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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磨出來的好使。”

等屋子蓋好了,村裡人又開始吃席,熱熱鬨鬨的整個十一月都沒停。而遠在寧平府縣的黎正仁,黎三家就沒那麼好過了。

“家裡米缸快沒米了,鄉下什麼時候來送米?往年早幾天就到了,如今耽誤到現在都沒來,彆是為了你那侄子的事吧?”

黎正仁的娘子馮萍萍歪著身子坐在梳妝台前,“先說好了,要是你那鄉下的二哥想拿送米拿捏我們,再送那個侄子過來,我可不依。”

“不是我小氣,上次你的好二哥二嫂上門來,我都沒臉說,嘴裡罵的是什麼?也是我脾氣好不計較,她家孩子是個偷兒,我就是教訓兩句,是他自己嚇跑的。”

黎正仁扶著妻子肩,輕聲安慰說:“知道,我也沒怪你,當時我沒在家,害你受了委屈挨了那些汙言穢語的,這不是聽見了連忙叫了人來幫忙,我那二哥一家沒什麼見識,鄉下人過的也可憐,才養的孩子沒有規矩。”

“那麼高的個子,就是挨你幾巴掌能有多重,這就受不了苦跑了,不怪你的。”

馮萍萍回頭嗔相公,說:“都這麼久了,該有的氣也散的差不多了,我好歹也是做長輩的還真能跟你侄子計較不成?”又豎著眉說:“不過不能讓他再來了,他一來,那麼大的個子,說話聲也大,驚著讀書的耀祖。”

黎耀祖是黎正仁與馮萍萍的大兒子。

“自然,我也受不了光宗粗笨。”黎正仁坐回凳子上,唉聲歎氣說:“也不是我嫌棄光宗,多少年前就跟二哥說好好教光宗,光宗聰明伶俐,結果呢?唉,四個月了,我當叔叔的都沒能把毛病掰過來,這孩子是廢了。”

馮萍萍轉身與相公對坐,伸手握著相公手,說:“這哪能怪你,都是他家裡沒教好,咱們雖說小叔小嬸可也是外人。”

說了這一堆,馮萍萍又蹙著眉,“相公,你說你二哥家不會記恨咱們了吧?從此往後不給咱們送米了?可也不是白送的,咱也花了錢的。”

“都耽擱了幾天,怕是氣還沒散。”黎正仁拍拍娘子的手,說:“彆擔心,不成讓爹娘回去一趟,我還有活計不好離開,爹娘許久沒回鄉,正好借此機會回去看看,有爹娘在,勸說勸說,二哥應該氣也能消了。”

馮萍萍這才安了心。

有公爹婆母過去,就是拿孝道都能壓著二房來送米。又過了兩天,黎三家米缸徹底是空了,沒法子隻能去糧鋪買米,回來兩老口就留不住,嘴裡念念叨叨的罵黎二沒良心。

一升米要十五文啊。

買的是心肝肉疼。

黎正仁便給爹娘租了一輛騾車,親自送上車,說:“勞累爹娘為我受苦奔波了,本來應該是陪爹娘一起回鄉的,可是我這邊實在是——”

“我兒心意娘知道,你一個人養活一大家子不容易,放心吧到時候你二哥送米我倆也能跟著回來,快進去吧,外頭風冷彆凍著了。”黎老太說。

黎老頭沉著一張臉,“要不是老二,怎的勞咱倆再這麼折騰跑一趟,真是不孝子。”

“爹,你也彆氣,小心氣壞身子。”

“路上慢些。”

黎正仁叮囑了,旁邊馮萍萍也是,讓公爹婆母早早回來,注意身子彆冷著了,絮絮叨叨的,車夫聽得聽不下去,說了聲再不走就晚了,吆喝了一嗓子趕了騾車。

心裡卻想:那夫妻倆嘴上說的好聽,也沒瞧見給他爹娘路上帶著吃的喝的,他看著倆老人乾巴巴的空著兩手上的車。

算了又不是他爹娘,輪得到他操這份心嗎?餓著渴著唄。

黎家老兩口十多年沒回西坪村了,早忘了當時來時的不容易,那時候分了家,賣了家當,小兒子還給挪了戶,遷到了寧平府,在府縣剛開始不習慣,這麼多年,現在回去的路都不記得了。

滿心滿意的都是為了給小兒子要糧,要給小兒子出口氣,罵一罵黎二不是東西不孝順怎麼不送米,勞累的爹娘還要回去。完全忘了吃喝。

嘴上說得好聽的黎正仁夫妻也忘了這事。

所以出了城門,車夫駕著車一走兩個時辰,越來越偏荒無人煙的小道,車廂裡兩老的揭開車簾子抬眼瞅去都是荒地,連個村子都沒。

黎老太出門就喝了一碗稀粥,這會早就餓了,饑腸轆轆的,掀了簾子就問:“小後生,啥時候到啊?”

“還早著呢,天擦黑前能到就算好的了。”車夫頭也沒回應聲說。

這可糟了。

車廂裡黎老頭和黎老頭乾巴巴的看著,啥話也說不出來。最後愣是扛到了見第一個村,也沒敢耽擱,花了一文錢買了一個饅頭,老兩口分著饅頭在車裡吃,乾巴巴的拿著口水咽。

錢兩老口倒是有,但都心疼小兒子不容易,平時省著不舍得自己吃喝。

騾車比牛車快,天剛擦黑終於到了西坪村。

現在天晚了,鎮上關了城門,車夫趕夜路也危險,平日裡接這種活都是就近在村裡歇一晚,給個幾文錢一些熱水就成——他自帶乾糧了。

黎老太自然滿口答應,說就住她二兒子家裡。想著省幾文是幾文錢。

“二老瞧瞧在哪家?怎麼走?”

天還是麻麻黑,黎老太眼神不好使,讓老頭下車去帶路,進了村口往裡走,老兩口是愣沒認出來。

這、這是村裡?

“我咋記得這片都是荒地。”

“村口的老王家是不是就是玩錢賣了水田的?那時候王家還沒分家,老屋在後頭是大戶,這越往裡,在村裡是這個。”黎老頭比劃大拇指,給趕車後生說:“我們以前的老屋就給二兒子了,就在上頭。”

車夫便說:“二老還是殷實人家。”

“村裡這些也不算啥,還是我小兒子聰明有大本事,早早就接我倆到了府縣享福去了。”黎老太美滋滋說。

村裡有啥好的,每天下地乾活,養豬養雞,洗衣做飯——當然去府縣黎老太也要做飯洗衣,不過不用農忙時收花生豆子舂米曬米,也不用養豬雞。

府縣黎三家院子小,連想種菜劃拉一塊菜地都沒有。

“以前這片全是荒地。”黎老頭還在感歎,如今是蓋的院子也好。

黎老太便說:“彆誇了,趕緊瞅瞅,老二在哪。”

荒地蓋了院子蓋了屋,老兩口也沒法子數著過去,天又黑,從外頭看院子大門誰家都像。黎老頭便隨便上去敲了個門。

這是敲到了張柱子家。張柱子家以前院牆也是糊弄,今年不是收成好,十一月蓋好了屋,破爛的院牆該修的修補了,還換了新大門——媒婆給大牛找好了媳婦兒,田氏就說門換了,看著敞亮氣派。

這個月換了貼子,過年就辦酒席。

沒辦法開了春大夥都忙,要給旱田上肥,沒工夫吃酒席,還是早早辦。

新屋裡,田氏正泡腳,聽到門口響嘴裡嘟囔了句誰啊這麼大晚上的不長眼,濕漉漉的腳蹬了腳自家男人肩頭,“去開門看看,還讓我去不成?”

張柱子便乖乖起身去開門。

“誰啊?”

“你是?”黎老頭也認不出來,他一走十來年,村裡娃娃都變了個樣。黎老太湊跟前,一副府縣老太太的做派,笑的和氣說:“我家是黎家的,十幾年前去府縣投奔小兒子黎正仁的爹娘,我家老二在哪住著?麻煩指個路,實在是太久沒回來……”

田氏等了好一會,才看自家男人回來,沒好氣說:“水都涼了,堂屋爐子上有熱水,你再添些我多泡會,一會你洗完了倒水。”

張柱子就給自家婆娘添熱水。

“對了門口誰啊?大晚上的。”

“黎二爹娘,就是去府縣投奔黎正仁的黎家老兩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張柱子話還沒說完,田氏先噗通在水盆裡站起來了,嚇得張柱子手裡端鍋的水不知道倒不倒,“咋了,水還沒倒。”

“倒倒倒,倒個屁。”田氏從水盆裡拿出腳,穿了鞋就穿襖,嘴裡念叨說:“不成,我得給周周他家提個醒,這倆老不死的這會過來,肯定沒安好心。”

田氏說完就想起來為啥了。

還能有啥,黎二今年沒去府縣送便宜糧啊。

這倆老不死的老貨指定是缺糧食吃了,呸。田氏急急忙忙穿了衣裳,拉著自家男人敲黎大家門,肯定是有動靜,隔壁王家也聽見了。

田氏這邊剛跟周周說了一半,那頭黎二家也爆出劉花香的高嗓門罵聲了。

於是沒一會,明明是天黑了該洗洗睡上炕的時間,西坪村家家戶戶點了油燈——如今家裡鬆快,油燈還是能點一點,再說今天特彆。

這不是村裡人閒,可是好久都沒聽罵仗聲,彆說,田氏還挺想的,幾句說完,又說:“那倆老貨要是敢上你家的門,張嬸給你罵回去。”

她可是好久都沒跟人磨過嘴皮子了。

陪周周出來的顧兆:……

他在田氏眼裡、臉上看出來興致勃勃和高漲的罵仗情緒。

挺好的。

黎周周謝了嬸子,讓嬸子早早回去彆涼了著。

田氏應承了聲,也沒打擾黎周周歇息,拉著張柱子就走,不過不是回家,而是去了黎二家,這緊挨著黎二家的幾乎都院門敞開,扒牆的扒牆,拎油燈的拎油燈,還堵在大門口。

大家互相打招呼看熱鬨,夜色裡也打著眉眼官司交流無礙,甚至還有阿叔拍自家小子回去拿把瓜子出來,分了一起看熱鬨的幾人,邊吃邊看。

“呸!吃了我十多年的便宜米,現在還討上門了,你們老兩口回去問問那畜生沒心肝爛肚子的黎三是什麼東西,還想吃我的米,我呸!”

劉花香罵的大聲,生怕村裡人不知道聽不見,“大家夥都來瞧,怪我說話難聽嗎?當初先是黎三兩口子逼得我二房去死,這口氣我一直忍著,還欠我八十文沒還回來,如今倆老的夜裡上我家的門,劈頭蓋臉先是抽光宗一耳光,這還有地方說理嗎?”

“我的光宗就不是黎家親孫子了,就得挨著打,挨完婊子爛肚子的,如今在自家院裡還要挨打,劈頭蓋臉被指著罵不孝,我還要孝順哪裡去,用我劉花香的命嗎?”

劉花香罵著罵著,摟著光宗哭嚎的勁兒。

老兩口跟著張柱子指路,終於找到了二兒子屋,老兩口回來一路上就吃個一塊乾饅頭,如今又餓又累,心裡對二兒子也埋怨有氣,要不是二兒子不主動送米,他倆也不至於要白跑一趟。

於是黎老頭敲門沒客氣,砰砰砰的作響。

正巧黎光宗出來開門,天黑還沒瞧見外頭是誰。黎老頭也沒開清,但他管看沒看清,總是黎二家的,老子打孩子還打不得了?

於是黎老頭劈頭蓋臉先是給黎光宗了一巴掌,嘴裡連著罵不孝,勞累他們老兩口回村……

黎光宗都懵了,喊娘。劉花香聽見動靜出來一看,她家光宗挨了打,在聽那倆老口嘴裡罵的,頓時炸開了。

窩了一年的窩囊氣,這會是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