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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不帶,爹說家裡有。

二十九一大早,天上飄著小雪,即便這樣一家人也樂嗬。黎大是頭戴一頂兔毛帽子,身上穿著蓑衣,用布捂著口鼻半張臉裹得嚴嚴實實的,手上戴著周周給他縫的手套。

車板上是清洗過了,上頭鋪著那個厚簾子——每次坐人都用到這個。因為下雪,黎周周怕相公冷,還帶了一床厚被子,能讓相公捂著,一小筐碳,捂手的暖爐,要是快燒沒了,能給裡頭添碳。

雖然是冷風吹,可心裡熱火高興,越走雪下的越到,黎大瞧著大雪,露出在外的睫毛都是晶瑩的掛著雪霜,嘴上還樂嗬說:“下雪好啊,來年定是個好收成,地裡莊稼吃飽喝足了。”

顧兆用被子裹著他和周周,把暖爐放周周懷裡,不等周周回話,先悄咪咪說:“周周抱著暖爐,我暖手的時候還能摸到周周肚皮。”

黎周周先看爹,好在爹沒聽到,耳朵通紅小聲說:“相公沒個正經。”

“哪裡沒正經了。”顧兆一臉委屈,“周周不給我捂手嗎?”

黎周周見不得相公這般,忍著害臊,被子底下一手拉著相公的手貼著他肚皮。顧兆心都是暖的,好好地拉著周周的手。

到了村天已經黑了,左右臨近的送了熱水柴火,之後自家該燒的燒,該收拾的收拾,屋裡油燈點亮,兩個裡屋的炕燒上了,用的柴火是之前剩下的。

第二日大年三十,黎大院門沒關,人來人往的串門聊天。

以前黎大是個話少的,可在外頭時間久,過年回到村中便親切,出去田間地頭逛一逛看看,遇上了其他人便留下說會話。

十一月時,叔公村長黎二被接到府縣打了官司,回來村裡人自然問,叔公便說:“還能有啥事,就是黎家分家的事,黎三不知羞見黎大在外頭有營生,讓他爹娘討錢,大老爺斷了官司,當初分家契是我寫的……”

三言兩語該說的說了,不該說的像是顧秀才告黎老太黎老頭叔公就沒提,回來路上還跟村長黎二交代了,說不許提這個人命打官司。

叔公怕黎二嘴不嚴,還敲打說:“你現在和黎大關係緩了,就彆亂嚼舌根得罪了顧秀才。”

黎二不懂為啥啊。

“我看人一輩子,黎大給周周招了這麼個哥婿,瞧著以後是個大出息的,可心也冷,說告官就告官,我是看黎大可憐才過去。”叔公年紀大,觀念還是老一輩,就算再怎麼的那也沒有孫子輩告爺奶的。

事情解決了,叔公琢磨了幾天,見顧兆做事樣樣周道,對著黎大和周周都上心,心裡感歎一句全乎人外,隻說:“以後啊黎家那就是這個哥婿頂門戶當家了,我看顧秀才除了親近的人,誰都沒放在心裡。”

“你要是不怕你就多說。”

黎二聽了半肚子明白,剩下的一半不懂,他看顧兆很聽大哥的話,前前後後照顧的,給大哥上藥伺候都沒嫌過,怎麼就是顧兆當家,一個贅婿。不過瞧叔公嚴肅模樣,那還是算了,不說就不說了。

爹娘挨了板子受了打,也不是啥有麵子的事。

村長倒是聽懂叔公意思,現在一回想,顧兆剛到了西坪村時是啥名聲,如今呢?村裡人人誇著顧秀才,念著黎家的好,誰能說出去一個不是?就是當初看了信,說告官要他們跑一趟,當時他第一個念頭就是:一定要去,和黎家結好。

以前黎大家在村裡也不出頭,如今為啥啊,還不是有顧秀才這一位,要是以後顧秀才翻了身當了大官,現在巴結奉承好了,以後有啥事都好求。

如今官司一了,村長聽完叔公的話,明白過來了,顧秀才心裡裝著黎家,要是想得顧秀才幫,那最好就是守著規矩,若是越了分寸,誰都能送官告你,可不心軟手軟。

想明白過來,村長嘴嚴,回去旁人問咋回事,就按照叔公說的來,隻說大老爺斷了分家官司,旁的一概不提。

黎二對著官司回話差不多,不過說多了彆的——他媳婦兒老問,好奇大房一家在府縣生活,是不是享了福,是不是輕輕鬆鬆啥也不乾。

“啥啥也不乾,住的院子大哥上次說了,還沒村裡蓋的大,我去過,小小一塊,就是多了個井,吃水不用花錢,拉屎拉尿還是要錢。”

“聽大哥說大早上天不亮要去拉下水回來賣……”

下水能賣幾個錢啊?這日子也忒苦了。劉花香聽完咋舌,回頭買豆腐時就跟村裡人學了,說府縣日子也不好過,顧秀才讀書開銷大啊,大哥和周周可不是得勤快苦一些乾。

原來屋院真的小啊。大家夥抓住了重點,不由對黎大父子升起了同情,要是顧秀才不讀書,那一家人在村裡可是啥好日子,那青磚大瓦房,那燒的熱乎的炕,還有那一百兩銀子——哦,如今租院子還要買紙筆這些老貴了,要不了多久指定謔謔完。

可憐。

男人問起來官司事,黎大不多話,隻說已經分了家不提了。

黎家院子裡,嬸子阿叔就是二嬸杏哥兒都過來,這家幾個蛋那家幾顆菜,言語中對黎周周表示了熱心腸的關懷與同情。顧兆看在眼底,他家周周都是懵著的,說不用了家裡有的吃,人家不行非得塞,那隻能收下,好在都不是貴價的。

“……相公我怎麼覺得大家看我們——”

“過的可憐。”顧兆接話,笑說:“不知道大家怎麼想到這兒了,不過不管了,咱們過的好壞,自己知道就成了。”

之後便是拜年走親戚。

顧兆和周周去了東坪村,先去大伯家,給阿奶拜了年送了禮,然後去了顧家。雖然有兩位伯伯,但顧兆這不是‘嫁出去的贅婿潑出去的水’,如今日子不像現代,孩子生的也多,要是過年叔叔伯伯都要走,那指定是沒錢拿禮。

一般來說,外嫁的女兒過年回去,隻需要走正家就成。

顧兆不僅走自己娘家,還看了阿奶,這在村裡來說都算是孝順的。

李桂花先是瞧禮,見是一壺酒一塊糖,還有個四四方方的木頭匣子,她還沒打開,虎頭先打開了,見裡頭是不認識的,問娘這是啥。

竟是一匣子點心,這可稀罕貴了。

在鎮上這一匣子點心要賣三十文,李桂花當然不舍得吃,點心花裡胡哨的填不飽肚子也沒油水,你說黎周周拿的禮不貴重吧,那就是放屁騙人,這禮很重了,可要是說貴重——

對李桂花來說,還不如拿兩斤肥肉過來。

虎頭才不管娘心裡咋想,快手捏了塊就要送嘴裡,李桂花愣是手快給扣下來了,最後點心碎了,虎頭%e8%88%94著手指頭嘗出甜味鬨著要吃,李桂花便把那碎掉的點心分了四份,虎頭一塊小晨一個大塊,剩下的兩塊小的,一個給了眼巴巴瞅著的大兒子,一個問黎周周:“吃不?嘗嘗味。”

“不用了嶽母。”

黎周周話還沒說完,就見嶽母已經把剩下的送嘴裡了。

“……”也成。

黎家這邊走親戚照舊,和往年沒什麼不同。李桂花雖然照舊小氣摳門了些,但比著往年要略微好一些,可能去年地裡收成好賣了錢,要是以前的心性,那塊碎了的點心也不會問黎周周吃不吃,雖然是客氣話。

但絕對會拿著藏灶屋裡,等人一走,或是送禮——大概率舍不得,要麼就是拿出去和誰家換肉換糖。

今年還好。

另一頭嚴家村。

雪天路難走,嚴謹信走了五天,到了家就是年三十了。回去一身的霜雪,先卸了書籠,拿出書放著。一家人忙活,燒了熱水給兒子洗漱,端了熱飯熱湯照顧著。

等一切收拾妥了,到了傍晚守歲時,嚴謹信想起來那匣子點心,從書籠裡掏了出來,擺在桌上,“阿奶,爹娘,小樹,這是我從府縣裡買的點心……”

一打開,點心碎的碎,裂的裂,沒了個形狀。

嚴謹信的臉便黑了,肅著。屋裡沒人動彈,柳樹沒忍住說:“那啥都碎了,咱就自己吃了吧,送不了人了。”

要是不碎,那娘指定要他帶回娘家去,帶回去了他就一口吃不到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碎得好!

第65章 府縣生活25

柳樹話一說出來,屋裡人都看他,包括男人,柳樹是心裡怕,麵上還頂著,隻是聲放小放乖了說:“我也沒說錯,這一匣子點心都壞了,咱就自己吃吧,拿去送人失禮的。”

“對對自己吃,謹信你彆瞪小樹,嚇著小樹了。”嚴阿奶出來打哈哈。

嚴謹信就是看過去,什麼時候瞪小樹了?

家中雙親都怕著看他,嚴謹信心中無奈,麵上不顯,肅著一張臉說:“點心買回來就是給家裡吃的。”

“那就是能吃了。”柳樹先伸手去拿,挑了一塊最大的先給阿奶遞過去,“阿奶嘗。”又拿著匣子送到婆母公爹跟前讓拿,等大家都拿了,這才拿了塊先放嘴裡。

“好好吃!!!我吃的是綠豆味的,上頭還沾著紅的,酸酸甜甜的。”柳樹話說的高興又快,自己吃完了,見男人一直看他,不由順手捏了兩塊混合起來遞到男人嘴邊,“你吃,真的好吃。”

給男人吃了,堵住嘴,彆老是看他。

嚴謹信蹙著眉頭,怎可在外頭長輩麵前就這樣失了分寸,然後用手接了,已經看不出是什麼形狀的糕點,說:“應該是綠豆糕沾著山楂糕了。”

“你快吃,這麼一碎比單獨的要好吃。”柳樹吃完了手上的,又去匣子找另一種混合的,他眼睛掃視一圈,這次把白色的和粉色的混一起嘗嘗味。

嚴謹信本來生悶氣,一匣子點心讓他帶回來沒個形狀,大過年全碎掉了,可現在覺得碎了也有碎的好,能吃出不同的味道來。

今晚的點心,家裡沒拘著柳樹吃。可能跟嚴謹信黑臉有關,有柳樹出個頭,氣氛沒剛才的嚇人,嚴家便樂嗬嗬。

年三十柳樹最高興了,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一個人吃這麼多點心,不過也沒敢敞著肚皮全吃完,就吃了三塊多就不敢動手,問了婆母阿奶,大家不吃了,他便收起來了。

明個再吃。

屋裡燒著火盆,也還算暖和,一家人圍著守夜。

“說起來今年收成好。”嚴父才想起來這個喜信,跟兒子說:“那肥料好使,家裡一畝水田,今年真的收了五石多,村裡都嚇壞了全來田頭看熱鬨,幸好我聽小樹的,早早連夜搶著兩畝地給收完了,你是不知道,隔壁家跟咱一起用了肥料,結果第二天稻子塌了一半,稻米全泡在水裡,指定是村裡誰家謔謔的。”

說起來嚴父還有些後怕。

當時收的時候全村都收,沒人注意你家咋樣我家咋樣,他家六畝的水田,收了一半,全先拉回院子曬著,等收完了一起打穀子,倒是隔壁家的因為用了肥料,好奇是多是少,收完了三畝就拉回家打了穀子稱重,然後自然是驚了。

一畝水田竟然有五石多,三畝加起來比以前六畝地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