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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

黎老太在府縣當城裡老太太十多年,村裡罵仗這種技能早都退化,她也仗著是黎二的娘,想著掣肘個兒媳婦還不是簡簡單單的。

可劉花香就一個勁逮著黎正仁兩口子罵,嘴裡是什麼話都能罵出去,說黎正仁假仁假義爛肚子爛心腸和那個婊子媳婦兒配一窩,下的崽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斷子絕孫的爛貨。

黎家老兩口哪能聽得了一個外姓兒媳這麼說黎正仁的?

當時就吵起來了。

可嗓門先輸了劉花香一籌。黎老太氣得抖著手,罵不過,又打不過,黎光宗護著他娘在後頭,劉花香還能繼續罵,嘴上就沒停。黎老太便抹著淚看村裡人,說這個兒媳婦不能要了,這麼不孝順要氣死他們老兩口。

黎老頭打二兒子,讓老二休婦。

“你就這麼聽著你媳婦兒罵正仁?這種惡婦,還不休了乾淨。”

哪知道每年去府縣說什麼聽什麼的黎二這次把話撅了回去,“我婆娘好著呢,哪句說錯了?罵的哪句不對了?要是休惡婦,爹你先讓黎三把他那個婆娘給休了。”

連黎正仁大名也不叫了,就一口一個黎三。

村裡圍觀瞧熱鬨的,不知道誰說了句好。然後黎老頭就不成了,說要請村長來,請村法,要治一治這個不孝子。

“光宗去請村長過來。”黎二沉著臉和兒子說。

他一直想,過年在府縣回來一直想,媳婦兒翻騰來回的罵,一肚子的氣,他能沒有?可黎二還留有一絲餘地,想著他爹雖然偏心黎三,但過去也沒虧著他。

村裡的正屋是他家全分了,還有水田旱田大頭也是他家,銀錢也分了十六兩。

明麵上,因為黎三在府縣不要地,所以得了三十兩的銀子。分家時,劉花香還在嘀咕念叨,娘不會還藏著私房錢沒拿完吧?黎二還幫爹娘說話,說娘偏心老三多給幾兩也成,他們拿了這麼多地,娘攢私房錢能攢多少?估摸也沒幾兩了。

那時候黎二是這麼想的。

過去送便宜糧,自然是親親熱熱,看著和睦,二老也在意心疼這個二兒子,多問多關心兩句。

劉花香一直說就是占他家便宜米才假模假樣誇兩句,等今年不送米看吧。黎二心裡信,又有幾分不想信,爹娘也沒婆娘說的這般吧?

全都是黎三不是東西,爹娘跟著黎三過難免被蒙蔽了。

今年他家就不送米,沒成想二老找上門,二房委屈問都沒問,光宗傷咋樣也不說,先上來打了光宗,又說他不孝順,現如今還要請村長主持村法。

咋滴,這是要打死他不成?還是想把他趕出村子?

黎二是真的寒了心,“十幾年的米啊,就為了黎三那個畜生,就這樣糟踐我們二房,你問都不問一聲,偏著黎三。”

“你才是畜生東西。”黎老頭氣得指著黎二鼻子罵,“以前看你老老實實的,結果看你乾的事,為了幾個錢鬨到府縣去,讓正仁丟儘了臉。”

黎正仁丟的是臉,黎二一家三口是挨了打還丟了錢。

天實在是又冷又黑的,黎二家隔壁兩戶還把家裡的爐子拿了出來,紮堆著取暖。沒等一會,村長還有幾位村裡輩分高的長輩來了。

當年黎家分家,寫了分家契,這幾位就是見證人。

黎老頭見了村長張口就說黎二不孝,要打。誰知道村長沒理黎老頭,先沉著臉,掃了一圈,高聲說:“吵吵鬨鬨的都乾啥?”

看熱鬨的稀罕今晚的事,不舍得散,被訓了那就不開口說話了,聽著。

“咋了老哥,得空從府縣回來過年了?也不對啊,過年還有一個多月呢。”村長這才和黎老頭搭上話。

黎老頭又把黎二不孝順讓村長動村法說了一遍。

“不孝要怎麼個不孝順,他是打你了還是罵你了?”村長問。

這麼多人看著呢,劉花香就算罵的凶,那也是罵黎三那一窩,對著老兩口倒是沒咋罵一個字。更彆提黎老太胳膊伸著,指頭戳著黎光宗,黎光宗護著他娘,也沒咋擋回去。

黎老頭剛抽黎二,那黎二也是站著不動挨著打,嘴裡也沒不清不楚的。

這還咋不孝?

“不能你說黎二劉花香兩口子不孝順,那就不孝順要請村法,沒這麼個道理,有啥說清楚,彆氣壞身子。”村長中間人問。

黎老頭:“黎二沒給我送糧食。”

“那是我家糧食,憑啥給黎三那個畜生送。”劉花香沒忍住說了句。

黎老太聽不得有人罵小兒子,伸了手就要打劉花香,被黎光宗擋著隻能恨恨捶了幾下黎光宗,劉花香見兒子挨打,就罵黎三畜生爛心腸一窩爛貨。

於是又吵吵嚷嚷鬨了起來。

最後村長高聲震住了,“一個個像什麼話。”跟大兒子說:“你去看你黎大伯歇了沒,沒歇請過來一趟,今個趁人都在話說清楚,要是歇了那就明個說。”

“誒。”兒子趕緊跑去請人。

黎老頭在府縣過了十來年,這會也踅摸出幾分不對勁,這村長對他都沒個好臉,雖然口裡叫這‘黎老哥’,可語氣不對。按道理正仁在府縣有了大本事,村長見著他們老兩口回來也該是笑嗬嗬的說話招待,怎麼反倒對那個老大好聲好氣的?

就這麼乾等了會,期間烤火瞧熱鬨的無聊了,便扯著彆的話題,你家過年啥時候殺豬,今年灌香腸吧,這個好吃,周周教的,掛在屋簷下還能放的舊。

那個說:周周上次給顧阿奶做的襖子好看,布料貴之前沒舍得,現在還是有些想要,不然改明去鎮上咱們也扯一塊回來給娃娃做個襖子,費不了多少布。

大人當然是舍不得,可給小孩做用不了一丈。

大家夥聊得是吃肉殺雞買布做衣,黎家兩老口聽了一耳朵,黎老太想啥時候村裡人能過的這麼好了?一個個吹牛放屁的玩意。

剛田氏來敲門預警過。

顧兆就知道今晚彆想早睡,見爹神色也沉著,不好說彆的。

村長兒子來敲門,黎大便說:“都過去看看。”

黎周周和顧兆便一同去了,二叔家門口有爐子,還有人點著柴火堆,人也圍著烏壓壓的,倒是有幾分熱鬨。

“周周顧書郎來啦?來這邊暖和。”村裡有阿嬸給騰地方,讓倆人來這兒烤手彆凍著。

“吃不吃果子?新炸的。”

有人給遞果子。

顧兆出來溫聲說:“多謝幾位阿嬸阿叔,還不知道什麼跟我家有什麼章程,我和周周先過去聽一聽。”

“誒誒好,去聽吧,你們家早分了,挨不著你家啥事。”

“就是,當瞧個熱鬨。”

等顧書郎和周周一走,這邊紮堆閒聊的婦人小聲說起來了,一個人說:黎家倆老的當年不乾好事現在回來這是要米來了,占了十多年的便宜,現在不給占了還要動手打人,可彆攀扯到黎大家。

另一人說:我沒吃沒拿黎三的一口東西,和他們黎家也沒乾係,倆老的要是敢攀扯黎大家,我先去撕吧那個老太婆,我怕啥。

西坪村人才賣了糧食拿了銀子,還沒暖幾天,正對黎大一家是感恩戴德,熱情高漲,不護黎大家護誰?護那兩個走了十來年的老頭老太嗎?

呸!

黎大過去也沒喊黎家老兩口,隻是和村長打了招呼。黎老頭老太早都記不清大兒子模樣,不過心裡一直瞧不上這個老實窩囊嘴笨的大兒子,如今連看一眼給個眼神都嫌多,連著要村長幫他們討回公道,要對黎二施行村法。

“人都到齊了,我就說兩聲。”村長高聲抬手。

嘮嗑的便安靜下來。

“十五年前,黎家正屋分了家,分家契,黎二你家那份還在不在?”

黎二看婆娘,這些東西都是婆娘管的。劉花香說在在,趕緊回屋拿東西,還把油燈拿了出來遞給村長。黎大把自己那份也掏了出來。⊙思⊙兔⊙在⊙線⊙閱⊙讀⊙

村長從懷裡也掏出一份,說:“這是黎家分家時,留了一份在我這兒,三位叔公、太爺瞧瞧看是不是對的?”

大家打著油燈借光,還有點了火把的,三位長輩仔細看了沒錯。

沒錯了,村長各給各還回去,念著自己手上那份,高聲說:“康景三十三年春三月初,黎狗子分家契,有兒子三位,黎大、黎二、黎正仁,旱田……”

“……田黎大五畝旱田,慌基地一座。”

“銀子,黎大家沒有,黎二家分十六兩,黎正仁三十兩,無田地。”

“黎狗子、李氏隨三兒子黎正仁過日子,田地、西坪村四間老屋都不要……”

念完了。

村長拿著分家契,問:“你倆老口當年分家時,可是一分田地都沒要的,如今回來說拿米,拿誰家的米?是你們不要的田,黎二不給米,也沒啥說的,你不能拿著個說黎二不孝順,也沒見聽說過要給兄弟送糧,不送就是不孝順,這孝順誰?他弟弟黎三嗎?”

黎老頭這會是看清了,村長這是偏幫黎二呢。

黎老太氣的嚷嚷,說村長不公道、偏幫一個村的黎二,這麼對付他們老兩口。

其中一直沉著聲的叔公便開了口:“李氏,當年分家,你說黎家隻有四十六兩銀子,可過年時你說漏了嘴,我記得清清,一共八十八兩銀子,為啥就一個月的功夫,隻剩四十六兩了?”

黎大是一分都沒分到。

黎二分了十六兩。

可老兩口手裡分明攥著的不是四十六兩,而是八十八兩。

黎二聽了數,頓時額上青筋暴起看向爹娘。

這就是他的爹娘啊。

第37章 村中閒話37

李氏被質問了,連慌都沒慌,理直氣壯說:“家裡田屋都給了黎二,給正仁多一些銀子這怎麼了?現在想,幸好當時沒給,你們都好好瞧瞧黎二兩口子,要是給了,我們兩老頭能氣死。”

攢了那麼多年,辛辛苦苦攢了九十兩銀子,李氏現在還記得清楚,他們兩老口都給正仁應承好了,讓正仁去府縣念書,好好讀書好好學,以後考功名考科舉。

正仁從小就和村裡泥裡打滾的娃娃不一樣,正仁聰明啊,滿月時吃席的老秀才都看出來正仁是有大造化的,一切都好好地,結果老大要分家。

黎二握著拳頭,紅著眼看說話的親娘。

“當時你們兩夫妻要和三房黎正仁過日子,過了五年遷了戶去府縣,黎狗子和黎正仁的十畝水田收回了六畝,父子倆加李氏的旱田收回了九畝,留下的祖田……”叔公花著眼瞧分家契。

黎二一口報出來了,“四畝水田,六畝旱田。這是爹娘和黎三遷了戶留下的田。”

當初分家,黎二也稀裡糊塗的,因為他分的多,相比起大哥來說已經占儘了便宜,水田足,旱田也不少,還分了十六兩銀子,加上泥瓦房大兩間正屋院子,後來過了五年,黎三去府縣當了賬房成了親,把爹娘接了過去,於是老屋全是他的了。

一共泥瓦房大四間,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