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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很微妙,讓她心慌不已,卻不覺得難受。

事情便這樣定下來了。

以防萬一,顧春和沒和府裡說實話,借口探望老鄉,提前三天出了門。

她沒用府裡的馬車,單獨雇頂小轎,從京城北門出來,順著官道走二十裡地,就是顧家的祖墳。修得頗為齊整,全用白玉石堆砌而成,小山包似的散落在黃綠駁雜的原野中。

旁邊是一片黑壓壓的樹林,鬆濤般颯颯悲鳴,似有無數人在哭。

顧春和帶著萱草,一個接一個尋過去,終於在最偏僻的地方找到祖母的墓碑。

小小的一座,雜草叢生,石麵上布滿了斑駁的青苔,也不知多久沒打理。一陣涼風拂過,草波簌簌地響,一種淒然慘淡的感覺突然襲上顧春和的心頭。

她一點點擦著墓碑,眼淚已經忍不住了。

萱草沉默地幫忙,忽突兀地說:“要不我揍一頓顧家的人給您出出氣?”

顧春和失笑,“沒必要教訓他們,怎麼說也是父親的親爹,算了。”

畢竟隻有老子打兒子,沒有兒子打老子的,真打一頓,隻會給父親的名聲抹黑。

殷紅的火焰燃燒著,飛起的紙灰在墓前不住盤旋,忽明忽暗,久久不肯落下。

顧春和怔怔看著,隻覺心頭一陣迷惘,祖母在天有靈,若看到今天的一幕,不知該作何感想。

直到最後一絲灰燼熄滅,她才扶著萱草站起身。

見時間還早,顧春和吩咐轎夫去南城,她收拾出幾件衣物和兩貫錢,正好給張澤蘭送過去。

一路平安,沒有任何意外出現,顧春和懸著的心也逐漸放下了。

張澤蘭看見她來很是意外,“我還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

“怎麼會!”

“上次阿簡那個笨蛋得罪了你,後來好長時間都沒見你人,我就去國公府找你,可看門的婆子不給我傳話,我就以為你惱了我。”

顧春和暗暗心驚,後門婆子沒換,她應該認得張澤蘭的,為什麼不給傳話?

想了想,她說:“你下次再去,就說是春燕的親戚,給婆子幾個錢辛苦錢,想來就不會為難你了。”

張澤蘭一攤手,“你看我穿的這樣,像是有閒錢的人嗎?”

這次見她,比之前的衣服更破舊,袖子破了幾個窟窿沒打補丁,胳膊肘都要露出來了。

顧春和把包袱遞給她,“我請針線房另做的衣服,你肯定能穿。”

“那敢情好!”張澤蘭高興得眼睛放光,立馬就換上,“你還缺丫鬟不?乾脆把我弄進過國公府,我這日子真沒法過了。”

她嬸嬸想把她說給街口的屠戶做二房,她不樂意,嬸嬸就不給她好臉色看了,沒少拿話擠兌,說什麼養條狗還知道看家,養個大活人倒養出個白眼狼來。

顧春和不想讓她做奴婢,“進府要簽賣身契,主人要打要罵都得生受著,這樣吧,我去求相熟的老媽媽,看她能不能幫你找個差事。”

王府名下肯定有產業,她豁出臉麵請蘭媽媽幫忙,怎麼也能給張澤蘭找個吃飯的地方,便是謝景明取笑她也顧不得了。

張澤蘭眼神一亮,“擇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這裡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好春和,你是不知道,上回你給我的東西,我還沒焐熱呢,嬸嬸就搶走了。”

她留戀地摸著身上的衣服,“等明天這又變成人家的東西嘍。”

“不用和他們商量一聲嗎?”

張澤蘭迫不及待出門,“不用,反正我的死活他們也不在意,留個口信就行了。”

南城多是貧苦人住的大雜院,巷子極其狹窄,路旁還堆了不少的雜物,簡直沒有下腳的地方。

顧春和就沒讓轎子跟進來,大晌午的太陽毒辣得很,等她七拐八拐從長長的巷子裡走出來時,已經熱得汗流浹背,衣服都黏在了身上。

張澤蘭笑她:“真是做姑娘做慣了,走幾步路就累得這樣,那邊有個茶鋪,咱們歇歇再走。”

顧春和羞赧笑了笑,“走路我不怕的,你知道我素來怕熱,一到夏天就不願意動彈。”

張澤蘭遞給她一碗黑乎乎的涼茶,“比不得你們府裡的香飲子,解渴倒是可以的。”

微苦微甜,應是用井水湃過,涼沁沁的,喝一口下去,頓覺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散發著清涼勁兒。

“好喝。”顧春和招呼萱草,“你也嘗嘗。”

萱草接過來喝了一口,臉色大變,忽悠一下躥到賣茶的老漢麵前,哐當一聲把他摁在桌子上,“你在茶裡下藥!”

那老漢嚇得臉色煞白,“冤枉,我賣的是涼茶,就是用藥草熬的。”

張澤蘭大叫:“你乾什麼?劉伯在這裡賣了十來年的涼茶了,左鄰右舍都知道他,快放手!”

劉老漢哭喪著臉說:“姑奶奶誒,小老兒做生意從不摻假,如果涼茶沒有藥味,那就是假的啦。”

萱草狐疑地放開手,“真的?”

劉老漢直起腰,揉揉被她擰得發疼的胳膊,忽一轉身,跑了!

萱草二話不說,拉著顧春和扭頭就跑。

張澤蘭目瞪口呆,咋回事,都跑啥跑?

剛才還空蕩蕩的街麵不知打哪兒突然冒出一群人來,堵住三人的去路,為首的刀疤臉一臉賊笑:“果然是個大美人。”

萱草把顧春和往張澤蘭那邊一推,“找地方藏起來。”

隻聽一陣啪啪啪的拳頭到肉的悶響,期間夾雜著男人的慘叫,萱草一人對十多個男人,竟絲毫不落下風!

張澤蘭哇哇地驚歎不已,顧春和急道:“快走,那茶有問題,萱草堅持不了太久。”

她現在已經渾身乏力,萱草也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可張澤蘭扶著她根本走不快。

正焦急不知所措時,街角拐出來一個男人,“要不要我幫忙?”

謝元祐!他怎麼在這裡?

第39章

麵對顧春和驚疑不定的目光, 謝元祐咳了兩聲,“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 跟我來吧。”

顧春和站著不動。

謝元祐氣笑了,“我是何人?說話一言九鼎, 還能誑你不成?”

張澤蘭問:“他誰啊?”

“太子。”顧春和低低答道。

張澤蘭雙膝一軟,險些給他跪了,娘誒, 我見著太子了,活生生的太子!哎呦, 他長得可真好看。

“殿下帶沒帶侍衛?”顧春和低聲道,“幫幫我的丫鬟。”

謝元祐搖頭, “隻有一個馬車夫,你那丫鬟功夫很強,自己脫身沒問題,你不走反倒拖累她。”

顧春和回頭望望,萱草的身影已經有點打晃。

一咬牙,走!

馬車靜靜地停在拐角處,後麵歹人想要追, 無一例外被萱草擋住了。

謝元祐撩開車簾, 示意張澤蘭扶顧春和上車。

張澤蘭暈暈乎乎的,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她竟上了太子的馬車, 趕緊掐一把大腿, 嘶, 是真的。

她真想抱著顧春和大哭一場, 你就是我的大福星!

卻聽顧春和喘籲籲道:“這不是您該出現的地方, 殿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車廂搖搖晃晃,馬蹄敲在夯實的黃土道上,發出令人心煩意亂的踢嗒踢嗒聲。

謝元祐沉默了半晌,說:“我不知道,隻是碰巧看見你的身影,一路跟了過來。”

他是知道的,太子妃提醒他,李夫人頻頻召見顧老夫人,讓他留意些,彆再因為無關緊要的事與十七叔生間隙,把人往柴家那邊推。↓思↓兔↓網↓

東宮也有自己的情報網,李氏的那些小動作瞞不過他。

其實他有點想看十七叔痛苦懊惱的表情,若是旁人倒也罷了,可一想那張淒豔無比的臉,他就舍不得了。

仔細想想,把人從十七叔手裡奪過來,比毀了顧春和給十七叔的打擊更大!

所以他不吝惜表演一次英雄救美。

“不對,”顧春和的聲音全是質疑,“我不信,你在哪裡看見我的?”

謝元祐不滿意了,“沒我你就被那些地痞流氓糟蹋了,還敢質疑我……就是太子妃,也不敢這樣和我說話。”

旁邊的張澤蘭聽得一頭霧水,心裡又怕,忙扯扯顧春和的衣角,“咋回事?你怎麼敢對太子發脾氣?人家可是太子,動動小指頭就能摁死我們。”

顧春和隻覺渾身氣力正在一點點消失,暗暗把手上的戒指對準謝元祐,“請太子送我回國公府。”

“你這樣子回去不怕引起十七叔誤會?”謝元祐玩味地看她,“如果他對你失去興趣,你就完了。”

說罷吩咐車夫,“去大雁樓。”

“大雁樓是什麼地方?”

“客棧。”張澤蘭貼著她的耳朵說,“京城最好的客棧。”

顧春和頭皮發麻,那裡肯定人來人往,現在她走路的力氣都沒了,張澤蘭又不是個能反抗太子的人,如果被他當眾一抱,自己才是真的完了。

“我不去,”她說,“太子,不管您打什麼主意,我都不可能答應。”

謝元祐打開香爐蓋子,隨手丟進一塊香料,慢悠悠說:“上了我的馬車,沒我發話,你還想下去?”

絲絲嫋嫋的青煙從香爐中飄出來,車廂裡頓時充滿一股甜得發膩的味道。

“這什麼破香,甜死了。”謝元祐捂著鼻子,潑了一杯殘茶進去,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誰把這香放車裡來的?”

馬車夫在外戰戰兢兢答道:“回殿下的話,上次您和李夫人外出,乘坐的是這輛馬車,李夫人有話,不叫彆人動暗格裡的東西。”

謝元祐呆滯片刻,一拍腦門,壞了,這是助興的香!

這個李氏,淨給他找事。

顧春和顯然也察覺到不對,驚聲道:“停下,我要下車。”

謝元祐慢慢收起臉上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顧春和,我看上你了,跟我回東宮,你想要李氏死也使得。”

“不可能!”

“因為十七叔?”謝元祐伸開兩條長腿,懶洋洋靠在大迎枕上,“你父親叫顧庭雲,是河東路王家的幕僚之一。”

顧春和愣住,“你知道我爹的下落?”

“王家可是我的嫡係心腹,先前北遼兩個部落歸順我朝,就出自你父親的手筆,王家送來的諜報上特意提了這個人。”

謝元祐扯開領口,%e8%88%94%e8%88%94發乾的嘴唇,“那時我還不知道他是你父親,李仁的事一出,我才了解你家的底信。”

“你父親既然投靠了王家,就算我的人了,十七叔能放心他?而且顧家也是我的人,隻要你願意,我讓那一家子跪下來給你們父女賠罪,探花的功名也還給你父親。”

謝元祐歪著頭看她,“這個條件不好嗎,跟我不比跟他強?”

“多謝你告訴我父親的下落。”顧春和說,“我不想跟他,也不想跟你。”

謝元祐的臉越來越紅,低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