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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的玫瑰 無聊到底 4363 字 5個月前

霧區基地的人們,一直想要回歸人群,就像江河終要入海。

柴悅寧緊緊握著那個小小的U盤,隻覺手心承載了太多的重量。

那是人類在絕望之中全力堅守的一絲希望。

她們出發了,帶著兩個不大的背包,悄悄離開了這裡。

這一次,柴悅寧在背包裡裝了一個用以肉類消殺的輕型儀器,兩塊備用電池,如此一來,她們至少不會餓死在回去的路上。

飛行異獸到底還是少數,在沒得選的情況下,地上跑的也勉強可以用用。

隻是生活在地麵的異獸大多具有領地意識,偶爾遇上了前行方向對的,也走不了太遠便會止步不前,到最後還是得找天上飛的。

因為有了方向,便不再像來時那樣無所顧慮。

她們一路換乘,被各種異獸載著繞彎前行,朝著一個大概方向,離開山野叢林,步入舊世界荒蕪而又陌生的殘破車道。

這一路,她們看見了逆流奔逃的獸群,看見大型異獸間相互撲食,看見濃霧中怒放的巨型黑藤花仰望著高空掠過的“飛鳥”。

不知是這條陌生的歸路一向如此,還是在這短短數日中,地麵生態又發生了極具的變化。

這個世界對人類而言越來越不可理喻了,那座求存於雲海間的人類孤島真的還存在嗎?

柴悅寧忍不住去想,她害怕偏航,怕自己會於濃霧之中錯過那座孤島,又怕那座孤島早已墜落,化作她離開那日,背後升起的一朵朵巨型蘑菇雲。

她攜著這樣的不安,為褚辭引著那一條未必正確的道路。

褚辭相信她,一如既往,不曾更改。

這份信任,一邊令她害怕辜負,一邊讓她負重前行。再怎麼茫然,也不曾停下腳步。

當又一隻異獸偏航後,她們借著異獸近地獵食的時間,重新回到了地麵。

這是片荒廢已久的農區,從前應是一個小小的村落,那些舊世界的磚瓦房已經十分破敗。黑藤爬滿四周,一隻鬣蜥似的爬行類異獸,靜靜伏於一處水窪。

它在異獸中隻算中型,但對人類而言,已是大得有些可怕,隨便張張嘴都能吞下一個人類。

柴悅寧下意識帶著褚辭遠離,還沒走上幾步,便見一隻“大鳥”自濃霧彌漫的高空俯衝而來,瞬間與那“鬣蜥”撕鬥起來。

嚴格說,那不是一隻鳥。

它身長數米,有著鳥的身子,鱷魚般的腦袋,和甲龍類末端生錘的巨尾。

那隻中型異獸被它殺死了,勝利來得十分輕鬆,它用尾錘不斷敲打著死去的獵物,低頭開始進食。

異獸之間的相互捕食,柴悅寧看得多了,半點不感興趣。

可她偏偏一眼望見那隻大鳥深棕色的雙翼,和那鳥足間緊綁著的,早已被泥水打臟到快到辨不出本來顏色的細繩。

這樣的發現,讓柴悅寧一時驚得說不出話。

很難想象,十幾日前,霧區基地的人們還在為它送行,那時的它隻有兩個人類那麼大。

十幾日後的今天,它不斷變了模樣,還變成了一個大型異獸。

“劉叔。”褚辭也認出了它。

她們為什麼會在回浮空城的路上遇見它?

柴悅寧心中不由生出了一個疑問——它要去哪兒?

她有些難以置信,卻又忍不住去觸碰那個心底的答案。

——我看見劉定走了……前陣子,他還在例行檢查時和我說,他做夢都想回浮空城看看。

它要回家嗎?

如果,還留有一絲記憶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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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太菜了,日六失敗_(:з」∠)_明天繼續努力。

第62章

短暫猶豫後,兩人趁那隻大鳥還在進食,熟練地爬上了它寬大的後背。

在多次嘗試後,她們已經可以確定這麼做並沒有多少風險。

大部分地麵異獸似乎都有著一份屬於自己的食譜,食譜之外的物種基本不會被它們當做獵捕的對象,除非沒有選擇。

它們分辨獵物的方式並不是看外表,畢竟現在地麵上什麼奇形怪狀的東西都有,隻有用氣息進行分辨,才能得到更為準確的答案。

在褚辭的偽裝之下,她們的存在就像是最尋常的黑藤,就算光明正大從異獸嘴邊走過,異獸都會視若無睹。

而她們坐在這些大型異獸的身上,就像是蝴蝶落在了鮮花上,小鳥停在了牛背上,並不會引起這些龐然大物多餘的注意。

大鳥吞食完那隻獵物之後,在水窪邊喝了幾口水,展開深棕色的巨大羽翼,向著柴悅寧預料中的方向飛去。

它想回家,它在回家……

柴悅寧心底不由泛起一陣酸澀。

在這隻異獸身上,屬於人類的意誌徹底消失了,但屬於劉叔最後的執念,竟仍驅使著這巨大的身軀,風雨無阻地飛向北方的人類基地。

它生前曾是那裡的軍官,戰機墜毀於某次外出任務,從此成為了一個不歸之人。

他有家人嗎?他的家人一定以為他死了。

如果浮空城能夠早點找到霧區基地,也許十幾座外城不會墜毀,也許他與他的家人還能再見一麵。

不過這個世上沒有如果。

這個世界那麼大,能在茫茫大霧中遇見那個小小的基地,是隻屬於極少一部分人的奇跡。

但是沒關係,在重逢“劉叔”的那一刻起,柴悅寧便開始堅信,她能將這份奇跡帶向外麵的人類。

因為這個世上的奇跡無時無刻不在發生。

她們於迷途之中,遇上了這隻想要歸家的大鳥,這就是一個奇跡。

奇跡讓人相信緣分,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霧區內外,人類的命運,終將因此相連。

深棕色的大鳥,於遙遠的歸途之上走走停停,柴悅寧和褚辭為它除去了多次風險,獵捕了一些難以獵捕的食物。

轉眼數日,它的身體不停發生著變化,羽翼的顏色愈漸暗沉。

它長得越來越奇怪了,怪到浮空城的人們見了,一定會用炮火將它轟殺。

當那座巨大的浮空之城出現在她們視線之中的那一刻,她們沒有一絲回歸人群興奮,有的隻是百感交集。

褚辭雙手為藤,稍稍用力勒住了異獸龐大的身子,也許是這份輕微的不適,讓它暫時落回了地麵,不住地抖動起身子。

背上的兩人跳下地麵,藤條不再將它束縛,它在短暫茫然後再次自由地飛向了天空。

柴悅寧望著它遠去的背影,望著它飛向那座屬於人類的基地。

獵食人類,是每一隻異獸的本能。

它會傷害人類,人類也會為了保護自己而傷害它。

從失去人類意誌的那一刻起,那位浮空城曾經的軍官,便注定再也回不去家了。

雲間城池中,有戰機飛起。

無數導彈投向那隻龐然大物,它憤怒地撕裂了兩架戰機,而那兩架戰機也在遭受毀滅性打擊的那一刻啟動了自毀係統。

火光於高空之中炸成一朵耀目的煙雲。

已亡之人最後的執念,隨著那副不再屬於人類的巨大軀殼一同沉沉墜下。

柴悅寧收回了目光,有人走到了命運的儘頭,但她與褚辭仍有一段路要繼續往下走。

這條路不算漫長,她們將要去往視線可及的遠方。

此處的黑藤不算密集,霧氣便也比較稀薄。

她們行在霧裡,天色漸漸暗去。

運氣不錯,遠方一盞霧燈亮起,那是來自同類的訊息。

車輛很快停在了她們的麵前,前車的車窗被人搖開,一個腦袋探了出來。

“你們隊友呢?”

“遇上異獸,在霧裡逃散了。”.思.兔.在.線.閱.讀.

“通訊器呢?”

“壞掉了。”

就這樣,她們搭乘上了那輛裝甲車,車上的傭兵向她們遞來兩支感染測試劑,小小的試劑,仿佛都已成為她們上輩子的記憶。

再次麵對這樣的檢測,柴悅寧多少有些緊張。

不過一切也確實如她所料,她沒有受過傷,肯定不曾被感染,褚辭也依舊像過往那般,檢測不出一絲異常。

這樣的測試結果,讓這個“救”下了她們的傭兵隊鬆了一口氣。

在這樣一個世界裡,大部分人是不太願意對散落在地麵的同類伸出援手的。

因為那些同類可能會感染,可能會忽然異變傷人,可能會連累整個小隊都無法再次回到基地。

可他們最終還是選擇拉載她們一程,畢竟在他們的認知裡,兩個與隊友失去了聯係,流落於危險地麵的姑娘,基本沒可能靠自己的雙腿活著走回基地。

“剛才有一隻超大的飛行異獸,朝著基地過去了。”車上一個人在沒話找話說,“你們看見了嗎?”

“確實大啊,雖然不是巨型異獸,但長這麼大還能飛那麼高,真的太可怕了。”

“也許我們真能見證屬於人類的世界末日。”

“呸呸呸,掌嘴啊。”駕駛座上的男人粗著嗓門嚷了一句,“這話讓軍方聽見了,非得給你判個傳播虛假恐怖信息罪,上周伯納隊裡那個誰,誰來著?被判了幾年?”

“姓趙的那個?判了三年吧……”

他們有說有笑地談論著這些沉重的話題,也不知誰輕聲嘟囔了一句:“判三年,基地還能撐三年嗎?”

但是這樣的聲音根本無人反駁。

這裡的人們或許每天都生活在這種聲音下,這是再怎麼想要封堵,都不可能徹底按下的。

滿載而歸的裝甲車一路開向天邊的人類基地。

他們越過了炸毀後散落於地麵的外城廢墟,於這滿目荒涼之中,將車停在了一處浮力柱的附近。

通訊器呼叫基地,基地升降台為他們緩緩落下。

所有的一切都像做夢一樣,一個多月前,匆匆出逃的她們,又一次回到了這裡。

外城不見了,藏匿於雲間的群島,如今隻剩下了孤零零的一座。

它依舊遮天蔽日,卻不再有曾經的模樣。

柴悅寧下意識望向褚辭,那雙總是平靜的目光,在這一刻不再平靜了。

褚辭抬頭看著那正緩緩下降的升降台,眼底有一股說不出的執拗。

這是她曾經的囚籠,是她意識到自己也可以選擇後,無數次於心底掙紮著想要逃離的地方。

可如今,她回來了,為了得到一個被深藏了五十多年的真相。

她的眼裡,有期待,有茫然,有緊張,更有一絲害怕。

柴悅寧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心:“彆怕。”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隻有她們彼此能夠聽見。

褚辭抿唇,垂眸點了點頭。

升降台的頂端,城防所的人不但會再次檢測她們的感染情況,還會核實她們的真實身份。

可她們沒有屬於浮空城的身份了。

那屬於人類基地的ID卡,早就被柴悅寧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