要點什麼?又想怎麼擺酒?”

聶蓉仍是搖頭,向他解釋:“表小姐的婚事散了,姨媽正傷心,老夫人也跟著難受,這種時候我過什麼生辰,那不是在人傷口上撒鹽麼,我就不過了。”

第59章

“是因為這事, 沒其它原因麼?”嚴辭狀似隨意地問她。

聶蓉心中緊張起來,又勉強露出一個笑:“什麼原因?”

嚴辭說道:“看你近幾天都不太高興。”

聶蓉無力地躺著,頹然道:“生病能高興到哪兒去?頭還有些疼。”

默了一會兒, 嚴辭說:“沈知儀還是選擇了外放,去幽州任判官公事,他上級便是政績顯要的前戶部尚書龐譽, 他此去若是尋得機緣,日後必當青雲直上。”

聶蓉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提起沈知儀來, 若是以往,她一定是替沈知儀欣慰的,宋明鈺和她說過沈知儀之前放棄去外麵曆練的機會,要去國子監,現在還是去了外地, 總是件高興事,隻是她現在自己心頭落著一塊石頭, 隻剩半條命在殘喘,哪有那精力去管彆人的事?

不管怎麼樣, 男子的出路總是多一些,不像女人,萬事不由自己,絕了一條路便再也無路可走。

在她怔然時, 嚴辭看著她, 又繼續道:“彆人說他是為了逃婚,因為柔嘉公主知道了他與宋明鈺的事,想從中說和, 沈知儀唯恐被逼婚, 就走了;也有人說, 他是要臥薪嘗膽,他日功成名就再報奪妻之恨,你覺得呢?”

聶蓉心緒不佳,精神不濟,隔一會兒才意識到他這是在考驗她,勉強回道:“那是彆人的事,我沒怎樣覺得。”

她不知道這回答他是否還滿意,卻也無力去想讓他滿意的答案。

嚴辭看她一會兒,大概自己也覺得自己無趣,轉而說道:“生辰那一天我陪你過吧,你讓人在房中備幾樣小菜,等我回來敬你的酒。”

聶蓉這才露出一絲笑容來,點頭道:“好。”

她生辰就在三日後,因為這事,心裡的陰霾也暫時散去了,青梅叫她生辰這天彆忙,她卻還是就著興致,做了兩道不那麼甜的點心,一個是《陶安公食齋錄》上麵的如意卷,用白麵和菜蔬製成,鹹香味,一個是她從前學來的碧螺綠酥,放了碧螺春茶末,帶著茶香,隻有一點點甜,猜想他應該會賞臉吃幾口。

禦史台內,正是午時用膳時間,各位禦史齊聚禦史食堂用膳。

這一刻算是禦史台內最輕鬆的時候,禦史們一邊用膳,一邊聊些趣事,與嚴辭同一張長桌的有五六位,桌上氣氛也還算活躍。

嚴辭雖是中丞,也不愛談天說地,但卻並不乾涉身邊人用膳時閒聊,偶爾還露出幾分笑來,回應一二句,時間長了,大家便都沒有太過拘謹。

此時桌上幾人正在打趣一位趙禦史,這趙禦史今早來上衙,脖子上多了一道抓痕,彆人問起,就說是貓撓的,被人拆穿後才承認是偷偷去了教坊聽曲,被家裡的悍妻發脾氣撓傷的,於是早上被笑了一通,因為公務而中斷了,現在得了閒,大家又開始笑起來。

最後眾人說,不如提前向中丞大人告一聲假,興許明天整張臉都花了,來不了了。

一直沉默的嚴辭倒真抬頭看向那趙禦史,似乎等著他告假。

趙禦史連忙說道:“不不,不用,我已經在琳琅居給她訂了一對金釧,花錢不少,她見了這金釧就該消氣了。”

其他人替他歎氣:“又破費了……”

嚴辭這時問道:“信之上次不也說是去琳琅居訂了什麼首飾麼,怎麼這次仍是琳琅居,令夫人不會覺得誠意不夠麼?”

趙禦史沒想到嚴辭竟如此關心他給夫人送禮物的問題,連忙放下筷子認真解釋道:“不會的,她們婦人家就喜歡這些首飾啊胭脂之類的,再多都不嫌,其它的她們沒興趣。”

“是這樣?”嚴辭疑惑道,似乎有些不相信。

另一名禦史也附和道:“深有同感啊,特彆是金飾好,其它都比不上。”

嚴辭默然,隔了一會兒又不死心地問:“房契也不行?”

眾位禦史愣了,半天才說:“那當然是行的……雖是婦人,卻也不傻,首飾哪能比得上房契?”問題是金飾咬咬牙還能買,房契要去哪裡弄?

嚴辭卻似乎放下了心,又沉默著不說話了。

同桌其他人悄悄交換著眼睛,心裡都猜出中丞大人這是要送房契給什麼女人。

給誰呢?對身邊人肯定不會這麼大手筆,所以……中丞大人這是準備養個外室?

聽說他府上的侯夫人就是絕色了,這還是新婚,就又有了個要送房契的外室,那得好看成什麼樣?真看不出來,這中丞大人看著挺清冷自持的,竟會栽在這絕色美人上。

等到要散值時,嚴辭得到了宮中內侍的傳話,讓他進宮麵聖。

嚴辭想了想,將身上的房契放在了書桌抽屜內,這才隨內侍一起進宮去。

他與內侍關係不錯,待出了禦史台,便問道:“皇上為何事這麼急?”

內侍低頭道:“回嚴侯的話,大約是為李元淳的事,自下午龍顏便有不豫。”

嚴辭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得到的密報,有人在李府看到了個長相酷似國史院祝大人公子的人,疑心被判斬首的祝公子沒死,被李元淳藏在府上。

他不願祝家被趕儘殺絕,也不想李家再受誅連,所以將這事壓了下來,今日皇上發怒,卻很有可能是知道了這事。

這時他問內侍:“刑部的杜尚書不在文德殿了吧?”

“是,早就退下了。”內侍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嚴辭套了話,心中不由歎服,這嚴侯,人是年輕,心眼竟比三個人還多,不知怎麼就猜到是杜尚書對皇上提起的李元淳的事。

嚴辭向內侍道謝,心裡已然知道大概是為什麼事。

他能得到消息,刑部自然也能,從前禦史台、刑部和大理寺都屬三法司,但刑部地位比其餘二者高出許多,如今禦史台倒領了先,坐上了主位,刑部自然不願意,所以他與杜尚書隻是表麵和氣而已,私底下則是暗暗較勁,這次皇上召見,想來應是杜尚書得知此事,親自去麵聖了,要攬下拿人審查的活,隻是不知道皇上召見他的用意是什麼。

文德殿內,自嚴辭進殿皇帝便沒有一副好臉,明顯有意苛責,嚴辭卻隻是巍然不動站著,一副心中坦蕩的模樣。

皇帝問道:“李元淳窩藏逆黨,這事為何沒見你上報?你禦史台就沒得到一點消息?”

嚴辭臉上微愣,隨後驚詫道:“李元淳竟如此放肆?他窩藏了戾太子附逆?”

皇帝隱忍著怒氣道:“藏了祝儉的小兒子,什麼時候,朕的消息竟比你還靈通?”@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嚴辭這時低頭道:“皇上息怒,臣上午的確收到了消息,說有人在李府見到酷似祝家公子的人,正遣人去詳查,就接到了進宮的口諭,此事確實是臣疏忽懈怠。”

“哼。”皇帝語氣略平了一些,又緩聲道:“你今夜就帶人去將人拿下,再把李家圍了,那李元淳,還有他幾個兒子,都帶進詔獄慢慢審,朕倒要看看這次那群迂腐文人還有什麼話說!”

嚴辭沉默一會兒,終究還是開口道:“皇上,此事恐怕不妥。李元淳算得上博學多識之大家,又深得人心,被稱為半個聖人,若抓了他,怕是會和上次一樣犯眾怒。”

“上次那是時機不對,他再博學,膽敢窩藏逆黨,自然要與庶民同罪!”皇帝強硬道,似乎這次是鐵了心要治李元淳的死罪。

嚴辭平靜道:“祝儉之死,京中也頗有微詞,若李元淳再因此而獲罪,隻怕到時民間還讚揚他高義薄雲,與祝儉有伯牙子期之情,生死之交。”

皇帝靜靜看著他道:“你的意思是,朕倒行逆施,濫殺濫伐?”

嚴辭回道:“臣不敢謗議皇上,隻是李元淳畢竟為才學之士,又是德高望重,望皇上三思。”

他說得客氣,但在皇帝出聲質問後還如此平靜,並沒有作出誠惶誠恐的態度來,這本就是一種無聲的違逆,皇帝現在知道,恐怕他不是收到消息太晚,而是想有意放過此事。

君臣二人對峙一會兒,皇帝開口道:“你彆望了你的誌向和老侯爺的遺誌,李元淳這些人,便是日後變法之路上的絆腳石。”

嚴辭因這句話而凝住了氣息。

安陽侯府因軍功起家,但□□皇帝開國後便實行“重文抑武”政策,將各大開國大將都奪了兵權,隻高官厚祿養在京城,兵權全虧皇帝所有。

□□皇帝此舉自有其道理,但曆經太宗、高宗兩任皇帝後,開國時的“重文抑武”愈演愈烈,最終變成了“重文輕武”,世家子弟以從軍為恥,哪怕做個閒散職官也不願去掙軍功,寒門子弟傾儘所有也要走科舉這條路,從軍倒成了被人鄙棄的出路。

然而周邊四散的蠻夷最近數十年逐漸統一,他日羽翼豐滿,必然要對中原富庶地虎視眈眈,到那時若武力不濟,必然成為周邊強敵嘴邊的肥肉,所以他父親畢生願望就是變法以改軍製,將“重文抑武”與“重文輕武”變成“重文尚武”,前些年好不容易讓先帝下了決心要變法,卻被戾太子作亂殺害,他此生願望便是承父誌,讓大興走上強兵之國的道路。

父親生前曾向李元淳提起過這想法,被李元淳竭力反對,甚至寫了整整五頁的長信來列舉尚武之弊端,皇上說得對,以李元淳的執拗和威信,他的確會是日後變法之路上的絆腳石,可他也是一心為國著想,隻是看法有所不同而已,就因為如此,他就要被抄家滅門嗎?

誰又能說,變法之後不會走上另一條歧路?

在嚴辭沉默時,皇帝說道:“你先回去吧,拿人之事,朕便交給刑部了,明日朕會將此事放上朝議,你既身負捉拿逆黨之責,該如何奏議,心裡該有數。”

嚴辭躬身,無聲地退出了文德殿。

明日他要做的,就是替皇上發言,力排眾議,嚴懲李元淳。

抄家或是滅族,都有可能。

他失神地出宮,騎上了回府的馬背。

心中卻牽掛著明日朝議,不知自己該如何決擇。

才出皇城,卻遇到了丁憂在家的前副丞王存義。王存義為人豁達,又正好與他父親互為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