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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我算是徹底看清楚了,我張澤蘭,其實什麼也不是。”

她仰起頭,把眼眶的淚水逼了回去,“有時候想想,在析津縣那段日子是我最快樂的時候,爹娘在,姐姐和弟弟也在,過得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還有幾個閒錢買零嘴……我想回家,春和,我真想回家。”

析津縣收回來了,可是,家卻永遠不在了。

顧春和強硬地彆過頭,好一會兒才轉回來,“你和誰一起來的?”

“張大娘,還有劉叔他們。”張澤蘭揉揉鼻子,甕聲甕氣地說,“他們都在南街口橋下等活兒,不信你去瞧。”

那個地方都是散工攬活的地方,和雇主直接談,好節省中人的費用。

顧春和看了萱草一眼,萱草會意,馬上去查證。

“那邊有個茶攤,喝點水歇歇腳。”顧春和仍沒有請她進門的意思。

張澤蘭一邊跟著她走,一邊嘮叨個不停,“這才多久沒見,你的戒心也忒高了!好吧好吧,你說啥就是啥,以後飛黃騰達了,好歹顧念咱們往日的情分,手指頭縫裡漏點,就夠我吃一輩子的嘍。”

顧春和給她點了碗香飲子並幾樣茶點,不知道是不是吃慣了東宮的精細點心,張澤蘭吃了幾口就不吃了。

不多時,萱草回來了,與顧春和耳語道:“查了,的確是析津縣的戶籍,姓氏也對得上。”

張澤蘭已大聲嚷嚷,“是吧,是吧,我說的沒錯吧?看你疑神疑鬼的,真是!還不快帶我吃點好吃的,餓死我了快,還要你們這裡最好的館子。”

顧春和沉%e5%90%9f片刻,忽一笑,“好,算我給你賠禮,你想吃什麼都行。”

“這可是你說的!”張澤蘭樂得合不攏嘴,一指遠處青山,“這個破小鎮能有什麼好吃,聽說山上靖遠寺的素齋整個河北路都有名,咱們吃那個。”

“好。”顧春和很痛快答應了,一轉身,卻暗暗給萱草使個眼色。

萱草略一點頭,隨便指了個由頭走了。

因靖遠寺有點腳程,顧春和雇了輛馬車,搖搖晃晃踏上了山路。

張澤蘭似乎非常心急,一個勁兒催車夫快點。然而拉車的馬是匹老馬,根本跑不快,任憑張澤蘭如何催,還是慢悠悠地走不快。

張澤蘭逐漸變得忐忑不寧,一勁兒向外張望,就好像有什麼洪水猛獸在後追趕她。

行至一處僻靜的地方,顧春和命車夫停下,望向張澤蘭的眼神異常平靜,無波無瀾,“無緣無故突然出現在我麵前,這回你們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第95章

相對於顧春和的平靜, 張澤蘭顯得有點激動和急切,“什麼你們我們?我怎麼了我?是,我是落魄了, 我是上門打秋風來了,你不樂意幫我就算, 何必羞辱人!”

顧春和靜靜聽著,待她發泄完,慢條斯理說:“你穿著簡樸, 鞋子上也滿是泥,乍一看, 的確像是遭了不少罪,可茶點就在你手邊, 為什麼不吃?”

張澤蘭眼珠微轉,“那幾塊點心值什麼?當然是留著肚子吃更好的。”

“當時我並不信你,你怎麼知道我會請你?”顧春和微微一笑,“你吃了兩口就再也未動,可是餓了很久的人,見了吃的不應該狼吞虎咽麼?靖遠齋離得不近,馬車至少要走半個時辰, 就是普通人也會墊墊肚子再走。”

“你在東宮日子過得太好, 早就忘記了饑餓的滋味。”顧春和長長歎出口氣,“大老遠從京城跑來演這出戲,不是為了吃飯敘舊吧?”

張澤蘭手指頭絞著發白, 眼神躲躲閃閃的, 朝左看看, 朝車簾瞅瞅, 又偷偷瞄了瞄顧春和。

車廂裡很靜, 靜得能聽見風搖樹梢的沙沙聲,一聲慘厲的鴉啼驟然響起,嚇得她渾身一激靈。

“你真有點當家主母的氣度了。”張澤蘭忽而苦澀一笑,“我竟然從你身上瞧見了太子妃的影子,假如當初進東宮的人是你,也不知道王氏的太子妃還能不能保住。”

顧春和皺皺眉頭,語氣變得有些生硬,“王爺有個極為擅長刑訊的手下,既然你不願意和我說,那就和王爺說去。萱草!”

車簾唰地從外掀開,萱草應聲而至,此時張澤蘭才發現,車夫早不知道什麼時候沒了影兒,而外麵無聲無息多了十數個侍衛。

萱草伸手就去抓她,硬生生把她拖出車外。

張澤蘭很慌張,卻沒有過多的惶恐,拍拍身上的土,“你猜的沒錯,我的確是太子派來的,叫我把你騙到兩院大牢,他在那裡安排了人手,隻等你一到,擄了你就走。”

好不要臉!

顧春和氣得太陽%e7%a9%b4突突地跳,強忍著沒有發作,隻暗暗衝旁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

兩名侍衛悄悄退了下去。

張澤蘭全神貫注盯著顧春和,沒注意旁人的動向,“憑你的脾氣,肯定不願意服侍他,我擔心你來個玉石俱焚,就想把你騙走,先逃過一劫再說。”

千裡迢迢隻為貪戀她的美色,抓她進東宮?這個理由也太牽強了。

顧春和逼問道:“不對,太子是想用我威脅王爺吧,他到底要乾什麼?”

張澤蘭一攤手,“我算哪個牌麵上的人物,殿下會告訴我那麼機密的事?太子逼我,我不敢不從。可你幫過我很多,我就是看在咱們往日的情分上,跑來給你報信兒。”

顧春和失笑,“你倒仗義,就不怕事後太子責罰你?”

張澤蘭驕傲地一挺小腹,“不怕,實話告訴你,我有了!”

原來是母憑子貴,她現在有了依仗。

如此想來似乎合理了。

謝景明忙於賑災,無暇顧及其他,於是太子趁機把自己擄走,一是可以威脅謝景明。二來麼,聽她話裡的意思,太子還心心念念想著把自己弄進後宅。

張澤蘭或許對自己還有幾分情誼在,但絕不會放在榮華富貴之上,她應是害怕自己去東宮會分去太子的寵愛,威脅她的地位,才把自己引到彆處。

她有了孩子,不出意外的話,以後混個“夫人”的封號是妥妥的。太子看重子嗣,之前李夫人天天作死,都沒舍得發落,這事應給了張澤蘭信心,讓她有勇氣違背太子的命令。

僅此而已?

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如今灤州城遍布邊防軍,儼然是謝景明的地盤,太子在京城都沒敢動手,在灤州就敢?

張澤蘭明目張膽找她,不用查都知道是東宮在搗鬼,如此巨大的漏洞,太子就不怕謝景明瘋狂的報複?

不對,不對!

除非……

除非太子篤定,謝景明沒有能力報複他。

仿佛一道極亮的光閃過,顧春和隻覺一股冷氣從腳底往上衝:謝景明有危險!

她什麼也顧不得了,厲聲喝道:“萱草,快向王爺預警!”

刺耳的鳴鏑聲呼哨而起,拖著長長的紅色尾翼,直直衝向蔚藍的天際。

顧春和強壓著亂跳不已的心,吩咐萱草,“把她綁起來,交給許遠審問!”

張澤蘭大驚,“你真行,一點情麵不講啊,我可是救了你。”

哢嚓,萱草一拳打斷手臂粗細的木樁子,“再廢話,我先撅了你的胳膊。”

張澤蘭明顯向後縮了下,可憐巴巴地望著顧春和,“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顧春和臉上掛了層霜似的,眼神冰冷,“還不動手?”

萱草拖著人就往山下走。

張澤蘭眼中終於露出了恐懼,邊掙紮邊叫:“放開我,放開我,我不下山!顧春和我真沒害你,不能下山啊!”

顧春和敏銳捕捉到她話語的關鍵之處,“為什麼不能下山?”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他就告訴我,一定要在酉時前抵達兩院大牢。”

張澤蘭兀自掙紮著,“彆把我交給王爺,我都沒把你交給太子,我真不知道他的打算,你就是打死我也沒用哇!放了我,你快放了我,顧春和你心真狠,鄭行簡都快被你整死了,現在又要害我!”-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下一刻就被萱草堵了嘴,綁的粽子似的扔進馬車裡。

離山腳越近,張澤蘭的眼神越驚恐,她渾身亂扭,頭搖得撥浪鼓一般,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顧春和耐心地等著,直到她幾近崩潰,才讓她開口說話。

“不能再往前走了,你會害死我,害死所有人的!”張澤蘭嘶啞著嗓音喊道,“酉時前一定要離開這裡,若是到不了兩院大牢,就找個高崗等著。這是太子原話,我對我爹娘的在天之靈發誓,我沒有任何隱瞞,沒有騙你!”

顧春和極力從她的話裡理出線索。

高崗,為什麼要找高崗?靖遠寺所在的山,是灤州城最高的地方,就是堰塞湖潰堤了也淹不到那裡。

堰塞湖?

顧春和呆住了,一刹那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炸堤!

不可能的吧,太子再喪心病狂,也不會拿十數萬老百姓的身家性命不當回事吧?

可如果是真的,以堰塞湖的水量,一旦決堤,瞬間傾瀉而下的湖水足以淹沒灤州縣城。

謝景明必死無疑。

“萱草……”她顫著聲音說,“太子可能要炸堤,酉時,酉時,快去告訴王爺!”

已有侍衛閃電般向灤州縣城的方向飛奔而去。

萱草命馬車停下,“姑娘,無論消息真假,咱們都不能繼續往前走了,應該立刻掉頭,去高處。”

張澤蘭死命點頭,“對對對,下山就是自尋死路。”

顧春和不同意,“還是要通知鎮子上的人,早點逃命,多活一個是一個。”

“姑娘確定太子要炸堤?如果猜錯了呢?如果是這女的故意誤導你呢?”萱草低低道,“事關太子,國本之爭,一言不慎,後麵就有無數汙水往王爺身上潑,還是謹慎些好。現在距離酉時還有半個時辰,王爺還有時間查證。”

你該相信王爺。

顧春和痛苦地閉上眼睛,掙紮了好半晌,才微微點了點頭。

萱草輕輕籲口氣,其實她也傾向姑娘的猜測是真的,所以才不能讓姑娘去冒險——他日王爺沒事,姑娘卻遭了難,那才叫個慘!

灤河的水日夜不停奔流著,源源不斷彙入那片堰塞湖。

從謝景明的角度俯視過去,一眼望不到頭的湖水靜靜橫在下麵,水色碧綠,夏陽照在上麵,波光粼粼的,如一匹巨大的錦緞鋪在山間。

盈盈的湖水蕩漾在岸邊,又緩緩地後退回去,接著又撲上來,一遍一遍重複著。

遠遠望著,宛若一位母親輕輕拍打著懷抱裡的嬰兒,溫柔而寧靜。

可隻有站在岸邊,才能感覺到湖水的洶湧澎湃,浪花狠狠撞擊堤岸,卷起千層萬浪,就像無數匹脫韁的野馬,嘶吼著飛奔而來。

當這些野馬奔馳到下麵的平原時,絕對是不輸於地動的另一場大災難。

謝景明深深歎息一聲,泄洪渠馬上就能修好,再堅持兩天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