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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春打完了人這會乖覺了。

黎周周沒責怪,而是說:“回吧。”

車隊來的快走的也快,可三兩下子,震的全村半晌沒人敢開口說話,等人都走遠了,影子都瞧不上了,眾人才找回了舌頭,你瞧瞧我我看看你。

剛動手的是誰啊?咋就這般厲害潑辣?

潑辣?

那叫黎春的女子,跟著潑辣可不像——

“你聽聽,剛說鉸了你們舌頭,這是你們,還不是跟懶漢說的。”

有男的現在找回麵子,說了句她敢,翻了天了不成,還有女人爬到男人頭上了?這也就是今日打懶漢那個孬貨,要是撞在他手裡——

可這男的自顧自說,村中婦人確實沒有捧場的。

手段硬的黎春,等到了黎府,跪在老板麵前請罪。

大人老板不許府中下人目中無人,更彆提借了權勢動手傷人。

“今日這事你做的好。”黎周周沒罰黎春,黎春動手錯不及防,但確實也是他心中所想,花娘丈夫這般的男人,黎春打的還是輕的。

“你先去吧。”

黎春便起身去把花娘這事辦妥。花娘自是不能接到後院正院,安排在了角門裡頭的小院子,這是府裡女仆人住的地方,收拾出一間來,讓大夫看過,之後抓藥煎藥。

仆人忙前忙後。

黎春一瞅看到角落站著跟瘦雞仔似得花娘女兒,眉一皺,花娘女兒見了便小身子跟打擺子似得抖個不停,黎春臉上一向沒什麼表情,此刻軟和了些,說:“莫怕,我不打你。”

“餓不餓?我帶你吃飯去。”

花娘女兒便不抖了,被黎春乖乖牽著去了灶屋。黎春跟阿吉的娘說:“燒些熱水,你給她先洗個澡,頭發鉸了,捋了虱子跳蚤,衣裳也燒了,拿了阿吉的給她先換上,銀錢我出。”

“阿吉的舊衣裳哪能要黎管家的錢。”阿吉阿媽自是說。

黎春臉上沒表情,掏了二十來文放在了灶頭,便出去了。阿吉阿媽是說真話,當日她來找工,若不是遇上了黎春管家,她家阿吉哪能上的起學校?如今家中日子怎麼過的起來?

“乖囡囡彆哭彆害怕了,那黎春姑姑心腸軟和著呢,咱們先來洗個熱水澡,換了衣裳,阿嬸給你做飯吃。”

這事也是晌午發生的,下午黎老板進城沒多久,此事就傳開了。昭州城中的百姓,有覺得黎老板大題小做的,人家兩口子家務事,也大包大攬的插手,還去人家屋裡搶人去了。

也有覺得黎老板心善良,這般攬事上身,除了惹一身騷外,到時候這漢子媳婦病好了,指不定要埋怨黎老板呢,黎老板到頭來裡外不是人。

也有覺得總不能真讓人躺著死了沒命了吧。

黎老板還是心善。

“不管外頭爺們怎麼說,要我說黎老板做得好,一條人命總不能這麼沒了,咱們做女人的天生就命苦,在家時伺候爹娘兄弟侄子,嫁人了伺候公婆小叔子小姑子一大家子,還不能叫苦,叫了就是潑辣就是不孝順,如今遇上個能給咱們出頭的官夫人,這是天大的好事。”上了年歲的嬸子說。

誰說不是呢。城中尋常百姓家的女子、婦人,更是覺得上工好了。

去工廠了,有啥事夫人還給幫忙撐腰呢。

整個昭州城百姓,不管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還是有錢沒錢的,此時提起這事不管如何說法,是貶是褒,到頭來都覺得花娘身子好了,黎老板肯定是送人母女回去的。

那便不礙什麼事,給那懶漢治了媳婦兒的傷,出了銀錢,多好啊,懶漢虧啥?就是挨了幾個嘴巴子,這有啥的。

眾人是決計,想都沒想過的,最後花娘母女和懶漢脫離了關係,昭州城蓋起來便做擺設落灰的救濟院露了臉……

顧兆是周周出城沒多久聽見了消息,最初是以為周周去城外廠子裡了,也沒放在心上,直到有人壓著眉宇間的興奮,說:夫人好像抬了個半死不活的女人回府了。

顧兆看了眼說閒話的。

“這人調門口守大門,以後要是再這樣說話含著小心思想挑撥編排黎老板,那就讓他收拾包袱滾蛋。”

這下可捅到了馬蜂窩。

“你說你乾啥想不開說這茬,大人和夫人鬨了起來,咋滴還能納了你的小妹當小妾不成,何苦挑撥這是非。”

“不知道收了誰的二手錢,也不想想,你領衙門工錢誰發的,要是砸了飯碗,這背後給你塞錢的能給你塞一輩子養活你全家啊?腦子壞掉的東西。”

當初還想拉結他,讓他給什麼老板傳大人跟前的消息。

呸!

這回砸鍋了吧。

這被調去看大門的衙役這回是腦子清醒了,可也晚了,近不了大人的身了——他就是沒想到,就那麼一句話,他還沒挑白了說夫人哪裡不好,怎麼就唉。

顧兆提早收工回府,夫夫二人見了麵,黎周周說了原委。

“總不能不救。”

“可你開了這個先河,以後黎家廠子那就是婦聯居委會了——像花娘這樣鬨出人命的大事還好,該做,我當父母官的還要謝周周替我庇護百姓,可要是雞毛蒜皮夫妻小打小鬨的矛盾,難不成都來找你斷官司?”

顧兆覺得不成啊。

“相公,之前不是蓋了個救濟院嗎?我想著,等花娘好一些搬過去住,住咱們府上不是正理,還有黎春——我想讓她管救濟院。”黎周周說。

顧兆對黎春性格不熟悉,這人無聲無息沒存在感,躲著他和爹,他也沒管,不過周周說調黎春過去那就是有道理的。

“黎春去當個二把手可以,管一些事實,麵上得壓一個人,身份高,才能鎮住局麵。”

不然救濟院雖是官方的,可裡頭一窩窩的老弱婦孺不要的孩子,帶頭的黎春是黎府的家奴,等日久昭州一些勢力摸清了,自然會看輕,沒準一些小摸小偷的就找上來了。

“我去?”

“我的好周周啊,你都快三頭六臂了,忙活不過來的。”顧兆覺得不好,周周事情太多了,麵上找了借口,“其實我心裡有想法,你聽聽,我覺得陳大人家中的——”

“陳二小姐。”黎周周笑的接口。

夫夫倆人相視一看,皆是笑了。

“我上次帶福寶過去放風箏,看著陳二小姐精神頭還行,身子是有些孱弱。”黎周周說。

“陳二娘身子是不好底子差,可在木府時這般的病也能拖了十多年,怎麼一到昭州人就倒了?就是覺得琳娘有了後路靠山,沒什麼生活希望了。”

“給安排一份工作,也不讓她多管事,管事黎春來,壓著場麵就成。”顧兆覺得挺好的,人忙起來了,有了新的精神寄托,就不會想太多了。

這話是後話,就說眼前。

“等花娘醒了,讓師爺做一份口供,我去安排一下,發生事情的當日路段看有沒有路人給看見了,總歸是昭州城外的人,跑不了的。”

“還有花娘那丈夫,打幾巴掌是輕了——”

黎周周則道:“那也得等花娘醒來看她意思。”

花娘昏了兩天,期間迷糊醒了一次,但人是糊塗的,還發起燒,話都說不利索。顧兆是沒等人錄口供——黃花菜都涼了。

第二天便讓師爺寫了告示,分配給衙役去城外那段路附近村子敲鑼打鼓詢問,提供線索、有目擊者、舉報證實者,都有賞錢。‖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一兩銀子。

若是無辜攀扯,胡亂編排,那便就地打五板子。

這下就是有人心動賞銀,也沒人敢冒說謊話了。一兩銀子可是時下村中一大家子一年的開銷,自是有人心動,結果花娘還沒徹底醒來,歹人先給抓到了。

對這種搶劫犯,顧兆不管其父母捧了銀錢如何哭訴,再鬨一起打,雷厲風行直接讓他把歹人扒了上衣,當眾鞭了三十下,坐牢一年。

“念在第一次犯,若是下次再犯,麵上刺字,關三年。”顧兆厲聲道。

這歹人矮小,同村中人說一向老實,隻有村裡人欺負他的份,從來不跟人鬥嘴,這次搶銀錢也是害怕,惶惶的搶了就跑,沒有動彆的心思,而且是想搶了銀錢娶媳婦——因為他爹娘一直念叨自己家中窮兩人無能給兒子娶不上媳婦。

顧大人上任以來,雖是也有手段,可不管是挖坑還是旁的,那都是笑眯眯的,從未見過這般手段強硬又心堅如鐵的——那歹人父母跪地哭訴,年紀又這般大了。

可顧大人眼睛眨都沒眨一下,再鬨那就一起打,這可不是說假的。

昭州城的商賈們見到顧大人今日,不由擦擦冷汗,想著過去幸好幸好,不管如何說,當官的可跟他們不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頃刻間就要了誰的命。

顧兆:……倒也不至於。

顧大人的形象畫風略有幾分大魔王氣質了,且這還沒完,花娘醒了後,顧兆一看這人略是眼熟,一問才知道以前他出城體察民情見過這兩口子——那特彆懶的懶漢。

這下對上了。

花娘醒來麻木一張臉,兩行的淚,問為啥救她——顧兆沒什麼好脾氣,不想再見這祥林嫂一般的說辭,車軲轆話是可憐,可有啥用?

“你同你丈夫和離,孩子歸你,沒地住了城中有救濟院。”顧兆幾乎是肯定的語氣。

花娘都愣在原地,那翻可憐車軲轆話也說不下去——都忘了。

黎周周哭笑不得,哪裡有相公這般強硬來的,他在旁邊打配合,說:“你莫要怕,你和他日子肯定過不下去了,這次命救回來了,回去後他胡亂攀扯汙蔑你的清白,村裡人誰信你?唾沫星子淹了你,你還想做工嗎?你家大娘以後怎麼找婆家?”

“就說眼前的,以後他有個不順心的就借口你不乾淨沒人要是下賤的,你就是有想當牛做馬贖罪的心,可也不討好。”

“最關鍵一點,你失了清白嗎?花娘,你甘願認了這汙蔑嗎。”

花娘眼珠子動,想流淚,可眼睛都哭乾了,她都不知道為何她的命這麼苦,連死都沒法子,死不成,她死了大娘咋辦?遲早也得餓死被打死。

“和離也沒什麼怕的。”黎周周說。可他說這話,略是單薄,花娘定不會聽進去的。

好在請了陳二小姐。

正巧陳二娘到了,同行的還有琳娘攙扶著。陳二娘早一日知道花娘這事,顧大人當眾鞭笞歹人,這事傳開了,儘管家裡人不願跟她說這些,怕擾了她的休養,還是黎老板親自登門說明了原委,請她過府幫幫花娘。

自然黎老板說的客氣,不願意也無事。

陳二娘當即答應了,她和離回昭州這事早是人儘皆知,隻是沒傳到她的耳朵裡罷了。

“咱們做女子的,若不是走投無路逼不得已,也不會有這個念頭。”陳二娘坐在逼仄的下人房中,回憶過去平靜麵容帶了幾分痛苦,“我家大郎托生在我肚子裡,才一生下來就白白淨淨,人也聰明伶俐,三歲便能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