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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裡,要裝著百姓,為君者,沒什麼比百姓更重要!”

他起身走到窗前,用力一推,滿街的喧鬨聲頃刻流入屋內。

冬陽燦爛,細細的北風微嘯著刮過,天氣很冷,街麵很熱鬨。兩旁的店鋪鱗次櫛比,光禿禿的樹上掛滿了紅綢彩花,夥計們賣力地吆喝著,各家門前人頭攢動,人們大包小包拎著扛著,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

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洋溢著希望的笑容,仿佛空氣中都傾瀉著快樂的味道。

讓樓上的人也不由自主跟著他們笑起來。

儘管從這條街麵上走過無數次,然而謝景明還是第一次這樣觀察他們,恍惚有一種不認識這個世界的感覺。

“我們的百姓最是溫順不過,他們任勞任怨,起早貪黑苦乾,掙十分,交五分,隻要有的吃,有的穿,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他們就滿足了。”

“偏偏有人把他們視作洪水猛獸,愚民、弱民、疲民,說什麼民強則主弱,簡直放屁!不讓老百姓過好日子,不把他們當回事,無論誰上去皇位都坐不穩!”

顧庭雲猛然轉身,目光灼灼盯著謝景明,“為君者,要守護萬裡河山,要讓人們安居樂業,要把百姓真正放在心裡,民權高於君權,如此,我大周朝才能世世代代永遠昌盛。”

這番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聽得謝景明心頭砰砰直跳,模模糊糊冒出個念頭,似乎長久以來官家秉持的“君權高於一切”並非全然正確。

良久,他方抱拳一揖,“先生的話我記下了。”

記下,並不是認可。

顧庭雲知道,隻憑幾句話很難改變一個人的固有思想,他沒有當場發作自己,已經很給麵子了。

他會成為真正的賢明之君吧。

陸家學說也許會有大發異彩的那天。

顧庭雲深吸口氣,看看一旁的女兒,忍不住添了一句,“如果他要納小,趁早離他遠遠的,嫁不嫁的,就算嫁了還能和離呢,大不了爹養你一輩子!”

顧春和心頭一暖,柔柔笑道:“好,開春我就去找爹爹。”

謝景明的眉頭皺了又皺,怎麼回事?這倆人三言兩句,自己就成了負心漢?

他連正眼都沒瞧過彆的女人!

時辰不早,該出發了。

一直送到城外碼頭,顧春和還舍不得鬆開爹爹的袖子,小臉淚水漣漣的,那模樣看得顧庭雲鼻子發酸。

“再過兩個月又能見麵,乖囡囡,爹爹在灤州等你。”顧庭雲狠狠心,拉開了女兒的手。

待要上船,遠遠有個女聲喊他:“顧先生請留步!”

來人正是杜倩奴。

許清想攔,卻見謝景明衝他搖搖頭,忙退後一步,順利地讓杜倩奴來到棧橋前。

“你是……”顧庭雲訝然打量著她。

杜倩奴雙手捧著一對小小的金鐲,眼中含淚,“先生,我是倩奴,您還記得我嗎?喏,這鐲子還是您給我的,如今早戴不進去了,一直也沒舍得融了再打。”

“倩奴?”顧庭雲仔細認了片刻,也顯得有幾分激動,“當年你才十歲,我都快認不出來了。你如今……”

他突然不說話了。

杜倩奴笑笑,“到底沒能離了那火坑。”

“對不住,”顧庭雲眼中滿是歉意,長長一揖,“說好了帶你一起走,是我們對不起你。”

杜倩奴想扶,手伸到中途又急急縮回來,忙不迭還禮,“瞧您說的,老鴇不放人,您和姐姐能有什麼辦法?再說我現在也挺好的,都成花魁了,吃穿用度,堪比大家小姐,我沒什麼不滿足的。”

顧庭雲叫過女兒,“這是我和你姐姐的孩子,春和,叫姨母。”

顧春和乖乖巧巧喚了她一聲。

“好,好。”杜倩奴的眼淚刷地淌下來了,胡亂抹一把,遞過去一個小包袱,“當初要不是姐姐救我,我早被老鴇打死了,這是我偷偷攢的錢……是乾淨的,您彆嫌棄。”

顧庭雲隻取了一吊錢,“有此足矣,小妹,多保重。”

船離了岸,漸漸地遠去了,船頭站立的人也漸漸變小。

顧春和覺得視線有點模糊,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睜眼時,已經看不到父親的身影了。

河風寒涼,謝景明解下氅衣披在她身上,“咱們回吧。”

顧春和嗯了聲,眼睛看著杜倩奴,猶豫著,腳沒動地。

“你是不是想著幫我一把?”杜倩奴笑%e5%90%9f%e5%90%9f道。

顧春和訝然,自己的心思那麼容易被看穿?

“你的眼神和你母親一樣,都是心腸軟的人,當年也是,她自己的生活狼狽不堪,還總想著照顧彆人。”

杜倩奴笑著拭淚,“孩子,我過得還好,謝謝你。”

她沒有借機親近顧春和,這一點倒是出乎謝景明的意料。

畢竟,一力砸錢捧她的恩客,就是老相國的小兒子宋孝純。

難道是他草木皆兵,多心了?

第74章

青樓從來都是花錢沒數的銷金窟, 而汴河邊上的萬花樓則是京城最貴的風月場所。

杜倩奴是這裡的花魁,演一曲三兩金,侍奉一宴就要五兩金, 若想與共度春宵,光有錢不行, 還得看她瞧不瞧得上你。

今天顯然來了貴客,老鴇滿臉急色,“你可算回來了, 宋大官人都等老半天啦,再不回來, 乾脆叫彆人伺候他得了。”

杜倩奴冷哼道:“那好呀,我累了, 正不想見客。”

“哎呀,頑笑一句你怎麼還當真了?”老媽忙不迭擠出一臉笑,連連說好話,才算把她請到樓上。

沒辦法,誰讓宋大官人就認準了她呢?

“讓我好等,你去哪兒了?”宋孝純麵帶不虞,明顯等得不耐煩了, 不過語氣還好。

杜倩奴斜睨他一眼, “前兒個就和你說了,要送一位故人,讓你晚些來, 你自己忘了, 反倒怪我的不是?”

宋孝純攬佳人入懷, 賠笑道:“祖宗, 我愛你還不來及, 哪敢怪你?這人誰啊,比我還重要?”

“是我舊日姐姐的夫君。”杜倩奴慢慢說了顧陸二人的故事,目中滿是憧憬,“我真羨慕姐姐啊,無論她是大家小姐,還是風塵女子,顧先生不離不棄,待她始終如一,她應當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了。”

宋孝純聽著顧庭雲的名字有點耳熟,卻想不起來哪裡聽到過,索性拋到腦後——一個陌生人怎比眼前佳人重要?

他堅定地說:“你會比她更幸福!”

“唬我呢。”

“我何時騙過你?我要替你贖身,風風光光把你娶進門,今天回去我就籌錢。”

“真的?!”

“當然!”

杜倩奴呆呆盯著他,眼淚一顆顆流下來,“宋郎,有你這句話,我就是死也無憾了。”

“說什麼傻話,咱們還要長相廝守,白頭偕老呢!”宋孝純已開始暢想未來的生活,“汴京熟人太多,你不自在,我爹也管得太嚴。咱們去南邊,也學西施範蠡,泛舟五湖,逍遙七十二峰間……”

“宋郎,你可要快些贖我,這地方,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杜倩奴雙手環住他的脖子,“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你可……說話要算數。”

層層帷幔飄落,所有的情話都被遮掩在這錦繡堆之下,富麗堂皇,不知真假。

入了冬,西北風一天緊似一天這天早起下起來雪來,銀白色的雪粒子撒鹽般沙沙落下,不多時變成大片大片的雪花,晌午未到,天地間已是渾然一色了。

鎏金火盆炭火熊熊,烘得暖閣溫暖如春,顧春和不過略坐片刻,已熱得手腳發燥。

啪,栗子在火盆爆了一聲。

謝景明用火鉗翻了翻,夾出幾個烤好的栗子放在盤子裡,抬頭說:“熱?把大衣裳脫了吧。”

顧春和實在熱得難受,解下外裳放到一旁,隻穿著窄袖短襖湖綢長裙,一下子清爽不少。

她忍不住說:“炭火燒得太旺了。”

“是你穿的太多了,我又不是外人,怎的還穿得這樣正式?”=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顧春和臉麵一紅,進門就脫大衣裳,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謝景明笑笑,仔細剝好烤栗子,“一年四季,我最喜歡冬天,雅一點可以圍爐聽雪,賞梅品茗,還可以去林子裡打獵,烤肉配美酒,實在是人生一大樂事。”

顧春和沒有順他的話說,反而笑道:“我跟你不一樣,一年四季,最討厭冬天。”

“為什麼?”

“太冷了呀!”

顧春和搖搖頭,頗為感慨,“如果沒錢買炭,那就是要命的冬天。京城還好些,析津縣更冷,小時候一入秋,我就和張澤蘭幾個到處撿柴火,就連這麼點的乾樹枝都不放過。”

她用手比劃了下,淺淺笑著,不見苦澀,隻有對過往的留戀和感懷。

“後來我爹做了私塾先生,家裡的情況才慢慢好轉,有錢買炭了,我娘也不用拚命做針線活貼補家用了。”

顧春和伸出手晃了下,笑嘻嘻說:“看不出來吧,我小時候手上還長過凍瘡呢,把我娘給心疼的。”

謝景明眸色稍暗,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輕輕摩挲著,像是要找出舊日的傷痕。

粗糙的指腹帶來一陣麻麻的戰栗感,顧春和縮手,“早長好了,看不見的。”

卻沒掙開。

謝景明輕輕%e5%90%bb著她的手,“以後不會了。”

她的臉緋紅,好像一朵徐徐盛開的玫瑰花,等著人來折。

謝景明一陣口乾,那手便順著她的胳膊一路攀爬到脖頸,手指勾住了她領間的盤扣。

顧春和慌慌張張地向旁邊躲閃。

她旁邊是一張炕桌,桌上擺著茶盞和幾隻碟子,滿滿當當,她一動,桌上的杯碟也跟著晃動。

聲響驚動了外麵伺候的丫鬟,小丫鬟不敢進來,隔著厚鍛簾子怯怯地問了聲。

謝景明置若罔聞,微微用力,她的衣扣便彈開了,露出一小片欺霜賽雪的肌膚。

顧春和一驚,卻是一動不敢動,生怕打翻碗碟,隻用眼睛瞪他。

紅著眼角,眼中瑩瑩微光閃爍,毫無威脅,反而更像嬌嗔。

叫人更想欺負她。

謝景明的手滑到她精致的鎖骨,指尖細細描繪著,嗓音喑啞,“就這麼放你走,好不甘心。”

顧春和半邊身子都麻了,心臟急跳,呼吸短促,卻不得不使勁壓抑著,唯恐外頭的人聽見喘熄聲起疑。

“郎主?姑娘?”小丫鬟提高嗓門。

謝景明握住,輕輕揉了一下。

“唔……”顧春和用力捂住嘴,又疼又癢又麻又酥,說不出來的感覺,怪異,然而舒服得緊,一瞬間,她的心智都有些迷亂了。

“想讓她退下?”謝景明低頭,溫柔地看著她,“自己說就好了啊。”

忽輕忽重,一下一下畫著圓。

她哪敢張嘴?

隻怕一張口,就是羞死人的嬌%e5%90%9f。

真是討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