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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的玫瑰 無聊到底 4349 字 5個月前

柴悅寧:“這就像……就像我第一次離開浮空城的那天,我在車裡,透過窗子,看著你一點一點消失在我的視線裡……萬幸的是,我尋回了你。”

褚辭低聲應道:“我想過你會回來,但沒想到那麼快。”

柴悅寧抿了抿唇:“我怕慢一點,就永遠錯過你了。”

她說著,笑了笑,再一次轉移了話題。

“再後來,七區有了位尤老板,我和她氣場不和,話都談不到一塊兒,但和錢有關的事又不能一直避開,每次都是忍冬去和她談生意。”柴悅寧說,“帶你去七區那次,是我第一次和她單獨談話,我以為她是個唯利是圖的人,但還是抱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念想多提了一點過分的要求,沒想到她真的滿足了我。”

“在那之後,大家的關係好像都不一樣……在熟悉她之前,我想都沒想過七區無人敢惹的尤老板,會是一個那樣鮮活的人。”

柴悅寧說著,忍不住感慨道:“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真的很奇妙,我好像……沒和你說過杜夏和忍冬是怎麼相識的吧?”

褚辭點了點頭:“沒說過。”

“她們原本是兩個不同傭兵隊的人,在一次合作任務中遭遇了小型獸群的襲擊,一番苦戰後,二十幾個人裡,隻有她們活了下來。”

“我和老向遇上她們的時候,忍冬兩條腿血淋淋的,隻做了簡單的止血包紮,但血根本止不住,同樣渾身是血的杜夏背著她。在霧裡,天沒亮,一步一個血色的腳印,她走了一夜,她的力氣也不大,每一步都走得特彆慢,但就是沒有把背上的累贅放下。”

“後來我問她,這樣背著一個人,自己也會逃得很慢,她就不怕死嗎?”

“你猜杜夏怎麼回我的?”

褚辭搖了搖頭,柴悅寧深吸了一口氣,道:“她說,她沒想那麼多,逃得慢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丟下最後的同類,丟下了良心,卻還是會死在那片夜霧之中,那她死時,或許就連個人都不是了。”

褚辭:“像羅昆那樣嗎?”

“或許吧,但我覺得,那種情況下自私一點沒有錯,想要活下去是種本能,自身難保都還想保護彆人,是一種傻子行徑。”柴悅寧說,“但你不得不承認,有時候上天就是眷顧笨小孩,傻人就是傻運,她們都活下來了,兩個因為一場災難幾乎失去所有的人,成為了彼此最好的朋友,最深的依靠。”

柴悅寧說著,忍不住笑道:“其實,我們和她們很像,遇見你的那一夜,我也做了次傻子……但如果那一天我聰明一點,跟著羅昆一起攀上將要拋下我們的駕駛艙,我就死在那片霧裡了。”

她的目光凝望著褚辭,褚辭歪了歪頭,眼裡浮現一抹笑意。

“沒有如果,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再讓你重選多少次,你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這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人,無論這個世界怎麼待她,無論她將人性的自私與醜惡看得多麼清楚,她都対人類留有最大限度的包容和理解,始終堅信這個世間像自己一樣未失善念的人還有很多。

正因如此,柴悅寧才不曾在任何一次危難之中放棄過她。

正因如此,她們才會一同走到今天,一同行在望不見遠方茫茫大霧裡。

柴悅寧像初見褚辭時那樣,不停說著一些過往的回憶,卻不是害怕氣氛尷尬,也不是害怕這一切是場醒不來的噩夢。

她隻是想在這段路程中,把自己從前來不及說出口的話多說一些,讓褚辭多了解她一些,也多了解這個世界一些。

畢竟,這也許會是她們一同走過的最後一段長路。

可惜她這一生不長,遇見的事,想說的話,根本不可能就這樣讓她在有限的時間裡說儘了。

這片仿佛沒有邊際的濃霧裡,深藏著改變了整個世界的花朵。

柴悅寧遙遙看見了它,卻不知如何形容它的模樣。

這是孕育黑藤生態的母花,它與人類見過的所有黑藤花都不一樣。

靠近,再度靠近。

她們得以窺見它的全貌,它也似有靈一般,那風吹不動的巨型藤條緩緩彎曲,花瓣搖晃似要撥開濃霧,望向她身旁的人兒。

它生得詭異而又妖冶,花蕊泛著紫色的光暈,肉狀花瓣向外綻開,每朵都像是巨獸暗紅的長舌,生著茸密的細毛。

它無比龐大,大到她所見過的最大的巨型異獸,在它的麵前都顯得不值一提,緩緩流動的紅色光能,暈染著周遭流轉的霧氣。

它的根%e8%8c%8e不知蔓延向了何方,但一定茫茫蕩蕩、沃野千裡。

人類於它而言,渺小得有如螻蟻,越是向前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襲麵而來壓迫之感。

這朵自萬米深淵開出的花,在這無人問津的舊世界廢墟之中傾力怒放,攜著這世間最最強大的生命力。

它高如摩天之樓,花身碩大無朋,異常粗壯的藤條甚至推倒了旁側的建築,主藤如盤踞的巨蟒,無數分枝卻又延伸向四麵八方,鉤掛著所有可以攀附的地方,有如放射性病毒一般,將災厄綻放在這片荒涼之地。

如果能夠去到它下方,它必是足以遮天蔽日的存在。

柴悅寧怔怔望著它,不自覺握緊了褚辭的手心。

直到這一刻,她還是十分不舍,還是自私地為褚辭感到不值。

哪怕人類的基地正在淪陷,最後的淨土即將毀滅,人類的命運走向終結,她依舊覺得這一切対褚辭而言並不值得。

但褚辭的雙眼,卻是無比堅定。

褚辭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認定的事就會義無反顧。

“我要回去了。”褚辭輕聲說著,是告彆,沒有淚,卻滿載著不舍,“剩下的路,真的隻能自己走了。”

褚辭說得沒錯,前頭沒有路了。

生態母花生長的地方,大地坍塌成崖,向下望去隻有無邊黑暗的深淵,那是人類雙足無法越過的鴻溝。

柴悅寧將褚辭送來了這裡,她能走的路已經走到了儘頭。

她握緊了褚辭的雙手,又緩緩地、緩緩地將她鬆開。

褚辭在柴悅寧的注視下一步一步走向那個深淵。

她有話想說,但又覺得走到今時今日,很多話說與不說都已沒有區彆。

她想,柴悅寧應該懂得,她不恨這個世界的。

最後一次,她最後一次轉身,向柴悅寧所站的位置回望,彎起眉眼,朝著柴悅寧淺淺一笑,巨大的母花就在她的身後,好似神明俯瞰著人世。

她緩緩閉上雙眼,身子向後傾去,如落葉般向下飄零。

這片天空被濃霧遮擋了太久太久。

最後的黃昏,她看不見晚霞。

遠方有風吹開了霧氣,一寸微末的天光照進這片荒蕪的城市廢墟。

就像是永夜將儘的那一刻——

人世間所有的悲歡,重重撞響了寂靜半個多世紀的晨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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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完結,愛你們。

第76章

緩緩沉下雲端的浮空城,時隔五十多年重回大地。

龐大的城市成功落地的那一刻,山搖地動,響聲震天,好似死神為人類敲響喪鐘。

主城內電力係統全麵癱瘓,遠程通訊瞬間中斷。

他們向地下城基地求援,卻在通訊中斷之前,得知地下城基地也遭受了異變蟲潮的侵襲。

巧合似的異動,在這一天中,同時湧向了人類最後的棲息之地。

沒有人知道霧區基地是否也經曆著同樣的災難。

易書雲不禁想,如果這真是一場“人類清除計劃”,此刻應是計劃收尾之時,人類無處可逃。

物種的毀滅,從來都是悄無聲息,人類或許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特殊。

也許當人類消亡,地球生態回歸原始,一切重新來過之後,在某個人類難以想象也無法抵達的未來,地球上還會出現全新的智慧物種,全新的類人文明。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網⑩提⑩供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等到他們足夠發達之時,能探尋出人類毀滅的真正原因嗎?

舊世界曾有人提出過一種假設,在人類探尋不到的久遠曆史之中,或許真有過其他與人類相似的高等文明,隻是他們存在的痕跡沒能挺過億萬年的悠悠歲月。

所以也有一種可能,等到新的高等文明出現之時,能夠證明人類存在過的痕跡早已被億萬年的漫長歲月徹底埋葬,人類走向滅亡之謎將隨著人類文明一同湮滅。

但是人類——

不會甘願就此消亡。

地麵四散的獸潮瞬間朝內湧入,人類的基地在最短的時間內縮小了防禦圈。

盤旋於基地上方的戰機,在基地命令之下,對防禦圈外展開了無差彆轟炸攻擊。

硝煙彌漫在無邊霧氣之中,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死去。

浮力核心不再受到保護,所有的軍力集中在了基地研究所——人類必須守住得之不易的研究成果。

如果他們可以熬過這一次獸潮侵襲,那麼隻要研究還在,未來就在。

獸群瘋似的進攻著人類的基地,沒有資格轉移入最終防禦圈的人們,用儘力氣奔逃在血與火交疊的地域之中。

有人哀鳴,有人怒斥,有人在生命的儘頭相擁熱/%e5%90%bb。

這是一場末日的狂歡,大多數人沒有明天。

人類與異常生態間的生死之戰,殘酷得根本看不見一絲希望,可求生的本能,仍舊讓他們拚儘血肉堅守最後一片方寸之地。

天下地下,異獸如一陣黑潮般襲來,濃霧中黑藤綻放鮮紅的花朵,它們搖曳在風中,散發著詭譎的光暈,流轉於這片仿佛永遠沒有儘頭的霧裡。

每一個還活著的人類,都拿起了一切能夠拿起的武器。

受傷的人,隻要還能動彈,撤下來匆匆注射抑製劑,便又回到前方繼續戰鬥。

曾被大多是普通人厭惡與懼怕的異種人,在這一刻也成為了一道人類的防守線,他們用那自己也萬分厭惡的變異身軀,做著生命儘頭最激烈的抗爭。

屍塊,血泊,隨處可見。

他們熬過天色漸沉的黃昏,熬過彌漫絕望的夜霧,熬過看不見朝陽的清晨,迎上這個夏日最沒有溫度的午後。

戰機燃油早已耗儘,防禦圈也已縮小至最極限的範圍,本也所剩無多的重火力武器無法繼續使用,槍/支彈藥更是存量告急。

注射過抑製劑的人們強撐著傷痛,拖著緩慢異變的身體繼續作戰。

基地幸存人數不足千數,最後的防線將被攻破——血色籠罩了整片天地。

噩夢好像不會醒了。

“要結束了嗎?”有人顫唞著聲音,絕望地問著。

研究所昏暗無光的大廳短暫寂靜了一瞬。

遠方忽然傳來戰機轟鳴,希望之光在每個人的心底再度燃起。

“地下城基地的救援來了!”

“他們擊退了蟲潮?”

“地下城守住了,我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