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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的玫瑰 無聊到底 4405 字 5個月前

會如何感受除柴悅寧以外的人類心底那些悲歡。

但是沒關係,這不妨礙她希望人類永遠不朽,希望人類擁有光明的未來。

因為,她承受過人類最大的惡意,卻也被人類的溫柔全力抱擁,哪怕隻是很短暫的一瞬。

就算是為了那個人,為了那個人在乎的一切,她也該誠心為這個特彆的種族祈願。

褚辭行在霧中,她路過舊世界城市的一棟棟高樓,人類的手指化作藤枝,輕觸著碎裂的玻璃窗中一朵向外綻放的黑藤花。

她仿佛可以通過這些“同類”,看到這個地方到底是如何從一座繁華都市,一點一點殘破至今。

它們從萬米深淵處來,為了尋找一個被人奪走的孩子,用大半個世紀的時間,生長向這個世間的每一個角落,終於將其尋回……

褚辭可以感覺到,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安寧。

沿途的黑藤,都開始向著一個方向綻開花朵。

紅色的,紫色的,微弱的光芒,渲染著清晨的霧色。

褚辭鬆開手中那朵,再次向前走去。

有一個聲音,從不算遙遠的記憶中穿越而來。

——我聽基地裡的老人說,以前地麵很繁華的,一入夜,城市就會亮起好多燈,路上也是車來車往的。那時候霧區還不存在,不用挑地方,到了晚上,抬頭就能看見天上的星星月亮。夜再深一點的時候,城市安靜下來了,就能聽見書裡寫的“深夜裡的蟲鳴鳥叫”……

初遇之時,柴悅寧在她耳邊說過的那個世界,她現在有一點點感到好奇了,卻到底沒能看見。

這種感覺對人類而言又是什麼?

她想找個人問問,可這四周,已經不會有能聽見她聲音的人類了。

她能做的,隻有繼續前行。

所有的一切都快要結束了。

她卻感到一股濃烈的疼,像帶刺的藤條,死死糾纏著血肉心臟。

柴悅寧說,疼的話可以說出來,可事實上真能壓垮一個人的疼痛,往往都是不知道怎麼才能說出口的。

她無法形容這樣的感覺,腳步也因此變得越來越沉重。

她忍不住蹲下`身來,環住雙膝,把臉埋入臂彎,任憑身子不由己地輕輕顫唞。

A0027號樣本的一生,漫長而又短暫,於這無邊廣袤的天地而言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她的悲傷會隨她的孤寂一同,永遠藏在不會出現人煙的荒涼之地。

她如今什麼都不是,既沒能融入人類,也再難以從前的身份回到最初。

每一個生物都有自己的歸宿,有的是出生地,有的是目的地。

人類的歸處是家,是親人,是朋友。

獨她一個,沒有歸處。

褚辭想,她會死的。

死在脫離人群的某個日夜,死在想念一個人的某個日夜。

就像,魚離了水,鳥不會飛。

那一瞬,她的世界好像坍塌了,比人類的末日降臨得還要更早一些。

所有的風吹草動,都似在耳畔將她嘲笑。

“這不是你自己的選擇嗎?”

一個聲音將褚辭驚醒,像做夢一樣,那麼的不真切。

褚辭有些遲疑地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地回過身去。

那一瞬,時間仿佛靜止一般,她望見濃霧之中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沒有想過,她會跟來。

柴悅寧向她走來,她們在霧氣之中對上彼此的目光。

柴悅寧蹲在她的身前,凝望著她的雙眼,問她:“痛苦的話,為什麼要這麼選?”

話語之中,似是壓抑著一種她不太能理解的情緒。

褚辭:“你,為什麼……”

一路悄聲跟到了這裡?

柴悅寧:“我尊重你每一個選擇,你呢?”

褚辭:“……”

柴悅寧:“陪你一起走到生命的儘頭,是我的選擇,你認為你替我做下的決定是最好的,所以我一定要接受嗎?”

褚辭:“……”

柴悅寧:“如果我睡過去了,就再也找不到你了,對嗎?”

褚辭:“……”

柴悅寧的語氣不再似以往那麼包容,她的眼圈泛著紅,淚光漾在眼底,抓住褚辭雙肩的掌心冒著冷汗,似努力壓抑情緒,卻仍忍不住微微顫唞。

她好像真的生氣了,這是褚辭有限的記憶中,從未見過的欲言又止的眼神。

褚辭張了張嘴,下意識想為自己辯解什麼,卻發現自己這一顆心已是混沌一片,不知甜多一些,還是苦多一些。

她不自覺抓住了柴悅寧的胳膊,睜大雙眼似努力想要讀懂那樣複雜的眼神,仿佛無法讀懂人類的心緒,她就永遠隻是海上無法靠岸的一葉孤舟。

可忽然之間,柴悅寧將她摟入懷中,一隻手扶上了她耳後的發根,她忍不住劇烈顫唞起來。

所有抑製在心底的情感都於那一刻徹底放縱。

柴悅寧親%e5%90%bb了她。

%e5%90%bb過眼角,%e5%90%bb過淚痕,%e5%90%bb上她的唇瓣。

時間仿佛不再流逝,在那一陣寂靜之中,人類的命運也仿佛終結在了世界的儘頭。

有那麼一瞬間,荒涼的城市廢墟之中隻剩下她們兩人,這個世間所有的煩憂仿佛都能隨著世界的毀滅而徹底煙消雲散。

褚辭終於知道柴悅寧到底想要告訴她什麼。

她順從著那一個深深的%e5%90%bb,第一次真切的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會因為彆離而感到痛苦。

世界的毀滅本該與她無關。

可世界毀滅前,她愛上了一個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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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咱就是說,無聊到底真的很會寫甜文,她自己都被甜哭了。

第75章

她們擁抱,她們親%e5%90%bb,她們在荒蕪的廢墟中坦誠,在無人見證的末路中相愛。

她們沒能生在安穩的年月,來不及在世界毀滅前遇上彼此。

地下城那位年邁的博士說得不錯,在人類真正尋回自由以前,所有人都身處囚籠。

逃不掉,那就不逃了。

沿途的黑藤花都在為她們指路,微光染著霧色,它們向著遠方。

舊世界的城市很大,這條路注定很長,柴悅寧卻希望它能更長一些,長到沒有儘頭。

覆滿灰塵的兩側,舊世界街頭小店招牌上的文字都還依稀可見。

她們走在這片破敗之中,卻似穿越五十多年的光陰,同遊於舊世界燈火輝煌的街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如果這裡不曾被黑藤覆蓋,不曾被異獸侵襲,一定會是一座很美的城市。

隻是,柴悅寧能感受到無數雙眼睛在濃霧中注視著她們。

這些藏在暗處的目光,讓這個早已不再屬於人類的城市顯得更加荒涼。

它到底是成了一段過往,是一處曆史的遺跡。

生長在如今這個殘酷時代的年輕人,隻能從老一輩人的口中聽到屬於這個世界的美好,而當那些老者死去,這些美好也就隨著他們的記憶永遠逝去。

人們將隻能在一些殘章斷簡之中,讀到這個世界所遺留下來的,寥若晨星的遙遠過往。

這樣一個殘舊不堪的世界,總是讓人感到萬分寂寥。

可這樣的寂寥,卻讓柴悅寧的一顆心逐漸平靜了下來。

人總是有牽掛的,她在這世上的牽掛不少,但她漸漸明白了一件事,末日的來臨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它推動著每一個人不斷前行,有的人會倒在半路上,有的人會追著絕望行至末路。

她所牽掛的每一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命運,腳下的路總得自己去走。

她不是救世主,生死麵前,她連自己都不一定能救。

但是她想,她至少可以陪著褚辭。

在這最後一程裡,幸存的人類會相互扶持,基地的學者有他們苦苦尋求的真理支撐信念,唯獨褚辭這一生都是孤單一人,沒有人在意她的喜悲。

她不能讓褚辭一人孤單單地沒入大霧,像溺水的人沉入深海般,無人拯救。

人類的命運將會如何?她們命運又該怎樣?

沒有人能告訴她們答案,但如果這是真一條末路,至少她們可以一起麵対。

再之後,生死由天,她不在意了。

反正她為自己留下了一顆子彈。

在最壞的結果裡,她也能以人類的身份死去。

……

“十三傭兵隊,是我從父親手裡接來的。”

“向叔,就是隊裡的老向,他是我父親生前的隊友,我父親死後,隊裡人全散了,隻有他還留著,他教我練槍,教我戰鬥,他帶著我上地……知道為什麼嗎?他說他有愧於我父親。我的父母不都是死在隊裡變異的兄弟手上嗎?老向是個挺敏[gǎn]的人,其實他有些察覺到那個人的不対勁了,但他卻騙自己說隻是剛隔離出來,情緒不穩定,不需要太在意。他一直覺得,當年如果可以多留一個心眼,我的父母就不會死在變異者的手上,他覺得他虧欠了我很多……”

“可我沒有怪過他,相反,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把他當做我的親人。”

“這世上誰都有喜怒哀樂的,人活著哪能隨時在意著旁人的情緒,並在其中讀到危險的信號呢?他這是幸存者綜合征,就像大家逃離六區、七區、九區,最後去往主城時,明明也沒有害了誰,卻忍不住在心裡自責,覺得如果自己足夠強大,這一切就不會發生。”

“他竟然真就為了那一年的自責,像個老父親似的,照顧了我十幾年,和我一起把父親的傭兵隊延續了下來,都快五十歲的人了,也不肯讓自己歇著,每次有危險,非要硬撐著一把老骨頭跟來……”

柴悅寧話到此處,不由歎道:“有時候我真的會想,等我有錢了,一定找個好住處,好好安頓他的餘生,彆再跟著我一起冒險了,傭兵都是玩命的,能活到這個歲數是福氣,福氣那麼大的好人,可彆死異獸的嘴裡了。”

褚辭認真說道:“他會好好的。”

柴悅寧點了點頭,將話繼續了下去。

“杜夏平日裡話不多,忍冬的性子也偏文靜,至於我嘛,不乾事的時候就想躺得平平的,在盧啟來隊裡之前,老向是隊裡最愛仗著年長和我們嘮叨事情的人。後來盧啟來了,那小鬼聒噪得很,從來到隊裡那天起就總和老向吵嘴,這一老一少的,一個不愛幼,一個不尊老,誰也不讓著誰,倒是讓隊裡熱鬨了不少。”

“他姐姐的事,我們大家都有聽聞,想要勸勸吧,但偶爾提到一次,他就總是黑著張臉,什麼都聽不進。二十多歲的人了,一直是個孩子心性,無法理解旁人的苦衷,也不懂有些人活著就會有無法逃避的責任,注定要做身不由己的事情。好在他最終還是明白了,大多人的安穩日子,都是少部分人犧牲自己的安生才換來的,隻是成長的代價,往往伴隨著失去。”

“很多時候命運就是這樣,有些人在的時候不懂得珍惜,真正走了才知道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