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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春和擺著手,拚命忍笑,“沒有笑話你的意思,就真的,忍不住。”

萱草納悶,真有那麼難聽?她自我感覺真的很好誒。

春燕看顧春和,“我們都唱了,姑娘也不能少!”

“好。”顧春和爽快應下,在析津縣的時候,她經常和小姐妹們陌上踏歌,邊歌邊舞,如今想起來,竟恍如隔世了。

“風兒輕輕吹耶,雲兒慢慢走,阿妹想阿哥誒,無人曉。

雨兒悠悠飄耶,柳梢兒款款搖,撐傘從旁過誒,偷偷瞧。”

曲調很簡單,隻是幾個單純的音節連綴在一起,重複著,回旋著,帶著微微的顫音,一層層蕩開去,遙遠又親切。

她的聲音很甜,一直甜到窗外謝景明的心裡。終究耐不住,他還是想見她。

細雨飄搖,屋裡漸漸沒了動靜,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酒香。

謝景明猶豫了下,一撐窗子翻進屋子,瞧她一眼他就走,絕不會再有任何冒犯的舉動。

腳剛落地,尖細的筷子就抵住了他的咽喉。

“王爺?”萱草收回筷子,不帶表情說,“這是女兒家的閨房。”

呦嗬,昨兒還叫郎主呢,今兒就改口了,不錯,該大大的賞!

謝景明的視線落在塌上的顧春和身上,可惜她朝內躺著,看不見她的臉。

“王爺?”萱草腳步一錯,擋住他的目光,“您有事?”

謝景明眼神微眯,“退下。”

萱草不退反進,“您是外男,不該隨便出入姑娘的閨房,有事請留話,待姑娘醒來,我自會一一稟報。”

圈椅中,春燕抱著酒瓶子呼呼大睡,嘴裡嘟囔,“好好……好酒。”

看著萱草充滿警惕的眼神,衣袖下蓬勃待發的拳頭,謝景明眉棱骨跳跳,什麼也沒說,轉頭走了。

他好像給自己添了個大麻煩!

東宮,李夫人撲在塌上,鬢發散亂,哭得氣噎喉乾。

李仁在床上哀嚎了兩個月,還是死了,他是生生疼死的。

因不是宮裡專業操刀的人割的,那塊連那啥帶那啥全被割掉,攝政王手下用草木灰隨便一糊,把人扔下就走。

人沒死,可那塊連皮帶肉都黏在一起,清洗一次傷口,李仁就折騰得昏死過去一回,比死還難受。

更甭提拉撒了!

各種珍貴的藥潑水似地灌下去,這口氣吊得時間越長,李仁受的罪就越多。短短兩個月,愣是從兩百多斤的大胖子,熬成了乾癟的柴火棍兒。

誰都知道李仁快不行了,李夫人這幾天全在李家守著弟弟。

前晌,昏迷了七天的李仁終於蘇醒,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竟從床上蹦了下來,大喊一聲“顧春和”,就瞪著眼珠子死了。

“我苦命的弟弟!”李夫人連連捶著床榻,麵目猙獰,“姐姐必讓你如願,生前得不到顧春和,死了我也要她下去伺候你!”

她的心腹媽媽聽得心驚肉跳,“夫人,顧春和有攝政王撐腰,輕易動不得,您要三思……您彆忘了您還有小太孫。”

李夫人恨得五官都扭曲了,“那是我親弟弟!此仇不報,那些賤人會更張狂,到時都來踩我一腳,我在東宮如何自處?攝政王喜歡她,哼,誰會喜歡一個破了身子的爛貨?去,把顧家老太太叫來。”

心腹媽媽勸不住,隻得聽命。

大雨過後,天空露出格外碧翠的顏色來,綠幽幽的樹葉托著片片璀璨的陽光,是個讓人心情暢快的好天氣。

隻是好心情很快被不受歡迎的人破壞了。

“顧家老夫人要見我?”

顧春和沉%e5%90%9f片刻,拒絕了,“好姐姐,老夫人的話原不敢違抗,可你也知道我父親早被他們趕出家門,如何又來找我,怕是沒有好事。煩勞您替我向老夫人告罪,就說我昨個兒淋了雨,身上不大舒服。”

桃枝掂量著勸她:“顧家是挺過分的,怨不得姑娘生氣,可顧老夫人來了,說明他們已經有了悔意,且聽聽她怎麼說。若能化乾戈為玉帛,顧老爺子把您父親認回來,再奏請朝廷歸還探花的功名,不也是好事?”

顧春和搖頭,“我爹說過,顧家是一窩子狼,不要相信他們說的任何話。”

桃枝苦笑,“老夫人特地交代我請您過去,您就去坐一坐,哪怕露個臉就走,好歹讓我交差。”

聽她聲氣低下求自己,顧春和一時有些不落忍,桃枝平日裡待她不錯,想想的確不應叫人家為難,也隻能去了。

顧老夫人正對著老夫人抹眼淚,“老爺本是氣話,誰知道當時他氣性就那樣大?說不認親爹就不認,身敗名裂也要娶陸娘子為妻。唉,我在旁邊打圓場,讓他收為妾室算了,他竟然指著我鼻子罵我是後娘不配管他。”

“都在氣頭了,話趕話的,不能當真。”老夫人敷衍幾句,心裡也煩,你當時扣著顧庭雲親娘的嫁妝不給,他不跟你翻臉才怪。

就是打算趕走原配的兒子,你好貪了顧家全部家業。

如今聽說顧春和入了攝政王的眼,你又巴巴地上來套近乎講親情,我老婆子都替你害臊!

老夫人心中暗罵,臉上還是一派同情,畢竟都是兩家男人朝□□事,萬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嘛。

簾櫳微動,桃枝挑開竹簾,“表姑娘來了。”

顧老夫人擦擦眼淚看向顧春和,微微一怔,又使勁揉了揉眼睛,半晌才說:“像,真像,我還以為是你母親站在我麵前。”

顧春和不為所動,默不作聲屈膝行禮,連個眼風都沒掃她一眼。

“瞧瞧,我剛才說什麼來著,還恨著我們呢。”顧老夫人不勝唏噓般歎道,“哀哀父母,生我劬勞,可有幾個當兒子這樣想?”

“爹娘對我好是應該的,爹娘的東西歸我乃天經地義,略不如意,就鬨得天翻地覆,一句解釋的話也聽不進去。對親生爹娘尚且如此,我一個當後娘的,可想背了人家多少罵名,真是有苦說不出。”

顧老夫人哆哆嗦嗦站起來,含淚向顧春和伸出手,“好孩子,當年之事有諸多誤會,我能不能洗清這身汙名,就全靠你了。”

第38章

顧春和一個字都不信。

顧家和外祖家是世交, 外祖在抄家之前就有所預感,男丁逃不掉,出嫁的女孩子卻可以免責。

於是沒定親的趕緊定親, 定了親的提前出嫁,一切繁縟程序全免, 隻求趕緊把人接過去。

然而母親沒等來顧家的花轎,隻等來一紙退婚書。

母親曾說,當時她真的想死了算了, 可總覺得不甘心,父親的山盟海誓還在耳邊響著呢, 怎麼眨眼間就全不作數了?

父親在旁氣哄哄地說,都是顧家搞的鬼, 背著他退婚,還特地把他打發到外地進學,斷了外界的消息,等他知道都是半年之後了!

母親被沒入教坊司,期間經曆了什麼沒人知道,而她本來不用遭受這一切。

更可恨的是父親好不容易找到贖人的門路,顧家卻扣著祖母的嫁妝不給, 說是為顧老爺子活動官職, 花光了!

父親差點氣瘋,直接跑到開封府打官司,不惜背上忤逆的罪名, 也要顧家還錢。

還是老國公爺從中說和, 顧家還了一半的嫁妝, 父親又找同窗借了不少錢, 才把母親從教坊司救出來。

自家日子清寒, 也跟背了這筆巨債有關係,好不容易還清人家的錢,眼看就能過好日子,母親卻不在了。

顧春和深深吸口氣,勉強壓下滿腔的悲憤。⊥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如今隻憑顧老夫人三言兩句,就想把這些舊賬一筆勾銷?

顧春和避開她伸過來的手,“您的汙名不是我安的,和我說不著。我倒想問問,我父親朝你要了什麼,如何鬨得天翻地覆,欺我年紀小不曉得當年的事嗎?”

顧老夫人臉皮一僵,求助似地望向老夫人,“這孩子和她父親脾氣一樣倔,老姐姐您幫忙說兩句。”

老夫人嘴角抽抽,似笑非笑說:“老妹子,不是老姐姐說你,既然想把孫女認回去,就該拿出十二分的誠意,你空著手來,這不大合適吧?”

顧老夫人訕笑,“我一聽見孫女寄居人下,就恨不得馬上接回家共享天倫,一時失禮之處,還請老姐姐海涵。明兒個我定當重禮答謝。”

“我不是說表禮,國公府雖不如顧家有錢,養幾個人還是沒問題的。”老夫人大手一揮,嗬嗬笑道,“我記得你手裡還有春和祖母的嫁妝,十好幾年了,該還給人家啦。”

顧老夫人被噎了個倒仰,不是說老夫人不待見顧春和麼,都要把她嫁給廖大爺那個色鬼了,怎麼還護著?

讓她出錢,比挖她肉都疼!

她這輩子沒生出兒子來,過繼的那個嗣子看著也不可靠的樣子,隻有錢才讓她覺得踏實。

顧老夫人%e8%88%94%e8%88%94嘴唇,哀聲道:“家裡的錢都在老太爺手裡,我一個繼室,做不了顧家的主。”

那你還來乾什麼?老夫人著實瞧不上她的為人,耐性性子陪坐半天,她也乏了,端起茶杯,準備送客。

想想李夫人許諾的千兩黃金,顧老夫人一咬牙,“你不願認祖歸宗我也沒辦法,可你彆忘了,你親祖母的墳塚還在顧家祖墳裡埋著,十幾年都是我在照料,你們掃過墓燒過香嗎?二十一是她的忌日,來不來隨便!”

說罷氣哼哼拂袖而去。

她一走,老夫人臉上也顯出疲憊,揮揮手說:“下去罷,讓我清靜清靜。”

府裡大事小事接二連三發生,老人家上了年紀,難免精力不濟。

顧春和原想問問祖母的事,見狀隻好把話咽下去了。

父親很少提及祖母,她所有的印象全來自母親的描述。

“很爽利的一個人,裡裡外外一把手,也有些脾氣,連顧老爺子都怕她。她在的時候,顧家裡井井有條,可不像現在烏煙瘴氣的,通房小妾後院都快裝不下了。可惜去的太早了。”

母親一提祖母,父親就會悄悄走開,一個人躲起來抹眼淚。

原來不是不想提,是不敢想。

來京城一年多,從來沒去拜祭過祖母,的確不應該。

但顧春和也有顧慮,那顧老夫人突然來,擺明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若是按她說的去了,保不齊一個陷阱等著她。

春燕滿不在乎,“怕什麼,想搶您的李仁死了,算計您的廖家倒了,我看您身上有些運道在,下個想欺負人您的肯定也沒好下場。再說還有萱草呢!”

萱草正在拋石子玩,聞言雙手一搓,粉末從掌心簌簌落下,“我不敢說以一當百,十來個武夫是沒問題的。”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讓我來伺候姑娘,就是想姑娘能隨心所欲,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再不用困在這尺寸之地。”

簷鈴輕響,一陣幽幽的香氣隨風吹來,分不清是花香還是木葉香,飄散在小小的院落中,驅散了心間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