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1 / 1)

”朱老板停下了,從放錢的抽屜掏出了十文,“拿去買吧,多了自己剩著甜甜嘴。”

當是小孩的跑腿費了。

小夥計自然高興,樂嗬嗬的拿了錢腳下麻溜跑了。

從西麵跑到北麵,問路的問路,終於找到了石榴街,一瞅咋一個門鋪前頭那麼多人紮著?可小夥計沒辦完事,先不去瞧熱鬨,等買完了下水再去。便找了前頭一家鋪子,問老板打聽:“叔好,問您一個事,這裡有沒有一家姓黎的,今個兒開張——”

“黎記鹵煮啊?呐,前頭人多的就是,不過你來晚了,都賣完了。”

小夥計愣住了,啥東西,這就賣完了?

那夫郎與他男人早上來買下水辰時四刻,推車回去怕也巳時了,這又洗又做,還開張——

“啥時候開的張?”

“兩刻前吧?記不清,反正賣的快,這東西也不知道咋做的,味好,你沒瞧門口圍著都是聽聲來買的,可都晚了沒有了。”老板說起來高興啊,他家住的近,第一鍋剛端上來就買了兩勺。

小夥計目瞪口呆的,這、這下水還那麼搶手賣的這麼快?

他不死心,打算過去瞧瞧是不是像老板說的,彆是誆他玩。於是到了人多的鋪子前,就聽七嘴八舌的聲。

“明個兒啥時候開張?”

“我現在交了錢買兩勺,能給我留著不?”

“對對對,我現在把錢付了,給我留著。”

“我家路遠,剛聽鄰居說好吃香,過來怎麼就沒有了。”

這位是趙姓路人,家主書齋旁的水井巷子,怎麼說十來分鐘的腳步路程,也不該用‘路遠’二字。可仔細一想,都十來分鐘這麼近,跑著過來,沒成想還是沒了、賣光了,那確實是遠的。

顧兆自然不收預定,開了口預定,他家周周要提前壓力大了,每天乾完活,還要操心明日的,預定和現場排隊買的多操一份心,還要記人,容易鬨矛盾。

便說:“多謝各位惠顧喜歡黎記鹵煮,隻是這吃食做的時間長又費工夫,我家夫郎每日辛苦勞作就出這麼兩鍋,實在是忙不開身,大家夥想吃了,明個趕早一些排隊。”

小夥計圍觀全程,恍恍惚惚中。

下水這麼好吃了?

第50章 府縣生活10

西邊豬肉朱老板收鋪子早。

一天最忙就是早上,卯時天不亮就要起來磨刀殺豬,殺完豬,後院大門口就有府縣各戶客棧、酒樓、肉鋪來拉貨,結錢送貨,剩下的擱前頭肉鋪,早上自己賣。

等洗了一身汙糟,能囫圇吃一口熱乎早飯時已經是辰時了。附近一些的住戶喜歡早早來買肉。早上零星該買的就買了,到了下午就沒什麼人了,在鋪子眯一會,等到了酉時關門,吃飯喝酒倒頭就睡。

不過這樣日子也沒幾天,要出城去村裡自家收豬。早些年時,還是收村裡人的豬,後來生意越做越大,朱老板乾脆在村裡買了一塊地,爹娘養,他本來就是城外村中的,離府縣不遠,買賣紅火便花錢請村裡人來養豬,爹娘看著就成。

要是村中人自己養,他還是照樣收。不過一年四季得岔開了時間,保證府縣時時有肉吃。

彆看殺豬、養豬、賣豬肉,這一攤子營生買賣,朱老板從最初在肉鋪子當小夥計學,到後來磕磕碰碰出來自己乾,一乾就是二十來年。

甭管是村裡人還是府縣人都瞧不上殺豬佬,可朱老板的營生一年賺多少心裡門清,不過賺的多,開銷也大,光是給上頭打點,每年塞的冰敬碳敬府尊大老爺一家子生辰,這些都得算上。

“還是當官好啊。”朱老板躺在椅子上嘀咕。

老爹是下地乾莊稼的農戶,他出來做營生買賣,生意大了改成了商籍,彆看他賺得多,可不敢招搖顯擺,坐不得轎子,穿個絲綢還是偷偷改成裡衣,他婆娘就這麼穿的,不敢外露,住的地方就後頭一破落大院子,哪裡敢氣派。

他今年三十有六,兒子是指望不上讀書學問了,隻能跟著他這個老子做買賣,當個殺豬佬,攢一些底子,等到時候有孫子了,那就能科舉讀書了。

總不能祖祖輩輩都是商籍,衝著那些兵卒子都要哈腰點頭的賠笑。

都是人,憑啥人家的子孫後代就能挺直腰杆,他們老朱家就要彎一截?就說旁邊不遠的那戶窮酸書生,白丁一個,隻是識的幾個字,就能瞧不上他。

其實要對付了也簡單,可做生意買賣的就該賠笑,朱老板見多了,計較不過來,再說他心裡也怕著,萬一真如那書生說的以後考上了中了舉,到時候可就是他遭殃了。

“說起來,還是那顧秀才說話好聽。”朱老板坐起了身,往外頭瞧了眼,小徒弟還沒回來,又躺了回去。

一桶下水十文錢,他在乎差那半點一點錢嗎,就算是顧秀才夫郎賺的多了,就當交個好,逢年過節的那些兵卒子拿他多少肉,麵上稱兄道弟,背後還不是笑話他說他殺豬佬。

“等以後要是有了孫子,顧秀才要是沒能考上,我供了這麼多年的豬下水,送孫子過去念書應當是不計較不會不收吧?”

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即便是秀才,開了私塾,收弟子都不怎麼願意收家裡商籍的,即便收,那商籍也分,像是殺豬這行是底層,給了錢都歧視。

朱老板正想著多,沒事乾人一閒就愛滿腦子跑東西。

小夥計終於巴巴回來了,進了鋪子一瞧師傅在躺椅上眯著,便輕手輕腳過去。朱老板彆看閉著眼,嘴上冷不丁的冒出句:“東西呢?”

“師傅您沒睡著啊?”小夥計站住了,哈哈賠笑,說:“我過去黎家鹵煮賣完了。”

“賣完了?”

朱老板一下子從躺椅上坐起來。小夥計怕師傅大蒲扇巴掌抽他,可又不敢跑,規矩老實站著,學著說:“師傅我真沒偷懶,跑著過去的,一到石榴街就打聽,黎家的鋪子門口圍了好多人,我聽說兩鍋鹵煮就買了兩刻不到就賣完了。”

“兩刻不到?”

“師傅我不敢騙您,真的賣的快。”小夥計哭著臉,說:“全被那條街住戶包圓了,聽說還有遠路趕來的,也沒買著,拿著錢說定好了明天來,可顧秀才說不預定,每天兩鍋,現買現排隊。”

“那什麼鹵味,你聞到味了沒?香不香?”

“……”小夥計使勁想想,搖頭說:“鍋我見都刮的乾淨,沒聞到什麼味,但是街麵上人都說好吃。”

這可把朱老板興趣勾起來了,可再有興趣頭,沒有就是沒有,隻能等明日了,明日好,到時候顧秀才夫郎來拿貨,正好說一聲,看能不能方便留一份。

顧秀才說不預定,那就讓小徒弟早早去先排著隊。朱老板想著交好交好,還是彆亂了顧秀才規矩了。

“師傅,鹵味我沒買到,但我打聽到了一件事,您不是好奇顧秀才家的鋪子為啥叫黎記鹵煮嗎?我才知道,原來啊,那顧秀才是上門婿,入贅到了黎家的……真沒想到,那樣的讀書人還做這種事。”

話音剛落,朱老板便踹了徒弟一腳,認真嚴肅臉說:“師傅教你一個規矩,不要背後說讀書人的事,尤其是身上有功名的,你就是心裡瞧不上,也不要拿出來跟誰說。”

“好、好的。”小夥計不敢動,嚇得點頭真刻在心裡了。

朱老板見徒弟怕了,便緩和了臉色,說:“你還小沒見過厲害的,這讀書人你瞧著現在是秀才,要是哪天中舉了當了官,你見府尊大人要跪地磕頭,這舉人老爺應當也差不離吧。”

小夥計這次是真知道利害關係了,他還沒見過府尊大人,可有時替師傅跑腿,路過衙門看到衙役都要遠遠跑開,身上可挎著刀呢。

“師傅,您的錢。”

“拿去甜嘴去。”朱老板起身,見小徒弟嚇得臉色發白,知道厲害就成,不再說,“我去後屋歇了,你守這兒一會關門。”

小夥計得了十文高興了,也不在意剛那一腳疼,“好嘞,師傅您歇著。”$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石榴街上。

黎記鹵煮今天自開張到收攤,差不多也就半小時。黎周周還懵著呢,剛太忙了,就一直打鹵煮就成,相公收錢,嘴上說些客氣話,還沒咋忙活,一鍋又是一鍋,這就賣完了?

“收攤了,明日請早。”顧兆笑眯眯跟客人說。

然後就收鋪子了。

桌子凳子這些就放在鋪子裡不用搬動,就隻拿著大鐵鍋去灶屋放好就成。還有鋪子木板要上起來,這個嚴謹信乾了。鄭輝在旁邊還有點意猶未儘,過去抬木板遞給嚴謹信,說:“這就賣完啦?”

不等嚴謹信回答,鄭輝自言自語說:“我還想著多幫忙跑跑腿呢。”

沒啥需要跑腿幫忙的了。

黎周周去灶屋洗刷鍋,將飯燜上,該吃下午飯了。晌午相公兩位同窗來幫忙,吃的都是外麵買的,湊合了一頓,下午這頓自然要好好招待。

顧兆將錢盒子放裡屋,也沒數多少,先招呼大哥二哥。

三人坐在堂屋,鄭輝還說:“這日頭還早著,賣的這般快,我還沒出多少力。”

“我也沒想到生意好。”顧兆給兩人倒了茶,說:“吃過下午飯,再回去吧。”

嚴謹信有些猶豫,既然忙完了,就不打擾了。

“我家周周留了一碗鹵味,一會咱們自己吃。”顧兆笑眯眯說。

鄭輝先一口答應下來了,嚴謹信便順坡下,說好,叨擾了。等飯功夫,顧兆便拿了抵報出來,分給二位,鄭輝一瞧抵報,覺得無趣,“這有什麼看的?”

“我是當時政報紙看。”顧兆說快了,見兩人看他,翻著一張抵報遞過去,“這是康景四十六年的抵報,你們看這裡,朗州大雪,凍死千人,朗州與京城緊挨著,離得近,當時流民在京城外徘徊,上頭下了政策,施粥布藥……”

鄭輝仔細看,確實,“不過都已經過去了。”

“康景四十七年秋闈鄉試最後一題策論,便是問若是雪難該如何救治百姓。”顧兆查過了。

現在的考試還算公平——權貴階級不在這個範圍。越是往上考,越是嚴格,像考秀才院試,考生作答完題後,隻是糊名,就是把名字籍貫糊著,考官批改試卷。

還會發放卷子,可供考試自己查看。

到了舉人這一步就更嚴格,因為舉人能當官。主考官都是布政司下來的提督學政大人監考,各州的考生聚集在省州——顧兆是這麼理解的。

布政司相當於大省,正巧宛南州就是省會城市了。

考卷除了糊名,還有易書,就是試卷有專門的人在謄抄一遍,為了防止謄抄人員收取賄賂作假,還有幾項措施互相監管。現在先不提。

總之就是考生要是要試卷,是給的。

清平書院就有藏著曆年的秀才、舉人考試題目,還有一些優秀卷子供閱讀學習。顧兆都去看過,整理真題時發現策論這一時政小論文出題方向,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