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頁(1 / 1)

村夏日蚊蟲多,堂屋門掛著簾子,是用布條紮成小蝴蝶結做的——柳桃做的,實在沒事就在鎮上院子做這個玩,回頭讓蘇石毅送來。

黎周周掀開簾子,杏哥兒在院子中。

十多年未見,兩人隔空相望。

杏哥兒眼眶就紅了些,高興的,黎周周也笑。

“周周!”

“杏哥兒!”

兩人是喊了彼此名字,千言萬語乍見麵的激動高興之情,全都在名字裡了。黎周周笑的拉杏哥兒手,說:“可是好久沒見了。”

“可不是嘛,都十多年了,那時候你跟大伯從京裡回來,說顧大人升職了要去南邊,我那時候在府縣,等聽到消息已經是過年了,現在可算是見到了,剛回來路過你家院子就不想走了。”

杏哥兒放炮仗似得一串。黎周周就笑,還是沒變。

“那時候不同。”黎周周說。那是相公說是自請去地方沒錯,可被人做了手腳,一路上對著昭州是提心吊膽的心裡惶惶不安,哪裡有心思這般多住久留和親朋好友說話聊天。

“這次留的久,所以本想著元元七月放農假再見。”黎周周說到元元,目光移到了旁邊大小夥身上。

杏哥兒笑的高興,還沒開口。元元先作揖,隻是還沒做完行禮,被他阿爹拍了胳膊,說:“你跟你周周叔還作揖見外了。”周周叔也說:“一家人,哪用這麼生疏。”

兩人一說,都笑。

元元便不那麼板正規矩了,喊周周叔。

其實回來路上元元多是忐忑,他知道阿爹同周周叔關係好,可那都是兒時在村裡的感情了,時隔這麼多年,周周叔成了首輔夫人,門第早都不同,哪能同以前在村中時那麼相處。

沒聽府尊都親自上門拜訪了。

所以元元才規規矩矩,隻是沒想到,確實是如阿爹所說——一如既往。

“我聽二嬸說了,木家姑娘是孝順的,挺好的。”黎周周道。

元元未婚妻姓木。

杏哥兒提起未過門的兒媳婦可高興了,說:“你現在看他表麵正正經經的規矩,實際上那點小心思我當阿爹的能不看透?請人家哥哥來家裡吃飯,還給人家哥哥送鹵煮,問卻多要點毛豆,我就說:木同學來咱家吃飯,我瞧著挺愛吃肉的,咋就光要一包毛豆還味淡點,指定不是給木同學……”

元元被戳破了心思,耳朵都紅了。

“都大小夥子了,這有啥,真跟他爹一樣了,以後指定也是個耳朵軟聽媳婦兒話的。”杏哥兒說。

對兒子小心思,杏哥兒倒是看的開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想要找媳婦兒不是正常麼,當初在村裡,王石頭瞧中他,他也瞧上了王石頭,這不就結了婚在一起了。

至於兒子聽媳婦兒話,這不也正常嗎。

王石頭都聽他的話,他有男人指使乾活聽話,也不需要兒子巴巴的什麼都聽他阿爹的,元元本是孝順孩子,這就對了。

“對了,福寶呢?”杏哥兒問起來了。他家大小子有什麼可聊的,就那兩句話,讀書嘛還成,婚事也定了,不用太操心了。

如今生意買賣好,花銷也不算緊巴,總該能供出個秀才吧?

“自從來村裡後,福寶是撒了歡了,整日和健安冬冬,還有顧晨顧陽出去玩,前些日子收成,大家都忙,他也下地,這些天閒了,兩家男孩陪他玩了幾日,功課都下滑了。”

杏哥兒護短直接道:“那是他們笨,玩幾天咋就下滑了?肯定是以前底子不成。”

元元在旁邊想說點什麼,卻還是算了。讀書人,三伏寒暑,十年如一日的讀書,一日不溫習功課是懈怠的。

黎周周聽杏哥兒這麼說,也笑了,比他還護著福寶。旁邊黎光宗端了西瓜出來,聽他哥罵健安冬冬笨,頓時:……

“咋還不能說了?”杏哥兒瞅見光宗瞧他。

黎光宗:“沒、沒,你是他們大哥和叔叔,該說。”又把西瓜盤子遞過去,“哥,吃個西瓜。”

“進去說。你哥才回來,打了水先洗一洗臉和手,涼快涼快。”黎周周說道。

有下人打了水放在院子房簷下的架子上,請杏哥兒去洗漱。杏哥兒頓時手腳都不好放了,忙說謝謝不用勞煩你了,回頭小聲問:“周周,這是誰?”

“家裡仆從。你先洗,地方住不開,隻留了兩人,做飯洗衣收拾家的,其他人在鎮上院子,還有四位護衛,兩個跟福寶出去了。”黎周周道。

從昭州到京裡,帶的仆從都是後買來的,有哥兒有姑娘,大多數是男丁,現如今村裡兩位都是哥兒,姑娘留鎮上照顧柳桃,也比較方便。他家院子都是男的、哥兒。

像家裡挑水這些重活,平日裡親兵就幫忙乾了。

杏哥兒咋舌,等洗完進了堂屋——他都不用倒水收拾。

等進了堂屋,杏哥兒吃到了冰涼涼的西瓜,這才重新找回了舌頭和剛才的話,“對了,還沒說福寶呢?他們幾個不陪福寶玩,不過元元回來了,讓元元這個做哥哥的去帶福寶玩。”

元元點頭應好。

“也——怎麼說呢,福寶是早上天涼快先同他們幾個一起溫習功課練字,盯著四人早早寫完了功課,然後就能敞開玩了。”黎周周當時聽完,簡直是:……

他家福寶為了小夥伴能一起玩也算是兩手抓了。

回村這麼久,村裡同福寶同齡小孩不算少,不過福寶同這些孩子玩了兩天後,就不太喜歡一起玩了,也能玩,但不算交心玩的開心,更多是客氣。

要是顧兆在,那就指定要說:福寶不喜歡沒主見太唯命是從的。

在昭州時也是,他爹地位在這兒,福寶在小孩圈子裡那就是社交中心,地位自然是高,可福寶交朋友交的是人的本性,也不是說非要同福寶抬杠,意見相左,福寶才選擇這樣朋友。

而是誌趣相同,還有自己原則。

像是兩家的孩子,年齡同福寶相差不甚大,收成完成後,陪玩兩天就婉拒,提出要學習,懈怠了功課,不能一玩一整天了。

村裡還有幾家的姑娘同福寶也玩的好,因為這些小姑娘玩一會,時間差不多了就拒絕了福寶,說要回去做飯,有時候去山上還背著筐打一筐豬草回來,玩和乾活那是兼顧的,而非捧著福寶,福寶說啥就是啥,違背自己本心。

太小的蠻橫的小屁孩,福寶也不樂意一起玩,說:“他還在我跟前打滾撒潑,哼哼,我才不吃這套呢,我可是鐵石心腸黎照曦!”

“爹不讓我可憐同情男的。”理直氣壯。

黎周周:……那‘男的’三四歲吧,還有個穿開襠褲的。

福寶不是愛出風頭非要做孩子王的,也不甚耐心喜歡帶孩子——福寶的耐心精力都是有選擇的,選擇給自己看重的家人朋友,而非見誰都給都討好。

此時杏哥兒聽了,說:“那正好了,讓元元幫忙盯著幾個弟弟讀書,早早弄完了早早玩,要是福寶不會了問元元。”

“那好。”黎周周一口答應下來了。

幾個孩子是在趙夫子那兒溫書的,早上健安冬冬路過黎大院子,等福寶一起去,中午也是一同回來。

村裡還是上半天,早上學習,下午回自家去。

趙夫子早幾年去世,如今是趙夫子的孫子趙澤當夫子,趙澤自從考上秀才後,就一直落選,後來心氣也沒了,恰逢爺爺去世,便乾脆當了趙夫子教書,隻是多看重自己兒子。

說起這個,黎光宗跟阿哥說:“趙夫子管他兒子也嚴厲。”他聽冬冬說的,要是他們沒默書對,那趙夫子打三下手心板,對著自己兒子打六下。

黎光宗當時聽完還挺讚同點頭,回頭就跟媳婦兒說,也不能慣冬冬,得跟趙夫子來,狠狠磨煉。┅思┅兔┅網┅

“趙夫子爺爺直到去都有心結,他家沒出一位舉人。”

杏哥兒聽到,就說:“也不是說舉人就、就高什麼——”

“阿爹,是高枕無憂。”元元接話補充。

“對對就是那什麼有枕頭睡著不操心了。”杏哥兒說完,繼續跟周周說:“元元夫子早些年也考上舉人了,還多虧了顧大人捎回來的書,元元夫子考中後來家裡感謝過一回,到了後頭其他學生束脩都貴了,元元還是按以前的收。”

“不過官也沒做,我瞧著除了比以前束脩貴了,好似也沒什麼不同。”杏哥兒說。

元元夫子教元元的時候已經四十五六了,考上舉人五十多了,沒門路銀錢打點不了,也沒去考殿試,一個九品芝麻官都疏通不了,可不是依舊教書。

不過名聲好聽了,地位也高了,都叫一聲舉人老爺。

近兩三年,元元夫子年事已高,其實也沒多少精力教書,元元說是去私塾學習,但也沒學到什麼,都是自己溫習過去的課本。

時下讀書人就是這般,沒考上的白丁之身對功名向往,對權勢渴望,可考中了那才是第一步,踏進了官場的邊緣,以後官場沉浮,或是爾虞我詐或是碌碌無為。

跟著天生權貴比,農家子出身做官確實是要艱難萬倍。

“我看元元沉穩也踏實,讀了這麼多年,秀才還未進,不如等族學蓋好了,讓元元回村念。”黎周周跟杏哥兒透了底,“我家相公去過書信,請的老師是名師,一位舉人一位進士。”

“村中孩童啟蒙,趙夫子完全可以,可要是再增進那就要名師指點了。”

一旁聽大人說話的元元,此時聽聞族學請了進士舉人來教,頓時大為震撼驚訝,心中激動,麵上也帶了些向往來。

“周周叔,能否其他人入學?”元元問。

杏哥兒一看兒子這般模樣,此時也明白過來,周周口中的老師夫子肯定厲害,他家元元讀了這麼多年隻考中了童生,秀才落選,杏哥兒不想打擊孩子,也不願想是元元笨。

他家元元從小就機靈,以前來周周家裡玩,顧大人都說了,元元性子靜能坐住是讀書的料子,怎麼到了府縣一讀沒個進度?

此時聽周周話裡意思,那就是老師不太好——雖然這麼說對不起元元夫子,但元元夫子三十多才考中秀才,舉人是到了五十三才考中的。元元跟著夫子學,杏哥兒那時候惶惶,偷偷問王石頭,兒子不會也三十七八才考中秀才吧?

那他都能當阿爺了。

“肯定是想木同學了。”杏哥兒說,“就是未婚妻的哥哥,周周能來讀書嗎?”

黎周周說:“自然可以,不過束脩沒優惠。族學對兩村孩子便宜,對兩家孩子是免費,要是人多了,後頭夫子忙不過來,肯定要考校資質才接納。”

“啟蒙倒是無所謂。”

科舉和啟蒙兩碼事。

杏哥兒聽了個大致明白,覺得周周現在變得也好厲害。

“我原想這次買個宅地,現在看不僅買了,還得趕緊蓋起來。”

“買地蓋院子總是不虧的,元元現在也要成親,以後考上秀才進官學,府縣的院子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