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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性情溫軟和順, 小門小戶過日子固然夫妻和美, 但放在高門大戶中, 卻嫌怯弱了, 沒有當家主母的手段和魄力,彆提管家,可能連院子都管不好。

而且他的目標可不是區區的攝政王。

再喜歡她,也不能昧著良心說顧春和能做好皇後,差的太多。

謝景明重重透出口氣,算了,慢慢教吧,大不了多安排幾個人護著。

“你不願做妾,我也不想看見你站著伺候另一個女人,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西邊天際最後一抹餘暉照射下來,他輕撫著手中那朵通草花,目光灼然,滿含期待地看過來。

顧春和的眼神很奇怪,說不上是詫異還是疑惑,可沒有喜悅,甚至都沒有一點感動。

謝景明笑容淡了,有時候目光給人帶來的壓力比語言更沉重,她的目光直接瞪到他的心底,分明說的是誠心實意的話,沒有一分摻假,為什麼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顧春和終於開了口,“我是真的沒想到你會許我正妻之位,太……意外了,我都忍不住開始惶恐。”

“當了攝政王妃,大概再沒人敢瞧不起我,欺辱我,哪怕她心裡再憋屈,也得忍著,也得對我恭恭敬敬的,這麼想,還真的挺痛快的。”

她微微抬頭,看著遠方無邊無際的天,“老實說,在被逼得走投無路時,我想過做你的人,但從沒肖想過你身邊的位子。”

等危機過去,她就會毫不留戀地離開,從此一彆兩寬,永不相見。

謝景明顯然也想到了,臉上最後一絲笑消失,眸色暗沉,仿佛有一種看不見的威壓,冷冰冰地壓過來。

顧春和緊張得兩手捏得全是冷汗,忍不住想退縮了。

但馬上抑製住逃跑的念頭,不能退,她沒做錯事,再模棱兩可下去,既害了自己,也耽誤了人家。

“我隻適合簡簡單單的生活,單是國公府的後宅都應付不過來,更何況打理王府?你讓我多跟蘭媽媽學,也是清楚這一點的吧。”

一旦開了頭,後麵的話就順暢多了。

“你是翱翔天際的鷹,我隻是在林間跳躍的小雀兒,永遠飛不到你的高度,也不想變成你想要的模樣。”

終於把想說的話說出來了,顧春和渾身上下都輕鬆起來,“其實柴大姑娘和你更般配,假如她是我,肯定會暢快淋漓地報仇,絕對不會像我這般狼狽。”

“說你我的事,提她乾什麼!”謝景明語氣很衝,“若我執意留你呢?你能反抗得了我?”

顧春和無奈一笑:“反抗不了,你要我,我隻能生受著,想死也死不了。王爺,其實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麼,而我想要的,你也給不了。”

她轉身走入燈火闌珊的人群,隻給謝景明留下一個背影。

那背影搖曳生姿,無論如何形容都不過分,讓他的目光不停地追趕她,幾乎喪失所有的自製力。

放手讓她走,派幾個人暗暗保護著,默默替她解決各種難題。看著她找個本分上進的男人成親,看著她夫妻恩愛,子孫繞膝。偶爾想起年輕時與自己的相遇,不過搖搖頭,付之一笑。

讓她過她想要的生活,這才是真的愛她吧。

她越走越遠,就要消失在朦朧的光影中。

謝景明突然大踏步追上去。

去他的苦逼深情自虐!

他是謝景明,不是磨磨唧唧纏綿悱惻顧影自憐的苦情書生,他想要這個人,就一定要得到她!

顧春和胳膊一緊,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他帶入懷中,幾乎是連抱帶拖地進入湖邊的深林中。

“你要乾什麼?”顧春和被抵在樹乾上,粗糙的樹節子透過薄薄的夏衫,硌得她後背生疼。

夜幕沉沉壓下來,周圍沒有人,隻有幾聲蟲鳴,靜得讓人害怕。

“我不會放手。”謝景明緊緊攥著她的手腕,強迫她展開懷抱,“你也彆想我膩了會放你走,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

茂密的樹影把所有的光亮阻隔在外,顧春和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禁不住心裡更慌了。

“你把我弄疼了,我不走,你先放開我。”她拚命壓著狂跳不已的心,輕聲哄他,“咱們走散太久,大姑娘他們肯定會尋過來的。”

謝景明的聲音很冷,“我不怕,看見正好,省得我說了。”

俯身壓下,把她所有的聲音全堵在口中,用力品咋她小巧豐滿的唇,仿佛要把她全部吸入腹中。

夜晚總能將人內心的恐懼放大,謝景明從沒有這樣急躁過,迫切地想用什麼抓住她,讓她徹底放棄從自己身邊離開的念頭。

嘶,肩頭一陣劇痛,謝景明一激靈,終於從混沌不明中找回了理智。

顧春和躺在地上,臉上滿是淚,褙子散在草叢中,裙子鬆鬆垮垮。

幽幽的月光透過樹林間灑下來,他怔怔看著,半晌回不過神。

草叢中的小兔子閃著瑩潤的微光,茱萸顫巍巍的,小蟲子發出急促的鳴叫,連夜鳥都在頭上發出古怪的聲音。

他簡直瘋了!

一再怕嚇到她,卻總是嚇壞她。

“對、對不起。”他慢慢整理好她的裙子,幸好褙子隻沾了灰塵草葉,沒被他扯壞。

顧春和抬手,啪,響亮清脆!

謝景明被打得頭一偏。

他不敢吭聲,摘下手上的戒指,略調了調大小,套在她的手指上說:“戒指內側有個小小的凸起,一摁下去裡麵的毒刺就會射出,足可以讓一頭牛昏睡三天。若還有下次,你用這個對付我。”

顧春和冷眼瞧他,不說話。

“你如果不放心,現在就可以試試。”謝景明有點不敢和她對視,“還能站起來嗎?”

顧春和甩開他的手,抿好頭發,拍拍身上的土,頭也不回向林外走去。

謝景明愣愣看著她離去的方向,猛地朝旁邊的樹一踹。

吱嘎嘎,碗口粗的樹應聲倒下,驚起一群倒黴的鳥。

大家都玩一大圈了,每人都抱著不少東西,蔡雅菲嘰嘰喳喳炫耀關撲贏來的彩頭,二姑娘三姑娘在研究小販賣的香飲子為什麼比家裡的好喝,蔡嫻芷和柴大姑娘還想泛舟湖上。

似乎沒人注意到,她消失了好久這件事。

說不上是慶幸還是悲哀,顧春和心裡頭悶得難受,卻是一滴淚也流不出來了。

夜色漸深,國公府的院子也一個接一個熄了燈。

蘭香園還亮著,本該在外院客房的柴桂卻出現在妹妹的院子裡。

柴桂說:“換一個人也不是不可以,還有好幾個沒成親的皇子。”

“為什麼要換?”柴元娘打著棋譜,漫不經心道,“就因為顧春和?沒有她也會有彆人,我要是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還沒當上皇後呢,就先得把自己醋死。”

“也不全是因為她,我一直認為謝景明是深沉穩重的人,可你看他今天這樣!”

柴桂邊說邊搖頭,“先是和太子置氣,過早暴露鋒芒,官家現在沒有廢太子的意思,他現在要韜光養晦,儘量避免與太子直接爭鬥。輸一場球就輸一場,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們要的不是謀反篡位,如果得位不正,那些言官史官的唾沫就能把人噴死。”

“然後中間又不知道去哪兒了,彆人我不知道,我可聞出來了,他和顧春和身上都沾著泥土腥氣。”

柴桂苦口婆心勸妹妹,“我怕你嫁過去受氣,好妹妹,你在咱家眼珠子似的長大,沒的受個妾室的氣。”

柴元娘噗嗤一笑,“誰能給我氣受?你也忒瞧不起我了,我本來也沒指著靠謝景明的寵愛過活,我要的是皇後之位,要的是柴家千秋萬代的鼎盛,可不是區區的後宅。”

“謝景明沒有妾室通房,聽說在軍中作風也是極為乾淨,血氣方剛的男子,一時控製不住也是有的,更何況顧春和那個大美人,我第一次見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思▲兔▲網▲

柴元娘態度很堅決,“論實力,論才乾,論聲望,沒有比謝景明更合適的人選,我不喜歡太弱的男人,放眼大周朝,也唯有他才配得上我。”

柴桂盯視妹妹一陣,忽道:“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柴元娘下意識否認,“怎麼會?本就是利益交換的聯姻,誰喜歡上對方才是自尋死路。”

“可你每一句話都在維護他。”

屋裡頓時寂靜下來,柴元娘手裡捏著一枚棋子,久久不落棋盤。

“抓賊啊!抓賊啊!”空寂的夜空突然被尖叫聲撕破,不多時一陣鑼響,國公府被迫從黑夜中醒來。

夾道裡,蔡伯玉一瘸一拐抱頭逃跑,臉色煞白。

不是說今晚上沒人上夜,怎麼後園子看門的婆子還在!

第35章

蔡伯玉可有日子沒見著顧妹妹了, 一聽說她今兒去金明池,喜得差點從椅中跌下來!立馬跑到鶴壽堂,鬨著也要去。

“家裡姐妹們出門, 我這個做兄弟的沒理由不跟著。再說柴大哥也去,他來京之後整天忙, 我還沒和他好好說過話,正好趁這個機會多親近親近。”

老夫人被他纏不過,隻得應了。

他盼啊盼, 總算是盼到了今日!一大早起來沐浴更衣,還特地抹了一層淡淡的脂粉, 整個人看起來唇紅齒白,真乃一個翩翩佳公子是也。

可還沒出院門呢, 他娘就來了,說要考較他的功課,不拘什麼書,讓他念給她聽。

他娘大字都不識一籮筐,聽得懂麼?擺明就是不讓他見顧春和罷了。

蔡伯玉沒膽兒頂撞田氏,隻好拿本最晦澀難懂的《易經》念,企圖把田氏念睡著嘍。

結果田氏越聽越精神, 念完《易經》念《詩經》, 念完《詩經》念《論語》,差點沒把他嗓子念冒煙!

天黑了才算送走這尊大佛,但他今天的打算也泡湯了。

這還不算完, 翠苒神神秘秘說, 舅老爺也去了金明池, 當眾挑走了表姑娘的通草花不說, 還簪在頭上!

蔡伯玉一下坐不住了, 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沒個走處。

他心心念念一年多的人,闔府誰都知道那是他的心尖子,舅舅就這樣把人要走了?那他也太窩囊了。

不行,他得找顧妹妹去,哪怕臉不要了,也得讓顧妹妹認清現實,到他院子裡來。

舅舅沒回府,直接去了京西大營,夾道小門的婆子早被他買通了,正是下手的機會。

結果敲了半天門,愣是沒人回應,想來吃酒睡著了。他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跳牆!

撲通一聲就摔了個大馬趴,不僅驚動了巡夜婆子,還崴了腳。蔡伯玉徹底慌神,三拐兩拐,鑽進一條更深的夾道。

好歹熟悉地方,從狗洞裡鑽了出去。當天晚上腳就腫了,疼得他一宿沒睡著,也不敢叫郎中,隻抹上藥膏子強忍著,打發翠苒探探風聲。

府裡竟進了賊,這事可不小,把鶴壽堂那邊都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