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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棚下吃飯,聽家裡人說他走這段時間的事。

“喜差來了給了銀錢,你爹給包了一兩,都是小樹之前拿回來的。”

“一兩銀子沒丟了你的麵子吧?”嚴父覺得一兩很多了,可現在問起兒子來,卻還是忐忑。

嚴謹信說了並無。嚴父心裡才踏實起來。

嚴母說了擺席待客這些活都是小樹操辦的,還說有人送了婢女過來——

“咱家這地方哪裡住的下,小樹沒要全打罵出去了。謹信,你現在當了官,可、可小樹是個好孩子,跟你一起吃過苦過來的,如今他身子重,那些仆女一看就不成不如小樹,你可彆後悔要了。”

嚴謹信肅著臉說:“推拒得好。”

明明是小樹打罵出去,到了嚴謹信口中就是推拒。

嚴家女眷心裡安了,嚴謹信則問為何蓋了院牆修了房屋頂,“……我在京中謀了差事,這次回來接全家去京中安頓,以後這裡便不住了,何必浪費銀錢修屋。”

嚴謹信語氣也不重,可他一貫黑臉,說話四平八穩沒起伏,嚴家人以為兒子生氣了,嚴母便解釋說:“小樹說修的,說要風光風光,不過也沒費幾個錢,就紮了院牆和修了屋頂,你彆生氣。”

“……其實修了也好。”嚴謹信僵硬改口,“家中在村裡低了這麼多年,如今我中舉,確實該修葺一番。”

嚴父點頭,“小樹也這麼說的,說要不是他大著肚子不好驚動,還要推了重蓋,說要體體麵麵的,好出出風頭。”

其實嚴家人對小樹提出的修葺院子還是很高興和滿足的,嚴家在村裡一向不起眼,老老實實窩窩囊囊的沒什麼地位,以前受人輕視和嘲笑,現在好不容易兒子中舉有了體麵,那一家人最樸素心願和想法就是風光。

可嚴謹信不是這樣的人,嚴謹信務實,心裡有遠大抱負,裝著官場上的事業,想大展拳腳,壓根沒想過在村裡人出風頭這種事。

柳樹愛啊,柳樹就喜歡簡單粗暴炫耀,要不是肚子懷著娃娃拖了後腿,恨不得屋子上上下下推了全改成氣派的青磚大瓦房!

過去這幾個月,柳樹就愛大著肚子吃吃喝喝瞎轉悠。

等柳樹一覺睡飽了醒來,一看男人坐在炕邊盯著他肚子,差點人都能嚇沒了,嚴謹信也嚇了跳,沒想著小樹睡得好好地,下一秒睜開眼,連個緩衝過程都沒有,兩人一對視,柳樹喊嚇死我了,嚴謹信僵硬著四肢過去輕輕拍柳樹背,問沒事吧。

拍的柳樹一個咳嗽,口水嗆到了。

一頓的折騰,夫夫倆終於能說說話了。

柳樹聽完,摟著肚子,高興說:“周周哥也在京裡?太好了!我能見到周周哥了,他家哥兒叫福寶,黎叔說了,這名字好聽,一聽就是有福氣的跟周周哥一樣。”

嚴謹信臉色如常的嗯了聲。

“咱們趕緊收拾動身吧。”柳樹扛著肚子迫不及待了。

嚴謹信皺著眉,說不可,你這樣大著肚子萬一路上折騰勞累了身子怎麼辦?

是難得的話多了。

可柳樹不怕男人黑臉,說:“我生的時候都八月快九月了,現下六月,咱們趕緊走,路上慢一些不怕,難不成你還要我生了,再坐個月子,那時候天冷了,娃娃小不能動,再等,再等就是明年了。”

“到時候村裡人笑話我,說你去京城享福當大官了,不要我和娃娃了,留著我們在鄉下吃苦受罪受人嫌棄——”

柳樹說著說著真的想哭了,拿眼睛瞪男人,“你該不會真想在外頭再找個吧?!我可是大房你正經娶進門的,我不開口答應,你彆想!”

什麼亂七八糟的。

嚴謹信黑著臉,小妾是用納的不是娶的,不過他沒給小樹糾正這一點,而是想著小樹說得對,翰林是清閒,可給的調度時間也不能過了這個年來年去,到時候他要辦公,不好親自回來接小樹,要是小樹孤身帶著孩子,路上遇到危險呢?

還是儘快動身吧。

於是嚴謹信便答應了柳樹儘早動身。

擺席待客這項省了,一家人祭祖燒紙錢後,收拾了行囊,家具什都不用拉,隻收拾了衣裳,帶了最新做的被褥,墊在騾車裡,防止顛簸,讓柳樹舒服一些。

至於田地,嚴謹信交給了村長代為打理,免費借租給村裡貧戶。

從嚴謹信回來到出發也不過十天時間,六月中,嚴家三兩騾車搖搖晃晃的出了嚴家村,上京了。

顧兆這邊動身啟程略晚了幾天。

黎家裡,黎大和黎周周收拾整理東西,該送人的送人,像是買的活雞鴨,還有肉,這些擱不住放,就送給了二嬸和後娘,還有柴火也讓搬走了。

一去以後過年不會回來了,畢竟路途遙遠,當官的一年到頭放假也就那麼些日子,趕不及回來的,所以被褥這些也送人了。

阿爹的墳修葺過了。

之前請的牌位自然是要一起帶入京城的。

家裡處理好了,到了奶羊和羊崽,福寶是離不得‘奶兄’小羊,一人一羊崽喝的是母羊的奶,福寶長得健健康康的,如今黎家搬家要走了,劉桂花瞧見這兩頭羊,心裡癢,便說你們不方便帶,我就帶回去好了。

回去殺了嘗嘗羊羔味。

黎周周看就知道,要真把兩隻羊留下來,他們前腳走,後腳就沒了命。

倒不是黎周周聖母心泛濫,黎周周也吃肉,豬羊雞都吃,之前殺雞也沒手軟過,可這對母子羊不同,福寶喝著母羊的奶,大一些就愛和小羊說話玩耍,當初抱回來時,小羊還養在裡屋一段時間。

是有感情的。

不是養的肉。

顧兆見老婆不舍,那一對母子羊像是知道要危險似得,眼神都濕漉漉,母羊更是前蹄跪著拿腦袋輕輕蹭周周,像是想給它的孩子留一條性命似得。

“帶上吧,路上走慢些不著急。”顧兆說。

黎周周眼神很亮,高興了,也沒謙辭說什麼,抱著福寶親了口,“小羊和福寶一起去京裡了。”

“周周,你怎麼不親親我呀。”顧兆湊過去了。

黎周周就親了相公一口,福寶夾在爹和阿爹懷裡,揮著肉胳膊,等輪到他時,給爹糊了一臉口水。顧兆也不嫌棄,笑眯眯的單手抱著福寶,“可真是小秤砣,沉甸甸的福寶。”

“咿呀!”福寶生氣,他才不沉呢。

李桂花得知還要帶羊去京城,失望又不理解,兩個羊雖說值些錢,可黎家現在發達了犯不上啊,帶這個多費功夫,正想勸勸,先聽顧兆說:“顧晨也該送去啟蒙了,趙夫子給孩子啟蒙夠了。”

“那這啟蒙的錢……”李桂花還想掏個底。

顧兆便說:“你和爹是顧晨父母,我做大哥的給指條路就成了,沒道理還要給送銀子讀書的。”

李桂花:……

“他要是能讀出來,考中了童生,到時候再找我吧。”

李桂花又是一喜,在村裡啟蒙花不了幾個錢的,尤其現在顧兆當了官,趙夫子家得了顧兆便利,更是對黎家、顧家孩子上心,一年束脩一兩,再送些自家的糧食、肉之類的,也就沒啥了。

大的花銷是在後頭。

“切記,慣子如殺子,你要是想要顧晨有出息,便不要舍不得顧晨看書受累,多聽趙夫子的安排。”顧兆嚴肅說道。

趙夫子對孫子趙澤的課程表可是很嚴苛的,其實是對的。放現代,見了這課程表可能會覺得變態太逼孩子了,可古代尤其是沒門路沒教育資源的寒門農家子,那唯一能付出的就是刻苦努力。⊙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若是連勤奮都做不到,那不如種地算了。

啟蒙很重要的,打下吃苦耐勞堅毅性格,底子牢固了,之後的路——有他做教育資源的引路,比什麼都沒有的農家子好走多了。

顧兆突然想到一事,上輩子原身入贅晚,他後娘除了顧晨之後沒幾年又生了一胎,如今被他蝴蝶掉了好像?

因為後母自去年到今年大部分時間精力都留在黎家,所以……

算了不管後母與顧爹的事。

走之前,顧兆將爹從府縣收拾回來的書和筆記分揀了些,一部分淺顯的送給了趙夫子家,一部分托人帶去了十裡村朱秀才家。

雖然他和朱秀才道不同,但怎麼說,農家子的讀書人不易,看到朱秀才的雙親和妻子,常年勞作操累壞了身子,腰背佝僂挺不住,自然想到了上輩子爹和周周,順手幫一把的事情。

黎家走時也租了兩輛騾車,加上黎大自己趕的騾車,他的是車板沒車廂,上頭捆著三袋乾小麥,兩頭羊,兩隻羊知道主人不殺它們,儘管不習慣坐騾車,還是乖乖伏在上麵。

不過黎大時不時放下來遛一遛,讓兩隻輕快些。

那三袋子小麥是王家的。地裡忙著收麥子,王家走不開人,便托著黎家將元元捎去府縣給杏哥兒王石頭,天氣熱,拿菜蛋容易壞,便先緊著收了一畝地,王家大嫂許氏在院子帶著娃娃給揚殼子晾曬,緊著裝了三袋的麥子。

也幸好黎家騾車多,也能帶上。

白日裡,周周抱著福寶還有元元坐一輛騾車,顧兆在後頭裝行李那輛,天氣熱,他要是擠過去,周周和孩子們能熱出一身汗來,便隻能歇息時過去找周周說會話,抱抱福寶,讓周周輕快一會。

元元知道阿叔要帶他找阿爹,一路乖生不鬨,後半天時顧兆怕周周辛苦說看著元元很乖,這會應該不認生了,他抱過去帶一會,好讓周周歇歇。

這樣換著倒還行,再說就一兩天的路。

到了府縣先送元元去杏哥兒那。黎大識路帶的,杏哥兒和王石頭正趕著晌午那鍋生意,沒兩下剛賣完,一瞧是大伯還有周周,杏哥兒眼睛都發亮,從車廂裡露出一張小臉,喊阿爹。

“元元!”杏哥兒抱著兒子不撒手,親了又親。

元元見著阿爹和爹,親的也不撒手,王石頭抱著兒子說:“一會爹帶你去買糖葫蘆吃。”先招待黎家的親人要緊。

夫夫倆見了顧兆都局促,不知道該怎麼行禮。

“一家人,見禮就遠了。”顧兆先說。

在府縣留了一日,也不用杏哥兒王石頭費周章做飯吃,黎周周說:“明日晌午去金玉酒樓,我家想擺幾桌熱鬨一些,這些年多謝石榴巷的鄰居照顧。”

如今都到了,總該是話個彆。

當夜黎家一家住在客棧。黎大去找朱老板喝酒說話去了,杏哥兒送了一大碗豬頭肉給大伯,黎大帶過去,哥倆喝了一通。顧兆和黎周周在客棧,顧兆是在寫帖子,臨時加急的,花了錢交給客棧小二跑一通,給學校夫子送去。

帖子裡也說了緣由,先是感謝夫子悉心教導,因為要趕著赴京上任,所以行程急切,明日想在金玉酒樓宴客答謝雲雲。

第二天晌午,酒樓裡徐掌櫃本是要請了一桌,真應了當初放的話——顧秀才要是中了,他擺一桌酒席給顧秀才祝賀。

哪用得到他啊。金玉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