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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夜的婆子篤定自己沒看錯,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是個小廝,身形不高,挺瘦的,呲溜一下就沒影兒了。”

為著青苗錢放貸的事,呂氏這陣子心力交瘁,管家時也不似先前那樣事事親為。管束一鬆,下人們也自然鬆懈,想來是外院的小廝和內院的丫鬟勾搭上了,趁夜行苟且之事。

她便說:“家裡有客,這事不方便明查,讓沈家的帶人悄悄地查,一來保全府中臉麵,二來免得客人不自在。”

田氏卻不答應,“都進賊了還是小事,趕明兒摸進鶴壽堂才叫大事?”

老夫人嘴角抽抽,你那烏鴉嘴快給我閉上吧!

“依我看,把後院從裡到外整個翻撿一遍,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哦,防範於未然,外院咱們管不了,至少二門內得看牢。”

田氏斜瞥著呂氏,“就因為有貴客在,才更應該注重府裡防衛,你說是吧?”

她在“貴客”二字上重重停頓了下,極具陰陽怪氣之風。

呂氏知道她在說柴元娘,柴家人一來,最窩火的就是她了,逮著機會肯定要惡心對方一把。

結果人家下句就說:“保不齊賊人是衝著我弟弟來的呢,今兒早上蘭媽媽還問我,要不要給府裡添兩隊侍衛。”

老夫人硬生生把搖頭改為點頭,行吧,攝政王安危大過天,要是有個萬一,國公府可承擔不起這責任。

既然是田氏提出來的,她就當仁不讓領了盤查的差事,老夫人想想,又添了兩個人,一個是世子%e4%b9%b3母李媽媽,一個是呂氏的心腹何媽媽。

從鶴壽堂出來,田氏馬不停蹄請來蘭媽媽坐鎮,點齊一院子人馬,擼袖子就要開乾了。

蔡伯玉叫苦不迭,親娘誒,你可千萬彆查我頭上來。

翠苒安慰他,“隻查內院,外院夫人不管。不是我說,你也歇了那心思吧,再來一回,怕是命都沒了。”

蔡伯玉蔫蔫的,吩咐她交代夾道門上的婆子,必須捂嚴實嘴,絕不能把他給賣了。

可翠苒已經找不到那人了,田氏動作太快,不到一個時辰就查到那婆子,連收的賄賂都翻了出來。

就像早就知道東西藏在哪裡一樣。

田氏讓兩位媽媽帶人先去彆處,她自己單獨審問那個婆子,那婆子隻求減輕罪行,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個乾乾淨淨。

田氏麵色陰沉似水,提腳就去了兒子的院子,先命人綁了翠苒,“就是你們這起子小人帶壞了我兒,下賤玩意兒,給我趕出府去。”

嚇得蔡伯玉也顧不上腳腕子疼了,抱著田氏雙膝苦苦求饒:“母親,翠苒打小伺候我,我離了她不行。她一個丫鬟能有成什麼事?無非我怎麼說,她怎麼做,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饒了她吧。”

聽得田氏更氣,嚷著叫人牙子來,有多遠賣多遠。

眼見心愛的丫鬟不保,蔡伯玉心一橫,“她懷了我的骨血。”

田氏愣怔了下,“你不是滿心滿眼都是顧春和麼,怎麼還跟翠苒拉扯不清?”

一提這個蔡伯玉就氣不打一處來,“都是舅舅不對,要不是他斜插一杠子,我也不至於崴了腳,差點沒把我疼死。”

“放屁,那是你舅舅!”

“哪有舅舅奪外甥女人的?他就是霸道不講理,一回來就攪和得咱家雞犬不寧,這是國公府又不是王府,想耍威風回自己家耍去!還和太子針鋒相對,太子是儲君,他是臣子,簡直是犯上作亂!”

田氏不認識似地打量自己的兒子,“你說什麼?”

蔡伯玉一梗脖子,“我說舅舅居心不良,我非常不恥!”

田氏一揚手“啪”地給兒子一記耳光。

蔡伯玉懵了,從小到大,母親可是一指頭都沒動過自己。

“你給我記清楚,”田氏咬牙啟齒恨道,“咱們母子倆的一切榮辱,都在你舅舅身上,隻有他好,你我才能一輩子榮華富貴。”

“我、我是國公府世子,就算沒有舅舅,我也是世子。”

田氏又給他來一下,這下更狠,直接把他臉扇腫了。

“二房蔡悅比你強一百倍,他也是嫡子嫡孫,世子?哼,想換人隨時都能換,隨便尋個錯處,安個忤逆大罪,就能讓你灰溜溜從侯府滾蛋。”

田氏不住冷笑,“你爹還不到五十呢,這些年要不是我摁著,七八個庶子也有了,他為什麼不敢,還不是因為你有個好舅舅!”

“你舅舅在,你的世子之位才是穩當的,他如果倒台,第一個倒黴的就是你!整個國公府沒人靠得住,老夫人疼你是吧,可你比不過整個國公府。看著吧,如果太子繼位,她肯定把咱母子推出去!”

“你隻有她一個祖母,可她有好幾個孫子孫女,你、我、你妹妹、你舅舅,才是最親最親的人。”

蔡伯玉呆呆聽著,眼神茫然。

“我怎麼生了你這個糊塗蟲。”田氏狠狠戳他腦門一指頭,起身道,“我給你個麵子,今晚就把翠苒收房,省得孩子出來也沒個正經身份。”

蔡伯玉一喜,還沒道謝,又聽母親說:“等你腳傷好了,收拾收拾去嶽麓書院念書,這事沒的商量,你祖母反對也不行。”

他還想再掙紮一下。

田氏不留餘地,“你再給我耍花招,我就把你田家表妹娶進來!下個月田家就到京城,你給我想清楚。”

蔡伯玉一下子垮了,母親在田家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就是個土老巴子,那樣的人家能養出什麼好女兒來?他可不要。

隻能認命地答應去千裡之外的嶽麓書院。

後院非常熱鬨,沈李兩位媽媽拿著花名冊逐個點檢,除了柴大姑娘的蘭香園沒敢搜,其他一個不落。

兩個媽媽互不對眼,你挑我長房的錯,我就挑你二房的不是,各種理由都用上了,賬物不符,偷摸私藏,吃酒打牌,打得是有來有回,捆的人是越來越多。

顧春和住的後罩房也沒能避免。

麵對烏泱泱衝進來的一群人,顧春和很是沉靜,打開所有箱櫃,隨便她們翻撿。

李媽媽隨便翻了兩下,“行了,沒什麼問題,春燕,收起來吧。”

“慢著!”何媽媽從抽屜裡翻出一方帕子,興奮得兩眼放光,“這是什麼?”

湛藍色的手帕,邊角上繡著鬆竹,深沉冷凜,一看就是男人用的。

顧春和一時有點恍惚,那是謝景明的帕子,洗乾淨了沒找到機會還他,後來自己刻意躲著他,更不用提還東西了。

這帕子就一直留在她這裡。

何媽媽自以為捉住顧春和的錯處了,她女兒丟了差事全因為顧春和,二夫人放貸的錢打了水漂兒,也是受攝政王的連累。

這口惡氣快憋死她了!

“表姑娘,您這裡怎麼會有男人的東西?不會是……那天晚上的賊人是來找你的吧?”

顧春和搖搖頭,“我不知道什麼賊人。”

何媽媽板著臉,“那這帕子哪兒來的?”

“表姑娘時不時做些針線拿出去賣,做男人用的帕子有什麼稀奇的?”李媽媽把帕子從她手裡搶過來,“何媽媽,這就是你的不是了,堂堂國公府的表姑娘,竟然做針線換錢,你們的月錢都發哪兒去了?”

何媽媽冷哼一聲,“睜眼說瞎話,你們都過來看看,這塊布料就不是府裡的東西。”

滿地的管事媽媽,沒一個人動。

何媽媽愣住了。

第36章

死一般的寂靜, 何媽媽吃驚地看著眾人,忽然意識到不好。

“我看,李媽媽說的有理。”一個婆子猶猶豫豫說, “不過一塊帕子,算了吧。”

又有另一人附和, “就是就是,何媽媽也太嚴苛了,帕子也沒什麼特彆的, 或許是表姑娘父親的帕子呢?”

何媽媽怒道:“睜著眼說瞎話,分明是她私藏男人的東西!”

“她她她, 什麼她?”李媽媽嗬斥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個管事媽媽, 竟敢對姑娘無禮!”∞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何媽媽語氣一滯,私底下誰把顧春和當正經姑娘看?她她的說慣了,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李媽媽翹起嘴角得意一笑,“表姑娘客居在此,沒有查東西查到客人頭上的道理。一開始我就說不該來的,何媽媽硬要來,既如此, 咱們也去蘭香園搜搜如何?”

何媽媽張口結舌, 一句話說不出來。

幾個婆子上來,推著何媽媽往外走,“累一整天了, 早辦完差早歇著, 走吧走吧。”

根本不用顧春和親自分辯, 桌上的茶還沒涼, 一窩人呼嚕呼嚕就走了, 帕子的事連個水花都沒起來。

春燕捂著嘴偷笑,“該!姑娘和以前可不一樣了,還以為誰都能踩一腳呢?叫你少我們月例,哼!”

顧春和也覺得痛快,卻隱隱有種說不出的悲哀。

一朵通草花,就讓府裡變了風向,權勢,可真是個好東西。

顧春和忍不住想,如果今天自己答應了謝景明,披著嫁衣踏進他的花轎時,不知這些人又有什麼反應。

她不後悔。

謝景明用來鎖住她的不是鎖鏈,而是人人渴望的崇高地位和權勢,所以一切變得理所當然,冠冕堂皇,拒絕就變得無法理解。

她相信謝景明是喜歡她的,不過這個人習慣從高處俯視世界,他的喜歡,便少了一份尊重。

嫁給他,做王妃,甚至做皇後,這隻是讓彆人羨慕的生活,不是讓她幸福的生活。

卑微如蒲草的她,也有著自己的堅持,無論金籠子多麼富麗堂皇,也終究是個籠子。

風把雲吹裂了,縫隙中露出月光,和那晚的月色很像。

謝景明盯著手上的兵書,眼神空空的,明顯心思不在書上頭。

許清很想提醒他一聲,郎主,書拿倒了。

想想馬廄的幾排戰馬,他還是把這句話咽下去了,憋得臉通紅。

不想郎主突然開口,“我很討厭嗎?”

許清頭皮一炸,“沒有,絕對沒有!”

謝景明低低嗯了聲,又問:“我是不是不該左右彆人的決定?”

許清沒有立刻回答,認真想了會兒才說:“您是攝政王,是掌權者,如果不能左右彆人的決定才不正常。”

謝景明抬眼看他,“也包括……王妃嗎?”

這可把許清問住了,好好的,郎主怎麼提起王妃來了?這個王妃又是誰?如果是柴大姑娘,那沒說的,必須嚴密監視,儘最大能力左右她,才能把控柴家。

如果是彆人……

許清斟酌著慢慢道:“父為子綱,君為臣綱,夫為妻綱,一般來說,做人媳婦的要聽丈夫的,柔順恭謹,也是婦德之一嘛!”

謝景明幾不可察地籲口氣,然而許清猛地蹦出來下一句,“夫不正,妻可改嫁。如果當丈夫的不是東西,不把人當人看,甚至打媳婦罵媳婦,不分場合任意羞辱媳婦,那趁早和離。”

許清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