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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周這麼說,傳出去,光宗在村裡名聲還要不要了。

劉花香抬高了嗓門,“我給了黎正仁一百文呢,光宗就是拿回來,才拿了幾個錢,剩下的我非得要回來,還要再罵一頓狠狠解了氣。”

說完也不給黎周周說話機會,劉花香和黎二坐上牛車就走了。

黎周周沒法子,白跑了一趟,杏哥兒還受了委屈,他倒是沒啥。回去堂屋爐子上熱著早飯,相公見他第一句話就是:“臉都凍青了,快來吃飯暖和下。”

顧兆上手握老婆的手。

黎周周心裡一暖,早上白跑一趟也不算什麼,他坐下,相公給他盛粥,桌上擺了醬黃瓜。

“慢慢吃,是不是沒勸動?”顧兆問。

黎周周喝了口粥,說:“相公你咋知道的?”

“我看你回來一臉沮喪猜出來了。”顧兆想了想,說:“可能也是我太想當然了,沒設身處地用二叔二嬸思維想事情。”

黎周周停了手裡勺子,他沒聽懂。

“你看,二叔二嬸在村裡生活這麼多年,為人處世,解決事情法子,就是村裡的規矩。要是咱們村裡出現類似這樣的事,怎麼處理?誰理虧,誰的錯?”

“那當然是打人的不對,又拿人錢還打人的孩子。”黎周周想村裡人起爭執怎麼辦,“當阿娘阿爹的帶著被打的孩子上門討說法,先罵一頓出出氣,然後討自己的錢,要是聲量高占了理,還能讓對方再賠一些。”

所以劉花香也是這麼想的,她家占理,孩子被打、錢被拿、糧食便宜賣,哪處說都是她家占理。劉花香嗓門也大,罵人也會,怕啥?

“都是一個村的,罵完討回公道就成,要是兩兄弟妯娌間起了不痛快,那更不好意思叫村長了。”黎周周說。

家醜不外揚,私下裡罵完吵完,畢竟還是兄弟,叫村長主持公道那真是撕破臉了,以後一個村還咋相處?

村長都不叫,更彆提報官,對村裡人來說,想都不會往報官上想。

“周周都理順了。”顧兆讓老婆吃飯,一會粥該涼了,他說:“縣衙就在府縣,報官也許是黎三嚇唬二叔二嬸,但二叔二嬸真鬨的凶,沒準就動真格的。”

對村裡人來說報官、見縣太爺就像是做夢,天大的事,但對府縣裡人來說,不算啥稀奇事。

“彆擔心,你給二叔二嬸提了個醒,兩人見不對,也能跑。”顧兆寬慰說。

黎周周便不操心了,他該說的都說了。

晌午一過,杏哥兒過來了,雖然早上說了氣話說不管,可到底不放心,一聽黎周周把話都給他爹娘交代了,如今人也走了,隻能說:“算了不管了等著吧。”想著娘那個性子,應該也吃不了什麼大虧,沒準是顧書郎想的多了。

十五元宵節。

黎家滾了元宵,還是去年的餡,紅糖花生和紅糖芝麻兩種。黎周周給黎光宗端了一份過去。黎光宗嘴裡也沒閒著,杏哥兒雖說氣話,真不可能放著光宗不管,還是過來給做了飯。

“哥,你真好。”

杏哥兒沒好氣說:“不然你娘回來還說我虧著你。”

“也是你娘,咱倆的阿娘。”光宗嘿嘿笑,知道他哥沒真生他的氣,說:“我瞧府縣裡的哥兒戴的頭繩都好看,阿娘給我的錢我給你買了頭繩,不是偷來的錢。”

光宗不吃了去屋裡衣服掏頭繩,回頭遞給哥。

杏哥兒拿著頭繩就想哭,咕噥了聲:“也沒啥好看的。”又說:“你傻不傻,有錢不會自己買著吃,還被那女人給打了,真真白長了這麼高個子。趕緊吃吧,彆一會涼了。”

黎光宗就開始吃起飯,吃一會沒忍住,說大實話:“咱爹娘走了後,那邊也沒咋刻薄我,我也吃飽穿暖,就去逛了逛,看見好看就給你買了,後來吃不飽餓肚子,我就有些後悔買早了,錢都花了……”

杏哥兒:……沒忍住踢了他弟弟一腳。

黎周周端元宵過來,黎光宗正吃完乾飯,瞧見是甜的元宵,嘴上叫了聲周周哥,又開始吃第二碗。

早知道給周周哥也買個頭繩。

黎光宗這次是看清了,以前爹娘老說小叔好小嬸和善,對他好以後要交給他大本事,說大伯一家就知道種地啥大本事也沒有,還一天天擺著臉色給他們二房瞧,誰稀罕接近。

現在黎光宗還是覺得大伯周周哥親。

起碼對他實在,以前就是和他們二房疏遠,那也沒背後罵過給過他冷眼。不像小叔一家,爹娘送糧在的時候,還笑嗬嗬讓他吃飴糖瓜子花生,一走就刻薄他。

就像顧兆說的那樣,劉花香黎二去府縣非但沒討著便宜、把錢要回來,還被黎正仁顛倒黑白給氣得差點背過去,外加黎家倆老罵不孝的buff疊加,劉花香有理說不清,氣得破口大罵,潑婦罵街狀,黎三周圍鄰居見了,更落實這鄉下來的窮親戚不知好歹。

還差點被衙役逮走。

兩人一瞧帶著刀的衙役來,趕緊趕著牛車跑了。卻不知道,這衙役巡的是酒樓那條街,黎正仁也認識,請了兩位一壇子酒,說隻露個麵嚇唬嚇唬家裡鬨事的窮親戚就成。

一壇酒隻露個麵也沒乾彆的,衙役自然痛快答應。

黎二兩口子啥都沒要到,還嚇得心砰砰跳,出了府縣大門才鬆了口氣。

“黎周周說得對。”黎二趕著牛車唉聲說。

劉花香沒忍住哭嚎:“你看你那狼心狗肺的兄弟,他可是真想告官把你這個親二哥送衙門裡坐牢,黎周周來提醒,我都沒敢信,你說都是兄弟,咋能這麼歹毒的心啊,咱倆要是坐了牢,屋裡的光宗咋辦?”

黎二一聲不吭,垮著一張臉,當初也沒信,想咋不他也是當哥的,爹娘再偏心,可理在這兒,他也沒胡鬨多要,就是要他自家的錢啊。

結果被指著鼻子罵不孝。

回去的路上,雪已經消了,出了太陽,可牛車上的兩人,尤其是黎二,心都是寒的。

沒成想啊沒成想,送了十幾年的糧,結果還送出了不孝。

第35章 村中閒話35

黎光宗去府縣學算賬,扒拉算盤珠子,當時劉花香可是吹了有一個多月,全村誰家不知道,說府縣有多好,黎三有多看重黎光宗,兩老口都疼愛巴不得黎光宗去府縣住那學東西。

如今四個月不到,黎光宗悄沒聲息的回來了,尤其劉花香黎二兩口子天還沒咋亮,十五沒過就匆匆忙忙趕著牛車走了,村裡人就犯嘀咕出啥事了?

後來一看黎光宗回來了,就知道府縣怕是出啥事了。

要是說黎光宗因為過年惦記爹娘才回來,那也該大年三十到屋,如今這年都快過完了回來啥?尤其黎光宗都回來了,劉花香兩口子又走,處處都不對勁。

隔了一天就知道啥情況了。

黎二兩口子趕了牛車回來,村裡人遇見了問一句乾啥去了,你家光宗都回來了,莫不是去鎮上給孩子買好吃的了吧?瞧著當娘的心疼孩。

可去鎮上也不對,一走這都快三天了。

“去什麼鎮上,我去府縣討公道去了,殺千刀黑良心不是人的黎三……”≡思≡兔≡網≡

劉花香在府縣受了一肚子窩囊氣,不是那種能憋住氣的人,府縣是黎三地盤不好找人說,到了村裡原原本本說了,也不怕村裡人瞧她家熱鬨,隻想村裡人看清楚三房一家的真麵目就成。

“不要狗臉的玩意,府縣一升米十四五文錢,我送了十多年八文錢,當時送光宗過去還給他便宜了百文,結果這狗東西黑心腸爛肚子的和他那個娼婦婊子媳婦一起刻薄我家光宗,不給吃飯不給喝水,還讓光宗洗衣刷完劈柴倒尿壺……”

劉花香說著傷心,擦著淚說:“不怕大家笑話,我們夫妻這麼多年,村裡人人都知道貼著三房,可如今老倆口說我們不孝順,送便宜糧還送出不孝來了,那惡人黎三還要告官,這是想讓光宗坐牢啊,當小叔的這麼毒害侄子。”

“衙役都過來了,我們倆親眼見的,要不是跑的快,光宗就沒爹娘了。”

“我的命怎麼這麼苦,攤上這麼個惡毒小叔子,都分家了,還占儘了我們二房便宜,光宗就拿了他二十文錢,就二十文啊,這一家子歹毒的想害死光宗,害死我們二房一家……”

村裡人可沒聽過這樣的事情,就算兄弟鬨不愉快起了齟齬,那也沒有說要送親哥吃牢飯的,更彆提黎二一家過去真是貼過去送了不少糧食的,這可真真歹毒的不成。

“當初分家時,你瞧著倆老的就知道了,偏心偏成這樣,恨得黎大牙癢癢,要不是因為供小的讀書,周周阿爹也不可能就那麼去了。”

“可不是嘛,隻是沒想到光宗好歹是個男娃娃,也是黎家正經孫子,怎麼當老的就能做成這樣。”

“兩老的跟小的吃一鍋的飯,不偏小的難道還要偏黎二?”

“那也不用送二房一家吃牢飯啊,太狠毒了。”

這倒是。二房對著黎大疏遠,那也是想抱三房大腿,對三房那真是沒話說,村裡就是平日瞧不上劉花香的人都說不出二房對三房不好的話。

可這樣的好,十來年的稻米,黎二還是親哥。種種加起來,村裡老人聽了都要歎氣,說府縣的黎三心思不正太毒了,彆管他掙幾個錢,這樣的人根是壞的。

二房的事說了也沒半個多月,開春雪化了,村裡人沒時間聽熱鬨了——要乾活做肥料,給旱田上肥。

旁人家的笑話聽聽就過了,自家地裡的莊稼收成才是緊要事。

黎大家院門白日敞開,旱肥料是簡單,但村裡人第一次上有心細拿不住的就愛跑黎大家看看,看黎家父子倆怎麼做。上門學手藝,那可不能空著手,就帶一顆菜,幾個蛋,都是個好心。

貴的黎周周也不收,像是地裡種的白菜小青菜幾顆蛋收了就成,還不收第二遍。

黎大家在村裡口碑又上升了,尤其跟前半個月黎三告親二哥坐牢這事比,那黎三就不是個人。沒事大家夥罵一罵黎三。

劉花香特愛聽,上肥上累了就要罵黎三,罵完乾勁來了。

東坪村顧四家也開始上旱肥料,不過顧四做的馬虎,有些不信真成。

等上完旱田的肥料,還沒歇多久,全村從大棗村開始拉石粉,趁著春天天氣晴朗開始做水田的肥料,這一做就到了五月初,肥料做完了,水田開始清理,然後插秧種稻米了。

整個上半年沒咋停下來,見天的忙。倒是村口的王阿叔家不用忙——他家沒水田。過年賣豆腐倒是掙了些,可也買不起一畝水田。

王阿叔羨慕人做水田肥料,下半年都是好收成。村裡人勞累了半年,這會捶著腰,嘴上說:“誒喲今年出了年開春到現在就沒咋停,你家也還好,十畝旱田夠吃夠忙就成了。”

說是累,可臉上都是笑,累怕啥,就怕一年到頭地裡沒啥收成。一想到去年黎大家的糧食賣的錢,村裡人上肥料時可有勁兒了。