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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拉身子都麻了。

再抬頭時,麵前已多了一個人。

陽光從他背後照下來,看不太清他的臉,高高的個子,穿著紫色官袍,腰間係著方團玉帶。

能係玉帶的,隻有官家和太子,還有……攝政王。

太陽躲進雲裡了,鄭行簡眯起眼睛,終於看清了謝景明眼中的神色。

沒有戒備,沒有憎恨,沒有鄙夷,沒有,什麼都沒有!

不帶絲毫感情,看他就像看團空氣。

他根本沒把自己當對手。

鄭行簡一直梗著的脖頸突然垮了。

“把書稿拿回來。”謝景明吩咐,許清馬上帶人進院翻,但聽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許清小心捧著幾卷書出來,“隻找到這些。”

顧春和看看,的確是外祖的筆跡,不無遺憾道:“當時我家鬨得兵荒馬亂的,我爹都來不及收拾東西……可惜了。”

“彆傷心,等我把燕山府奪回來,咱們回析津縣瞧瞧去,或許能再找到點什麼。”

“真的?”

謝景明溫柔一笑,“我說過,不會再騙你了。”

顧春和大喜,忽靈機一動,朗聲說道:“鄉親們,王爺說了,他要把析津縣從遼人手裡奪回來,到時我們可以回家啦!”

鄭家所在的巷子,大多是從析津縣逃難過來的人,故土難離,沒人不思念家鄉,一聽見這話,人們馬上興奮不已。

“王爺說話可算數?”也有人不敢相信。

“那是當然!”許清自豪挺%e8%83%b8,“咱們邊防軍可不是那些吃喝玩樂,隻會玩弄權術的官老爺,丟了燕山府,這鳥氣咱可咽不下,非叫遼人跪下來喊爺爺。我說鄉親們,安心過年,等開春你們就能回家啦!”

人群立時沸騰了,笑著鬨著奔走相告。

顧春和見此,反倒有點擔心了,“我是不是幫倒忙了,如果開春奪不回來……”

謝景明撓撓她的手心,扶著她上馬車,“我的關西鐵騎都打到析津縣邊兒上了,年前就能收複燕山府全境——沒把握的事,我從來不做。”

車簾落下,他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輕說:“你方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其實,討我歡心很容易,隻要你……”

“去你的。”顧春和推他一把,羞得眼角都紅了,頓了頓,也對他道了聲謝,“多謝你替我出氣,他的牙好像斷了?”

謝景明笑笑沒說話。

鄭家門前,鄭行簡手裡捧著兩顆門牙,癡癡呆呆,一會兒笑,一會兒哭。

縱然參加春闈,也沒辦法參加殿試,誰會取一個說話漏風,張口缺牙的士子?

現在他才明白宋伋那句“是福是禍誰也不知道”的意思,他做好了與攝政王為敵的準備,可沒想到,僅僅一個照麵,攝政王就輕而易舉斷了他科舉的道路。

不行,他要找老相國去,科舉不成,還可以舉薦做官。

鄭行簡一揚脖子,把碎牙吞入腹中。

三天後,官家終於批了彈劾韓家的奏章,韓斌教子不嚴,罰俸三年,官降一級,而韓棟比較慘,不僅沒了功名,還被流放到景城郡。

老相國顯然對這個判決不滿意,但他已然顧不上韓家的案子了,北遼使臣團入京和談,竟提出與大周和親的條件!

大周沒有適齡的公主郡主,宗室裡找不出來,隻能從勳貴大臣裡找。

缺了大德的韓斌,居然請奏官家,封宋家的小孫女為公主,和親北遼。

宋伋知道他是打擊報複呢,當然不可能答應,暗中使人聯絡北遼使臣,偷偷給他們送了一副顧春和的畫像。

第77章

顧春和也聽到了和親的風聲, 並沒放心上,“王爺不見得會同意,肯定會勸官家拒絕。”

“我看也是, 郎主瞧不上拿女子換太平的手段,韓大人上折子, 純屬為了惡心老相國,出出心裡那口惡氣。”蘭媽媽捂著嘴咳了兩聲。

一入冬,她的咳喘越發嚴重, 吹不得風,受不得涼, 成日窩在屋子裡,實在沒多大趣味。

還好有顧春和每天過來陪她說說話。

“媽媽, 還記得我先前說的杜姨麼?她從那地方出來了,我想瞧瞧她去。”

“這是好事,該去。”蘭媽媽笑眯眯說,“給花魁贖身可不容易,光有錢不行,還得有個能壓住人的名頭,想必那人既富且貴, 老鴇不敢得罪他, 才放走這棵搖錢樹。”

杜倩奴沒和顧春和提過那人的來曆,人家不想說,她也就沒問。

正說著話, 田氏來了。

她遇到個棘手的事, 想討蘭媽媽的主意。

“給二姑娘看好了人家, 門第不算高, 五品官的嫡幼子, 雖不能繼承家業,貴在人踏實,國公爺和老夫人都覺得好,二姑娘自己也願意。”

顧春和不禁納悶,這不是挺好,國公夫人犯什麼難啊?忽想到一人,“是不是因為大姑娘?”

“可不是嘛!”田氏一拍大腿,長籲短歎道,“老夫人說,沒有長姐待字閨中,妹妹先出嫁的道理,讓我給大姑娘找婆家,還要比照二姑娘找。”

這的確有點難為人,蔡嫻芷早過了適婚年齡,京城和她年紀相當的,不是已經有婚約了,就是家世不般配。

蘭媽媽卻問:“她早被送到莊子上了,好好的,老夫人怎麼想起她來了?”

“冬月初一是她十九歲的生辰,不知誰在老夫人麵前提了一嘴,到底是親手養大的孩子,心一軟,就派人把她接回來了。回來她就抱著她娘的牌位哭,弄得國公爺也不好說什麼,隻讓我用心操辦她的親事。”

田氏憤憤不已,“我操辦個屁!就她那個德行,我找誰啊,誰要她啊?早知道就不把她關莊子,趁早找個人家胡亂嫁了,省得今天又給我添亂。”

蘭媽媽沉%e5%90%9f一陣,忽問顧春和,“你覺得怎樣辦才好?”

“我?”顧春和一怔,事涉國公府,她不太想發表自己的看法。

蘭媽媽鼓勵似地對她笑笑,“都不是外人,說說看,說對說錯的又有什麼打緊。”

田氏的目光也望了過來。

顧春和猶豫一陣,說道:“夫人是繼母,素來和大姑娘關係不睦,她嫁好了不會領你的情,嫁得不好,第一個就怨你。費力不討好的事,還不如彆管。”

這番話簡直說到田氏心裡了,她上上下下瞅著顧春和,不由一陣感慨,當初低眉順眼,見了自己頭都不敢抬的小可憐,如今也與她平起平坐,還能替她拿主意了。

真是莫欺少年窮,要不是自己見機快,早早轉了風向,恐怕都登不了王府的門嘍。

不期然,想起算計顧春和嫁給廖家的事,田氏頓時心裡發虛,看顧春和的眼神不由帶了點討好,“還是你看的明白,我回去就裝病,她的親事愛誰管誰管。”

蘭媽媽笑出聲來,“用不著裝病,你就大大方方和老夫人說,你不認得高門大戶的主母,怕耽誤大姑娘的前程,還是請老夫人親自挑選孫女婿。”

田氏聞言連連點頭,“我聽媽媽的,這就回去和老夫人說。”

拿定主意,她便和來時一樣風風火火地走了。

顧春和望著晃動不已的門簾,徒然生出一種怪異感,卻說不上哪裡不對。

蘭媽媽了然,“為這點子小事她特地跑一趟,你是不是很奇怪?”

顧春和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有點奇怪,大夫人做事一向隨心所欲,從前不掌家的時候,對老夫人也隻是麵上敬著,陽奉陰違的事沒少乾。如今成了真正的當家夫人,反倒瞻前顧後起來,不太像她的作風。”#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有長進了。”蘭媽媽哈哈一樂,“咱們這位大姑姐,狐假虎威可有一套了,今天來這一趟,回去就能說是王府的意思,老夫人再生氣,也怨不到她頭上。”

顧春和恍然大悟,“總覺得有點替人背黑鍋的意思。”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蘭媽媽拍拍她的手,“無妨的,就是要叫他們知道,一旦得罪王府,就休想有好日子過。你也要拿出相應的氣魄來,這做人呐,還是要有點脾氣,你前幾天教訓那姓鄭的,就做得很不錯,郎主也誇你來著。”

顧春和赧然一笑,心裡甜滋滋的。

冬月二十這天,顧春和準備好幾樣表禮,按杜倩奴給的地址尋到一處宅院。

大門掛著紅燈籠紅綢布,一派喜慶。

門房一聽說來者姓顧,忙開門往裡讓,“顧娘子裡麵請,我們夫人一早就等著您了。”

這是一座三進宅院,綠欄紅柱,粉牆青瓦,一切都是簇新的,庭院中間還種著幾棵老梅,枝乾蒼老虯勁,彆有一番韻味。

杜倩奴笑%e5%90%9f%e5%90%9f站在廊下,老遠就伸出手迎她,“冷不冷?勞你大冷天跑一趟,快進屋暖和暖和。”

屋裡火盆熊熊,卻是沒有半點嗆人的炭火氣,顧春和掃了一眼,應是最好的銀霜炭。

杜倩奴的穿戴自不必多說,看房間內的陳設,無一不精,無一不巧,也不知價值幾何。

“看我這屋子還過得去?”

顧春和忙道:“何止過得去,我看比王府都好,看來那人對你的確上心。”

“真難為他籌到那麼一大筆錢,千金之數,不到半個月就妥當了。”杜倩奴臉上蒙上一層淺淺的紅暈,“還正兒八經地辦了喜事,裡裡外外都喚我‘夫人’,吃穿用度比我從前還要好。”

“他沒有負我,春和,他和你父親一樣,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有情有義,重諾輕利,我能遇上他,簡直三生有幸。”

“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母親,做夢都想有一個人能帶我走,如今可算等來了。明年我再給他生個一兒半女,誒,我終於也有家了。”

杜倩奴流露出的那種幸福而滿足的表情,深深感染了顧春和,直到離開那座宅院很遠了,顧春和臉上還是笑著的。

哢嚓,車廂突然劇烈晃動了下,停住了。

便聽外頭一陣粗魯的叫罵,說話的人不知是喝醉了酒,還是口齒不清,結結巴巴的,強調含混生硬。

萱草護著顧春和,高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有人跑馬,撞上啦。”車夫回答,“還是幾個蠻子……誒誒,你怎麼打人?”

“老子想打就打,你,賠馬!”那人粗聲粗氣說,“我們是尊貴的大周客人。”

萱草隔窗往外看了一眼,回身說:“看打扮是北遼人,好家夥,十來個!姑娘,讓我下去揍他們一頓。”

京城裡的北遼人,肯定是北遼使臣沒跑了。

兩方正在和談,顧春和不想給謝景明惹不必要的麻煩,“看看咱們的人有沒有受傷,沒有受傷就讓他們先過去。如果他們成心找不自在,就報官好了,沒的在京城還要受北遼氣的道理。”

萱草應聲而去,然而爭吵聲越來越大,還有嘩嘩抖刀片的聲音。

今天出來,隻帶了四個侍衛,有過上次的教訓,顧春和生恐萱草吃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