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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宛如新生。沒想到吧,魔是來自地獄的夜叉修羅,但它的心臟卻是藥師佛的贈禮呢。”

林清泉操起菜刀就撲過去,“剖了它!這活我熟。”

“等等!”老僧想拽人卻沒拽住。他因年紀大而見多識廣,但屬實沒見過這麼勇的。

林清泉跳上去,跨坐在魔身上,利用身高和力量的優勢幾下製住哇哇亂叫的魔,手起刀落,扒開脂肪層切斷主血管,快速分離出心臟。

——這感覺,讓他模模糊糊回想起,前世的他有相似的解剖經曆,一雙染滿了血的膠皮醫用手套浮現在腦海。

他將這些亂七八糟的記憶驅逐出去,捧起血淋淋的心臟,熱乎乎的,各色血管盤亙在心肌中,強大的肌肉功能讓心臟還在怦怦直跳,十分鮮活。

不對勁。

已經剖出的心臟,不可能依舊強勁地跳動。

嘭一聲,心臟消失,變成一顆橘紅的鮭魚籽。

那魔望見林清泉呆住的模樣,嘶啞地笑兩聲。

這兩下笑充滿了嘲諷。

很快,魔空缺的左心口又重新長出一顆心臟,和被剖出的那顆一模一樣,瓣膜和血管位置都絲毫不差。

血液重新輸送,大開的%e8%83%b8膛又長好。魔緩緩站立起身,複原如初,連一道疤都沒有留下。

很難不感慨魔強大的自愈力。

開膛剖腹,所造成的傷害仿佛隻是拔了根頭發。

“你要記住,你看到的魔的心臟,都不是心臟。”

老僧跟上前來,“魔是強自愈的生物。除了心臟外,你傷它任何一處,哪怕再重,它都能快速自愈。除非拿掉它的心臟,它才會死。”

他看一眼林清泉手裡的鮭魚籽,說道:“你剖出的不是它的心臟,隻是看起來像心臟的擬態。心臟是魔的軟肋,是決定它生死的命脈,必須好好保護。為此,魔不會把心臟留在左%e8%83%b8腔這種眾人皆知的地方,而是把擬態成彆的樣子。”

“擬態成彆的樣子……”林清泉悟了,“就是說,它渾身上下任何一處,都有可能是心臟的擬態,包括它的頭發絲和指甲。”

“嗯。”老僧沉重地點了點頭。

林清泉遲疑起來,手裡的菜刀還在滴血,“那這,這怎麼找心臟?”

他端起菜刀,像打量醫學實驗裡待宰的畜生,道:“要不,我把它一點點解剖了吧,活體解剖,先從剝皮開始,再敲掉骨頭。這麼慢慢剖下去,總能剖到心臟吧。”

他深思熟慮,更加確定了這個想法,朝魔走近一步,“我來剖,你幫忙按它的腳。”

“阿彌陀佛。”老僧聽不下去了,“你彆再說了。你已經激怒它了。”

魔變得狂躁,嗷嗷亂叫著。

它從頂門放出鮭魚籽色的暗光,亦橘亦紅的;接著它像是被分子化了,從頭發到腳底開始分解,化成一顆顆橙紅的鮭魚籽;每顆鮭魚籽光滑軟彈,大小和平時吃的並無二致。

林清泉退了幾步,“它在乾嘛?”

老僧久久不語,以一種很複雜的眼神望他一眼,反問道:“大家都知道魔會吃人。那你知道,魔是怎麼吃人的麼?”

沒等林清泉回答,他就兀自說:“魔通過化界來吃人。”

界。

林清泉腦中閃過一道白光,囫圇掃過意識,帶出一點殘存的記憶。

這個字他在叛空的口中聽到過。

老僧執著錫杖,說話時臉上的深沉分毫不減,“你惹怒了它,導致它提前化界。我是一條老命,倒是無所謂生死……”

他指了指仍呆在酒屋裡的人。這些人不逃跑就是想留下看熱鬨,甚至還有人從屋外進來,專門來圍觀。

“可其他人就慘了。”老僧道。

數不清的鮭魚籽一邊瘋狂分裂,一邊奔走。從門窗縫中泄出,像爬山虎一樣將整間居酒屋包圍住了。

厚厚一層鮭魚籽像三尺積雪,積在酒屋外麵,因為不斷分裂還在加厚。

在掛滿紙燈籠的封閉空間,每個人的臉映成幽幽暗紅,像衝洗照片的暗室,氣氛一時相當詭譎。

“它化界了。”老僧有一絲緊迫。

“這外麵一層鮭魚籽,就是界?”林清泉問。

“界其實就是魔的本體,化界就是指魔化回本體。魔平時都是人形,隻有在攻擊或吃人時會化界。但凡掉進界的人,都將成為它的盤中餐。”

林清泉清點了下,困在界裡的人差不多有二三十號人。

酒屋滋滋響動。紙門冒出火苗,迅速焦化變成黑炭,彷如剝落的油漆一樣簌簌掉落,露出包在最外麵的鮭魚籽。

魚籽有強腐蝕性。

而且看這炭化效率,堪比濃硫酸。

在腐蝕掉酒屋後,界以緩慢的速度繼續往中心坍縮。

躲在邊緣的一個人首先遭遇衝擊。

界從他的腳往身上掃,嘎吱嘎吱骨頭斷裂,還有皮膚燒灼的糊味。他連慘叫都沒幾聲就化成了膿血、融入到殺死他的鮭魚籽中,和加害他的東西合而為一。

這個人林清泉認出來了。

正是那位切魚生的廚師。

界裡頓時炸開了鍋。所有人抱頭鼠竄,瘋了似的往界的中心跑,企圖能死得慢一些。

這是魔吃人的方式。

它在用這種方式把人囊括進身體裡。

眼看著界越縮越小,林清泉嚴肅道:“怎麼對付它?”

“怎麼對付都沒用的。凡是入界的人,相當於已經進入魔的身體,已經成了它的食物,不可能打敗魔。”

“那入界的要是魔胎呢?”

老僧疑惑的瞧他一眼。

他們兩人都蠻有定力,在原地不動,被狂奔的人群被撞來撞去,周圍混亂人聲鼎沸,哭喊和尖叫聲充斥在逼仄且不斷縮減的空間,光怪陸離,整個界就像一鍋熬爛沸騰的粥。

“你又想乾什麼?”老僧問。

林清泉沒說話,隻做了個深深的呼吸,表情多多少少有點視死如歸。

“綠點……”他喃喃道,“應該不會死吧。”

他迎著襲來的界,正麵直衝上去。

老僧的勸阻、逆行的人流、界裡的嘈雜……他都充耳不聞了。

腦袋裡隻有那個預示他能逃生的綠點,還有神主的一句話:高靈性魔胎在遇到危機時,會短暫地離體,保護宿主。

賭一次。

看看那魔胎會不會出來。

也看看神主的盤到底準不準。

眼部傳來劇痛,連帶著震動,那股比三叉神經痛還猛烈的疼痛出現在眼睛,然後如刀割般割向整顆腦袋。

林清泉痛得差點暈死過去。神誌不清時冒出個不著調的念頭:生二胎一點也不比生頭胎輕鬆。

腳下一軟,他感到自己趴到一個軟軟的東西上麵。

那種熟悉的濕濕滑滑的瘤皮觸?感又回來了,趴在上麵感覺肉嘟嘟的,有淡淡的血腥味。雖布滿凹凹凸凸的結節和疙瘩,但脊椎挺得筆直,八風吹不動的站姿,直挺挺的像個英雄一樣,在他命懸一線的時候擋在身前。

關鍵時刻,他的眼睛第二次離體了。

這一刻林清泉熱血上頭。

他看不見,但並不影響視野中閃過無數星光;好像夜空上密密麻麻的繁星統統掉落,劈裡啪啦全砸在他眼前。

這太他媽的燃了!

界和魔胎硬碰硬,竟然生生被撞出一個有形狀的洞。

破洞的界隻是停了一下,接著發狠地加速內縮,將魔胎和躲在魔胎背後的林清泉留在界外。

新鮮的空氣撲麵而來。

界像個重型卡車從身邊駛過,離他們越來越遠。林清泉驚魂甫定,還在懵圈中感到魔胎抬起一隻胳膊,肩胛的位置猛地繃緊,好像抓住了什麼東西。

就是這一瞬間,界的動靜消失了。

魔胎挪著重重的身體轉過來,濁重又血腥味的呼氣撲在臉上。

它掰開林清泉的手掌攤平,想要放什麼東西。

林清泉沒有拿,而是猝不及防地伸手,觸摸它的臉。

它比自己要矮半頭,頭骨是畸形的,再往下是兩排尖尖的獠牙。指肚劃過凹凸不平的皮膚和暴突在表麵的青筋,摸到被腐蝕掉大半的皮肉,黏黏的,有焦糊的氣味,掛在畸形的骨頭外。↑思↑兔↑網↑

還真是怪獸啊。

林清泉開口問道:“疼嗎?”

魔胎愣了下。

它似乎有些慌亂,把東西匆匆塞進他手裡,又變回了眼睛。

林清泉跌坐在地,經過短暫的適應恢複了視力,低頭看見手上有一顆鮭魚籽。

橘紅色的,晶瑩剔透,摸起來很軟彈,正是界裡的一顆。

嘭一聲,鮭魚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顆拳頭大小的心臟,從瓣膜到心動脈血管一應俱全,和人的心臟一模一樣。

這才是魔真正的心臟。

魔有兩種形態:一是人形;二是本體,也就是所謂的界。

但無論是處於何種形態,為了保護自己,魔都會將心臟擬態成彆的樣子,以混淆視聽。

剛才那隻魔,無疑是把心臟擬態成無數鮭魚籽中的一顆。擬態到這個地步,是根本不可能找到心臟的。

但他的魔胎卻找出來了。

真是不可思議。

魔失去心臟,就會迎來死亡。

組成界的一顆顆魚籽散開,好像一大捧鬆開的氫氣球飛向血紅的火燒雲,化為蚊子血般的殘影。魚籽多得遮天蔽日,就像無數血珠倒飛進血口,最後消失在殘陽漫天的高空。

一切各得其所。

一條身懷魚卵的大肚鮭魚出現在被腐蝕得黢黑的石板路上,已經死了。

老僧拄著錫杖,沿著一地焦黑走來,撿起這條死魚。

“它就是剛才的魔。”他說,“就是它變成魔胎,寄生到武士的身上。”

所以劫難來自於水。就是這?

水劫應驗了。

林清泉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這意味著他真的會在三個月後被自己的眼睛給吃了。

他看了這魚好一陣子,說道:“這條魚不過三指厚度,長度也不過一個手掌。成魔後居然能化成這麼厲害的界,真是難以置信。”

老僧哈哈大笑,“它的界是最低級的,不算厲害。”

“這還不厲害?”

“越低級的魔,就長得越恐怖和惡毒,讓人退避三舍;而高級的魔,會讓人毫無知覺地墮進它的界,再心甘情願地死在裡麵。”

老僧稍作停頓,打量林清泉的眼睛,繼續道:“不知你的魔胎以後覺醒,能化出怎樣的界呢。”

林清泉半天憋出一句:“你在咒我死。”

老僧嗬嗬兩下,還是那副清淨淡然的樣子,但看向他的目光帶上一些悲憫。

“你聽說過須陀洹麼?”

林清泉搖頭,“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須陀洹是佛門中的初果位。證得須陀洹果位的人,隻要在天上和人間之間往返七次,受七死七生,就能脫離六道輪回的苦,更進一步證得高一階的阿羅漢果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