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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拾幾件衣服給他送去。”

“等等我。”顧春和急忙下地,草草梳洗一番,提好昨晚準備好的舊衣服和吃食,“我順道去看看孩子們。”

萱草一揚手裡的小包袱,“走啦!”

“我爹呢?”

“一大早就去灤州幫忙了,見你睡得熟,就沒吵醒你。誒,你的嘴唇怎麼腫了?”

顧春和虛虛掩住了嘴,赧然笑道:“上火了。”

上火還能腫嘴唇?萱草狐疑地打量她兩眼。

顧春和把衣領往上拉拉,趕緊岔開話題,“你說的堰塞湖是怎麼回事?”

“地動的時候山體崩塌,把灤河從中截斷了,好巧不巧,就在灤州城頭頂。”提起這個,萱草也是憂心忡忡。

顧春和明白過來,“上遊的水源源不斷過來,越積越多,就形成了湖?”

萱草點點頭,“可不是,咱們困在灤州這十來天,幸虧它沒決口。”

“想想咱們也真夠命大的!”顧春和心有餘悸感慨道,“天公偏不作美,剛晴好兩日,又開始下雨,趕緊停吧,讓老百姓也喘口氣。”

可老天爺好像沒聽到她的心願,反而劈裡啪啦下得更猛。

等她們到灤州城外的粥棚,已是磅礴大雨,天地間霧蒙蒙一片,街道上流水嘩嘩,閃電剛過,轟隆隆的雷聲便緊隨其後,雨水瀑布似的潑下來,顧春和半邊身子都被澆透了。

災民們住的帳篷搭在地勢較高的地方,饒是這樣,裡麵仍有不少積水。

孩子們看見她來很高興,幾個相熟的纏著她嘰嘰喳喳的,另幾個安安靜靜坐在旁邊,瞅著她靦腆地笑。

“聽郝郎中說,我們可能又要搬,去更遠的地方。”一個男孩子邊吃邊說,“姐姐,我們是不是不能回來了?”

顧春和奇道:“為什麼這樣說?”

“要發大水,這片都會淹。”說話的小女孩非常傷感,“大家都在說這事,誰也不想走,隔壁的大娘說,一走,我們就成流民乞丐了。”

琢磨了會兒,她安慰孩子們說:“無論是走是留,肯定都會安置好你們的,所以不要擔心,你們既不會成為流民,也不會成為小乞兒!”

“真的?”

“當然是真的,姐姐什麼時候騙過你們?”

她雖不是主事的官員,可有謝景明在,就絕對不會大批流民出現。

但她覺得,還是和謝景明說一聲的好,一天的功夫,堰塞湖的險情就傳得沸沸揚揚,看來官府並未隱瞞堰塞湖的情況,不過鬨得人心惶惶的,也不是好兆頭。

灤州城的積水更嚴重,她和萱草兩個人相互攙扶著,好容易才找到謝景明的軍帳。

卻是不在。

水流加上暴雨,堰塞湖的水位迅速上漲,邊防軍、差役,還有當地征調的河工,都去山上挖分洪渠了。

工部治水的官吏說,堵塞河流的都是山體崩塌的碎石泥土,遠遠不如人工築建的堤壩堅固,隨時有崩潰的可能,需要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監測水位。

可想而知,這些監測水位的人,也隨時有死亡的危險。

最後是邊防軍承擔了這項任務。

“一共一百二十人,王爺選的是精銳中的精銳,個個都立了生死狀。王爺在前頭和他們說話,為什麼一定是我們的人去?”那文書說不下去了。

一百二十名士兵如鋼澆鐵鑄般站在雨中,雨點迷蒙了天地,他們手裡的鳴鏑在雨幕中泛著光。

謝景明站在他們麵前,沒有撐傘,沒有穿蓑衣。

“打仗是為了我們身後這片土地,監測水位也是為了我們身後這片土地,如果有人覺得不值,現在是你最後的機會,等上了山想再下來,就是逃兵。”

沒有人出聲,更沒有人退縮。

“一百二十個,你們的麵孔我都記下了,我親自送你們上去,也希望親自迎你們下來。”他深深吸了口氣,“出發!”

他伸手抹了把臉,第一個走向堰塞湖。

身後的隊伍在沉寂中邁開步伐,軍靴踩在雨地中,濺起的雨水開出一朵朵小花。

顧春和躲在樹後,沒有上前,更不敢喊他,她怕自己一張口就會哭出聲來。

她看見謝景明在哭。

第94章

“王爺很愛他的兵。”一直沉默的萱草突然說道, “他不是不把士兵不當人看的將軍,更不是白填人命換取功勞的人!”

“我知道。”顧春和的聲音在發抖,“人們對他有太多的誤解, 他既不暴戾,也不嗜血, 他很好,很好很好……”

這個人,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心情, 親手送他的兵踏上這條險之又險的路?

雨點不停歇地飄灑著,打在臉上, 淌下來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很好地掩飾了人的悲痛。

顧春和深深吸了口氣, 和萱草兩人相互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回到大帳。她原想找個認識的王府主事,卻在這裡看到了父親。

顧庭雲也是剛到,同樣很驚訝,“你怎麼在這裡?”

“我有點事找王爺。”顧春和把孩子們的話轉述一遍,“災民們很惶恐,如果要撤離, 我覺得還是要和他們說清楚, 儘量穩定他們的情緒。”

顧庭雲深以為然,“你考慮得很是,與其不明不白讓老百姓們瞎猜, 民心浮動, 流言四起, 不如好好和他們解釋清楚。”

“我來也為問問王爺的意思, 回去好安安那些災民的心。看現在的情況, 多半要撤離,就是不知道官差們有沒有製定應對之法。”

雨越下越大,天黑得鍋底似的,顧庭雲看看天,勸女兒趕緊回去,“這裡太危險,沒事你少來,王爺身邊好多人了,你來了也幫不上忙,王爺還得分出人照顧你,添亂。往後見麵機會有的是。”

“爹!”顧春和臉皮微燙,“我才不是因為想見他才來,我有正經事!”

“行行,你的正經事,老父親代為轉達,趕緊走,天黑了路上更難走。”顧庭雲連哄帶趕,好歹把女兒送出城。

他預料的沒錯,謝景明的確準備下撤離的命令,但堰塞湖威脅的不止是災民,還有下遊和低窪之處的鄉鎮,波及的範圍太大。故土難離,莫說這些人願不願意走,就是走,也根本沒有這麼大的地方容納他們。

更沒有多餘的賑濟糧啊!

處置不好,就會憑空再多出數萬流民,這個責任誰也承擔不起。

便有人勸謝景明再等等看——已在周邊州縣大量招募青壯年勞力,隻要分流渠早日挖成,一切困難迎刃而解。

考慮再三,謝景明圈了幾處最危險的地方,讓這部分人先往高處撤離。

“粥棚從一日兩頓改為一日一頓,”他吩咐下頭的官員,“不要讓他們吃飽,也不要讓他們餓著,明白了?”

“是。”

“顧先生有條建議挺好,讓災民自己選若乾個德高望重的族長鄉紳,有問題讓他們從中斡旋,不要直接和災民們起衝突。我知道你們有些人,素來吆五喝六的把災民們當乞丐,他們沒有做錯任何事,是我大周的子民,不是大周的累贅,明白了?”

官員們唯唯是諾,有幾人頭低得更深。

“下去罷。”謝景明疲憊地揉揉眉心,接連幾日連軸轉,饒是鐵打的身體也有點熬不住了。

帳內清靜下來,少傾,響起了輕微的鼾聲。┇思┇兔┇在┇線┇閱┇讀┇

許遠挑簾走進來,猶豫了下,轉身躡手躡手地往回走。

“什麼事?”身後突然傳來郎主的聲音。

許遠答道:“我哥那邊傳信,沿海也有收魚鰾膠的,人員很雜,查了很久也沒有查出後麵的頭頭。那些膠最後全出了海,推測應是流入海盜手中。”

謝景明半躺在涼椅上,仍沒有睜眼,“近十年可有成氣候的海盜?”

若是許清在,定會馬上明白郎主的意思,但許遠擅長的是刑訊,對局勢的把控和情報的收集不如他哥,一時答不出來。

謝景明睜開眼睛,“秘密收購魚鰾膠至少有十年了,得有多少海盜才能用得了這麼多的膠?近年來,大周與北遼衝突不斷,但海路還是比較安全的,偶有幾小股海盜,也不足為患。”

許遠恍然大悟,又為難,“但是我們的優勢在於騎兵,在於陸地,還沒延伸出海。”

怎樣查呢?

謝景明失笑,“對手也不一定是海上的人物。傳信你哥,安排人混進去,不需太多,三四個就可以,最好是沿海的漁民……唉,咱們的人大多是騎兵步兵出身的斥候,一時半會不太好找。讓他不要著急,慢慢放長線。”

好容易天晴了,灤州城登時步入了另一個極端,炎炎的烈日直射大地,道上的積水不到一日就曬乾了,所有的水好像一骨腦塞進空氣裡,悶得人喘不過氣。

這樣的天氣,略動一動就是一身的汗。

顧春和怕冷又怕熱,身上難受極了,可心裡卻著實鬆了口氣:雨少一分,堰塞湖崩潰的危險就少一分。

謝景明可是一直在灤州城裡呆著呢!

攝政王在最危險的地方,下頭的官兒怎敢躲安逸?一個個戰戰兢兢,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生怕這尊大佛出個萬一。

如此一來,修渠的工程倒進展飛快,十來天過去,一條快要修通,另一條修了一半,過不了多久,就可緩解堰塞湖的險情。

不過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允許災民回灤州城了。

這幾天鎮上的人明顯多了不少,大多是從附近州縣招募的青壯年勞力,隨著人口的流入,小商小販也逐漸多了起來,看著倒比之前還要繁榮。

沒想到其中還有熟人!

顧春和看著蹲在自家門口的張澤蘭,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一身葛布粗衣,通身上下釵環皆無,腳上布鞋滿是泥濘,臉上也被太陽曬得紅彤彤的。

“我被太子趕出來了。”她苦笑道,“原本想和咱析津縣的鄉親們一起老家的,路上聽說這裡的官府招工,尋思著過來討口飯吃,沒成想人家隻要男人,不要女人。”

“剛來就聽說,多虧好心的顧娘子籌了五百石糧食,才讓大夥捱過了饑荒。我一猜就是你,一路打聽著尋過來,還真的是你!”

張澤蘭一攤手,“春和,我都快餓死了,賞口飯吃好不啦?”

顧春和搖頭,“我不信你。”

一句話把張澤蘭堵得直翻白眼,“不能說攝政王和太子是對頭,你就看東宮的人都是壞人吧?再說了,要不是因為你的關係,太子也不會遷怒我。你仔細想想,我害過你沒有?”

顧春和思索一番,好像還真沒有什麼確鑿的證據。

張澤蘭重重歎了口氣,“當初太子馬車上那事,是,我是有私心,我是想傍上太子大富大貴,但那也是因你而起的啊!”

“鄭行簡的事我也聽說了,我知道你心裡擰了疙瘩,可我從始至終,都沒有起過害你的心思。春和,在東宮待的這段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